三十五歲左右的男子,一米七五的個頭,面色正派,雙眼有神,鼻樑高挺,脣形剛毅,耳朵微微外擴,身着湖藍長衫,腰間掛着一個香囊,隱隱透着桂花之香。
一個男人帶着一個香囊,少見!
柳無憂把周官人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而周官人也沒放過柳無憂的毫髮,他朝忠叔耳語了幾句,忠叔便將介紹了柳無憂,“老爺,這位姑娘就是治好您失眠的柳無憂。”
“哈哈哈~”周官人朗聲笑了兩句,不可思議道,“我還以爲是什麼呆板的郎中,竟不想會是這麼一位俊俏的小生。”
“是姑娘,”忠叔小聲地提醒道。
“姑娘?”周官人側首問忠叔。
忠叔確定無疑地點點頭。
周官人居然轉身要往回走了。
柳無憂見勢不對勁兒,趕忙出聲留人,“周官人,莫不是您瞧不起女子吧?”
周官人腳步一滯,人卻沒有轉身,說道,“武剛那小子居然沒和我說你是個女子,要是我知道,今天肯定不會來了。”
這是什麼道理?
“周官人,您在金山銀山中摸爬滾打都不怕,還怕我一個小女子?”柳無憂之所以用激將法,也是明白,男人最怕別人瞧不起。前世,她一個女人,踩着無數男人的肩膀而上,自然是清楚明白男人的性格,尤其是事業有成的男人。
“怕女人?”柳無憂話音落下,周官人變轉身了,對忠叔說道,“老忠,和她說說,我是怕女人的人麼?”
忠叔不停地擦着額頭上的汗,說道,“老爺,是小的錯,沒有和你說清楚,但是您這幾日都不在家,所以……”
“所以你就一字不提了?”
“小的以爲武大人會和您解釋的,”忠叔彎身垂頭,承認自己疏忽。
“老忠啊,那你也該我的規矩,這位柳姑娘來的時候,你怎麼不提醒一下?”周官人到時爲難起了忠叔,弄得忠叔無言以對,好像錯了就是錯了,沒有權利辯解。
“周官人,您莫爲難忠叔,小女子只來過一次,忠叔幫着打點,根本無暇顧及,但是小女子不解,爲何你的癖好這麼特殊,連和小女子正面說話的膽量都沒有。”柳無憂的話裡無不嘲諷之意,男人看不起女人,那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娘,有同意的麼?
“姑娘,別說了,讓這位秀才接待吧,你避一避,”忠叔在一旁好心提醒着。
避一避?柳無憂偏不了,脆生生地說道,“生意之道,談什麼男人女人,誰有本事誰來,腿腳長在周官人的身上,您要走,柳無憂也攔不住,不送。”
說完,柳無憂便轉身,朝小慧說道,“小慧,關門。”
“姑娘,”小慧已經瞪目結舌了,哪裡有姑娘這麼囂張的老闆,居然把客人都趕走了,“這樣不妥吧?”
“讓你關門就關門,哪裡來的那麼多話。”柳無憂冷眼掃了周官人一眼,扭頭走進了小築,被人看不起了,難道要拿熱臉去貼冷屁股?
小慧招呼着其他人都進來,唯獨張衝喋喋不休地說道,“憂妹,周大官人,這可是周大官人,你怎麼可以把他趕出去,你是不是和銀子過不去啊,白花花的銀子沒了……”
“你沒見過銀子啊?”柳無憂打住腳步,跟在後面的張衝險些撞了上去。
“銀子,我當然見過了,”張衝一介書生秀才仔細想了一下才回答,一是不能顯得自己的庸俗了,又不能承認自己確實沒見過大把大把的銀子。
“那你急什麼。”
“急?我急什麼?”張衝急紅了眼睛,最後看到小慧他們身上穿的都是自己帶來的布,說道,“這些衣服的布料都是我出的銀子,怎麼能不急?”
“張秀才,忘記問你了,當初你娘不是說綾羅綢緞,應有盡有麼,怎麼送來的是這些棉布,我都不好意思讓爺爺奶奶知道,所以纔拿來給他們做衣裳了,你真當自己做了很多的貢獻?”
柳無憂話裡話裡戳着張衝說,戳得他漲紅了臉,“手頭一直緊張,又惦記憂妹,所以才送來這些布料,等我……我回去一定在弄些好一點的過來。”
其實心裡已經疼得要死了,八匹棉布都用了他近二貫銅錢了呀。
張衝心疼得都要滴血了,可是一想到娶到柳無憂就能得到那麼一座大的柳宅和這麼一座臨湖小築,別說虧了,簡直就是賺大發了。
柳無憂坐在湖邊沉思,想不到周官人還有這等不待見女子的事情,真讓人匪夷所思了,說來也怪那武剛,怎麼也不把這件事情說個清楚,最不濟自己爲了這一樁生意讓柳三重出馬了,也不至於在這開張第一天就閉門不做生意。
正尋思要找新的出路時,劉三妹歡喜地說道,“忠叔來敲門了,說讓姑娘開開門,讓他們老爺進來。”
柳無憂聞言,不削地說道,“不是不做女人的生意嗎?怎麼又回來了?”
“來了好多人,那周官人許是推不開了,”劉三妹一臉的興奮,白裡透紅的臉上洋溢地別樣的神采,明亮的眸子不時地瞅張衝,而張衝卻被這句旗袍襯托下的妙曼身軀所吸引,甚至是柳無憂注意他良久都不曾發覺。
小樣兒,還不乖乖給我現形,色胚!
既然來那麼多人,柳無憂索性換回了女裝,雖說沒多餘的髮飾,幾根緞帶打成的蝴蝶結也別有韻味。
大門一開,柳無憂便看到周官人身後齊齊地站滿了不下二三十個人,有婦人小孩和男子。
周官人見柳無憂穿回女裝,臉色很不好看,他的朋友中誰不知道他周言誠最忌諱和女人做生意,但是身後那麼多的人專程而來,總不能把人家趕走。
原來竟是這樣,柳無憂心裡頓時明白了,周官人聲名遠播,因此聽說來臨湖小築,多得是人巴結,而且他爲人行善積德,樂善好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肯定不會讓柳無憂下不了臺,因此,柳無憂笑得眉毛都彎了,“周官人,請進。”
“嗯,”周官人沉聲應了一句,率先跨了進來,熟門熟路地帶着人去了堂廳。
柳無憂正打算安排這一大羣的茶水及吃食,不料一聲尖叫差點穿破她的耳膜,扭頭一看,剛進來的幾個婦人打着哆嗦抱成一團,順着她們的目光看過去,竟是被五彩琉璃瓶中的白蛇給嚇得魂飛魄散。
周官人看到那一條蛇,別有深意地望了柳無憂一眼後,說道,“別怕,是一條死蛇,是這裡的茶莊老闆弄的擺設。”
“姑娘家家的,膽子也忒大了,出這些玩意兒出來,真真是要嚇死人的。”
“你們啊就是頭髮長見識短,難道看不出來這隻瓶子的價值嗎?”一個黃姓的米鋪老闆得意洋洋地賣弄着自己的見識,“這隻瓶子可謂是千金難買,就連盛京都找不出一隻一模一樣的,是貢品,御用之物,茶莊莊主能得到這隻瓶子,想來身份非凡啊。”
“黃老闆謬讚了,”柳無憂莞爾,道,“小女子不過?...
是普通婦人一名,絕不是什麼身份非凡的人。”
“哈哈哈……”其他人鬨堂大笑了起來,嘲笑黃老闆道,“老黃,你的見識可真不一般啊,身份顯貴的人會在這裡開茶莊,也不用腦子想想。”
黃老闆頓時無地自容,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這麼一笑,氣氛倒是好了不少,柳無憂吩咐小慧,給孩子們送上水果茶和柿餅松子等小零嘴兒,女人則是美容養顏的花茶,外加新鮮水果,而男人們就喝着劉三妹等泡出來的清香濃烈的香茶。
“這碧螺春濃郁爽口,鮮靈芳香,果然是茶之上品,好喝,”賣茶葉的牛老闆都忍不住讚歎,“想我店鋪了的茶葉都跑出這等香味,不知莊主是怎麼做到的呢。”
“碧螺春,要的就是摘得早採得嫩撿得淨的那種,只有符合這三點才能沖泡出上等口味的茶水,牛老闆,您自個兒賣茶葉,怎麼還會問小女子這等問題呢?”柳無憂鎮定自若地反問道。
牛老闆一愣,這才發覺自己問了個極爲無聊的問題,又說道,“那姑娘是怎麼泡出這麼好喝的茶呢?”
“這個是我們茶莊的秘密,小女子可不敢說,萬一被人知道了,我這茶莊剛開張就要閉門謝客了,”柳無憂風趣地繞過牛老闆的問話,這倒是沒什麼失禮的地方。
既然這茶水得到客人的讚揚,那麼劉三妹她們應該是按着自己的吩咐炮製,八成熱的水倒入茶盅之內,投入碧螺春,等上半柱香的時間將茶水倒出來,留下茶葉,再進行第二次沖泡,這樣不僅減少浪費,也不至於讓茶水發苦。
其他的人嘗過之後,也沒有揪着柳無憂的茶水不放,個個都圍着周官人說話,只是這周官人奇怪得很,時不時地盯着柳無憂不放,這讓她很不爽,什麼眼神啊,不就是看不起女人麼。
“姑娘,可還有這些果乾?”茶葉店老闆娘一身素雅行頭,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很舒服。
柳無憂見她端着的茶盞已經空了,許是那孩子把裡面已經泡軟的果子都給吃掉了,既然喜歡,就讓小慧又泡了幾杯過來。
牛夫人連聲道謝,“茶莊真是不錯,沒想到姑娘會學着男子做生意,可謂是我們女子的榜樣。”
“讓夫人笑話了,倘若家裡生計過得去,一個女子也不至於拋投露面幹這種行當,所以夫人您也無需羨慕。”柳無憂謙虛有禮地回道,竟然做到不標新立異。
牛夫人點點頭,端着茶盞給他們家的兩個孩子送過去。
柳無憂剛要坐下來歇一會兒,就看到忠叔朝自己走過來,便起身笑道,“忠叔,你們老爺可真是怪人,居然會瞧不起女子。”
“姑娘,快別這麼說了,我們老爺原本也不這樣,”忠叔回望了一眼,見周官人沒看過來,才悄聲說道,“打從夫人過世,他變得這個樣子了。”
“他夫人過世啦?”柳無憂忍不住八卦了,這幅模樣看着也不算是沒福氣的人,怎麼枕邊人早早就過世了。
“我們夫人是過勞死,當年陪着老爺一起東奔西走,得了急症而走的,所以啊,老爺並不是很贊成女子行商,姑娘莫要見怪了。”
等忠叔說完,柳無憂朝周官人看了一眼,想不到他也同時看了過來,兩道目光撞在了一起,如綿綿細雨,讓人不易察覺。
柳無憂急忙撇開眼,故作鎮定地說道,“無妨,反正今天能給我開張就成,態度好不好無所謂,銀子多少纔是正理兒。”
忠叔從袖子裡摸出兩張銀票,塞住柳無憂的手裡,“勞煩姑娘準備一下晚飯,我們老爺準備在這裡用。”
眼看着太陽就要浮上正當頭了,柳無憂看在銀票的份上自己去了廚房,至少先看看沒有足夠的食材,中飯是忠叔已經準備好的,但是不知道會來這麼多人,因此這晚飯是絕對不夠的。
廚房裡除了幾顆能做香料的小蔥之外,幾乎是沒有能夠拿得出手的菜了。
翻了翻手中的銀票,共五十兩銀子,柳無憂摺好放進袖子裡,這邊叫了忠叔過來,“前面這麼大的湖,裡面可是養魚了?”
提到湖裡的魚,忠叔臉色微變,支支吾吾地說道,“往年倒是養了些,可是都讓裡面的怪物給吃掉了。”
“怪物?”柳無憂詫異問道,“這湖中有怪物,所以被周官人廢棄?”
“也不全是,”忠叔發覺自己說漏了嘴,急忙圓話道,“說是怪物也沒影響到什麼,只是老爺事忙,也顧不上那麼多,所以才空下來了。”
有怪物,那柳無憂倒是想見識一下,便拿着從廚房找的網打算去湖邊。
“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麼?”忠叔雙手攔下了。
“有怪物自然要去捉掉了,免得影響我做生意,”柳無憂的用意是忠叔所不能認可的,可是打定主意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湖水深不見底,湖邊除了一點水草根本看不到什麼,柳無憂正愁眉不展的時候,甲君和乙君擡來一條小船。
“姑娘,您要捕魚的話,不去湖中可不行。”
“你們會捕魚?”柳無憂試探地問道,要是會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小的以前就是打魚的,自從家鄉災荒,魚都被打光了,這一身的手藝也就留下來了,剛看到姑娘拿着網,竟覺得手癢得很,”甲君羞澀地撓撓頭,好像打魚是上不了檯面的事情一樣。
“給,”柳無憂索性就將這事情交給了他們,若是有魚,最好不過,要是沒有,自己還得做另外一首準備。
正值秋天,山中蟬鳴已止,柳無憂還是打算試上一試,便帶着那個叫阿蓮的丫頭上山,周官人就交由了忠叔伺候了。
從阿蓮的口中得知,小時候因爲體臭所以被家人拋棄,因着已經記事,所以她便南下乞討爲生,可乞討生涯不順遂,經常被人排擠,這次能進柳家班也是因爲小慧行善,看她可憐才收留了她。
兩人走入山中,穿過矮木灌叢,就看到許多的大樹了。
柳無憂把水給了阿蓮,說道,“坐下歇歇,喝口水潤潤嗓子,一會兒準有的忙了,”這誰是她視線準備好了,用硃砂鱗片浸泡過的。
“姑娘心地真好,”阿蓮給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喝了一口水之後還不忘說道,“除了小慧姐,姑娘是第二個不嫌棄我的人。”
“她們爲什麼嫌棄你?”
“她們說我身上很臭,不願意和我待在一起。”
阿蓮身上的體味就是狐臭的味道,硃砂鱗片水對小慧和劉三妹都有效,但願對阿蓮也有效果。
“與人爲惡美則醜,與人爲善醜則美,所以不論美醜都要行善積德,”柳無憂不是很喜歡說教,但是面對這麼一個可人兒實在找不到詞來安慰。
“嗯,”阿蓮把水筒交給了柳無憂,“難怪姑娘這麼好看,原來是心地善良的緣故,阿蓮一定會記着姑娘的話了。”
真是個天真純樸的孩子,柳無憂摸了摸她的頭,帶着她挖樹根下面的蠶蛹,阿蓮乍一看見,嚇得臉都白了,“姑?...
娘,挖這些蟲子做什麼?”
一大羣白白地蠶蛹不安地扭動着,全身泛着滋潤的油水,在柳無憂眼裡可是不二美味,“一會兒拿它們做菜,讓你嚐嚐姑娘我的手藝。”
“做菜?”阿臉皺着小臉噁心地想要後退,柳無憂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俏皮笑道,“剛剛說我對她好的?怎麼這一點事情都這麼爲難。”
阿蓮哭喪着臉,捂着嘴巴,將破土而出的蠶蛹一個個地挑進竹簍,柳無憂便朝下一棵樹下手。
大樹底下,一片潮溼,泥土鬆軟,柳無憂得心應手地撥開土,小心翼翼地勾出一個蠶蛹,留着給阿蓮做記號。
越往裡面走,越感覺陰暗,柳無憂的腳下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她警惕地停下腳步,這時懷裡的小白蛇從衣襟處遊了出來,朝地上鑽去,緊接着四五步遠的草叢裡發生了激烈搏鬥,綠草如在狂風中被肆虐過一般,一片凌亂。
正當柳無憂想去看看時,小白蛇已經順着自己的腿腳爬了上來,咧着嘴像是在得意洋洋。
“你在保護我對不對?”柳無憂摸了摸小白蛇的身體,只見小白蛇順着她的脖子爬上去,又繞進了衣襟。
“姑娘,你在自言自語什麼?”
此時阿蓮已經站在了身後,竹簍裡的蠶蛹沙沙作響,聽聲音收穫頗豐,看來運氣不錯。
“走吧,”柳無憂剛要折回去,只見阿蓮的臉比之前更爲煞白了,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條綠色竹葉青慘死在草叢裡。
一陣寒意從腳底竄了上來,柳無憂心裡咯噔了一下,一陣後怕襲上心頭,要不是小白蛇,恐怕自己一命嗚呼了。
“姑娘,快走吧,這裡太危險了,”阿蓮催促着,可柳無憂的腳步卻動不了了,她發現了幾根腐木上面有黑色的東西,這不是黑木耳嗎?
“等等,”柳無憂安撫好阿蓮之後,將那腐木上的黑木耳摘了下來,一朵朵如小傘一樣的黑木耳竟然水嫩無比。
“姑娘也真奇怪,要這黑黑的東西做什麼?”阿蓮對柳無憂是好奇得很,一會兒是白白的蠶蛹,一會兒又是黑黑的木耳。
“回去再說。”
有意外收穫,柳無憂自然是不會放過了,能看到的都摘了過來,放在自己捲起的羅裙之上。
回到臨湖小築,甲君沒令柳無憂失望,逮住了好幾條草魚,鮮活亂跳的,十分肥美。
“啊~啊~”不遠處的廊下傳來一聲聲的尖叫,甲君漲紅着臉,訥訥地說道,“小的給姑娘添麻煩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柳無憂也就不在那麼一個時辰,會出什麼大亂子。
“姑娘,快去瞧瞧,牛老闆家的小少爺被怪物咬了。”小慧看見柳無憂去了廚房,連忙跑過來彙報。
柳無憂放下羅裙上的黑木耳,跟着小慧跑去了屋廊之下,牛小少爺的小拇指正被一隻足足有手掌般大小的螃蟹給咬住了,這就是他們口中的怪物——螃蟹。
牛老闆抱着兒子手足無措地在原地打轉,“快去請郎中過來,我兒要是出了事情你們茶莊脫不了關係。”
牛夫人在一旁可勁兒地哭呢,其他人呢,沒一個敢上前幫着抓住螃蟹的,人羣中更是少了馬首是瞻的周官人。
所見之處沒有看到一根可以綁螃蟹的繩子,柳無憂當機立斷從頭上接下緞帶,走到牛家少爺身邊,一手抓住螃蟹的身體一手拿着它的大腳嵌,微微用力一掰,只聽見一聲‘卡’響,蟹腳隨即斷了,同時也放開了那哭得嗷嗷叫的牛家少爺。
“啪!啪!啪!”
柳無憂聞着聲音望過去,只見周官人放下雙手,一改冷麪,變得溫和如春,“想不到柳姑娘竟然有這等膽量,真是讓我等男子望塵莫及啊。”
這稱讚,許是很多人都覺得是無上的讚譽了吧。
可柳無憂並不覺得是多大的榮耀,反而鎮定自若地將手中那隻想要掙脫而去的來了個五花大綁,然後才淡淡淺笑,“不是小女子膽量過人,而是各位的膽子也實在太小了,不就是巴掌大的東西,一腳睬下便能置他於死地了。”
柳無憂的話音落下,那些男人們藉着輕咳來掩飾的被輕視的尷尬。
“爹,疼,”牛家少爺抽泣地說道。
柳無憂仔細瞧了傷口,已經破皮,於是讓牛夫人把小傢伙的手洗乾淨,而她進屋去拿布,既然人是在她的茶莊出事,她便不能推卸責任。
柳無憂伸出右手,只有小拇指沒有咬過了,看來也是不能倖免於難了。
出來時,手中多了塊一指寬的小布條,柳無憂小心謹慎地爲牛家少爺包紮好,又吩咐道,“三日不能碰水不能也不能拆開,不能會潰爛。”發炎一詞,這裡應該沒有吧,潰爛,總還是能聽得懂的吧。
“多謝姑娘了,”牛夫人道謝後,埋怨起了丈夫,“人家一個姑娘的膽子都比你大,你除了牛脾氣,就沒點被的嗎?”
“婦人之見,你怎麼自己不把那怪物收拾了?”牛老闆不愧是姓牛的,脾氣衝得很,這話一出口就把妻子嗆得無話可說。
柳無憂搖搖頭,表示並不是很贊成牛老闆的話,自己若是嫁給這樣的男人,肯定是早已開罵了。哎,怎麼都快一天了,也不見天佑的人影。
“姑娘,這些怪物都抓住了,小的們拿去埋了,”甲君爲將功抵過,壯着膽子抓住了全部出逃的螃蟹。
埋掉?柳無憂一把抓過木桶,說道,“那多可惜,給我送到廚房去吧。”
身邊的人便竊竊私語了,去廚房幹什麼?
“黃毛丫頭就是黃毛丫頭,這種怪物哪裡能吃?硬邦邦地無從下嘴,還這麼兇猛,大家說是不是?”
緊接着有人應和,“可不就是了,要是我們吃壞了,這小小茶莊也經不起賠。”
柳無憂鎮定地等他們說完笑完輕視完,然後纔開口說道,“果然是膽小如鼠,是你們吃它們又不是被它們吃,真是杞人憂天。”
“嘿,真是大言不慚。”
“周官人,您給說說,咱們走南闖北那麼多年,難道還會怕這些畜生?”
周官人背手走了上來,頗爲欣賞柳無憂的膽識,“那我就拭目以待,還望柳姑娘不要令我失望了。”
柳無憂雙膝微微一彎便起身,帶那一桶的螃蟹去廚房。
“憂妹,憂妹,等等我,”才走了兩步,柳無憂就被張衝叫住了。
“什麼事情?”
“有沒有銀子,借我一點兒?”
柳無憂一聽借銀子,便一口拒絕了,“我沒有。”要是借出去,那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事情了。
“剛剛我看到忠叔遞了銀票給你了,怎麼會沒有?”張衝頂着柳無憂的袖口猛瞧。
“你要銀子幹什麼,一沒村二沒店的,也買了什麼東西,”柳無憂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卻罵道,狗東西眼睛真尖,這樣都被他看到了。
“是……是這樣的,”張衝期期艾艾解釋道,“我?...
剛剛和周官人下棋,輸了十兩銀子。”
劉無憂聞言,扯着嗓子罵開了,“你豬啊,和周官人下棋賭銀子,人家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放倒,你怎麼這麼不自量力?”
“那現在怎麼辦?我好歹也是秀才,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你言而無信的事情做得還少啊,當初你……”柳無憂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提這個悔婚一事,便改了口,“那你是的事情,與我無關。”
“憂妹……”
柳無憂提起木桶就朝張衝的腳邊倒,嚇得張衝後退了好幾步,驚恐說道,“好,好,我不借,不借就是了。”
柳無憂這才頭也不回地去了廚房,留下一臉敗壞之色的張衝。
雖說是就地取材,可燒出來的菜餚卻不遜於色山珍海味。
燒菜的同時燒上飯和粥。
椒鹽蠶蛹,熱油裡滾着,金黃色的時候撈起,鍋中灑少許油,翻炒一遍又撒入鹽花和蔥綠,快速翻炒之後倒入盤子裡,吱吱聲響的同時散發勾人食慾的香氣。
湖中草魚,清除內臟滯後,留一寸脖子以下的肉,連着魚頭一同放進砂鍋裡燉煮,姜數片,蔥白三段,然後加鹽蓋上蓋子翻騰煮着,千滾豆腐萬滾魚,說的就是將魚的鮮嫩煮出來,知道湯變成奶白色了爲止。
魚身切成薄片備用,新鮮木耳洗淨,放入鍋中炒鍋,起大火將魚片倒入鍋中,哧入米酒,香味四起,隨後澆入一點點溼的地瓜粉,收進湯汁後裝盤。
有機無害的食材就是好,就是不用特地提鮮就已經很鮮美了。
魚尾用赤紅豆醬兌水紅燒,湯汁燒濃之後,整條魚尾撈出放進盤子裡。
“姑娘真是好手藝,”在一盤發下手的小慧無比佩服,這一魚三吃也只是在酒樓裡見過而已。
“得空給你們燒上一頓,解解饞如何?”柳無憂將雙手洗淨,從蒸籠裡拿出螃蟹,掀蓋,去髒,用竹籤將蟹肉挑出,許是新鮮的緣故,蟹肉緊實,稍微一挑就出來了,起鍋燒水,水開之後,倒入蟹肉,淋入溼的地瓜粉翻炒,關火,倒入大碗之中,撒入幾點蔥綠,看上去極爲清爽。
敲開蟹腳,挑出蟹肉之後,放進砂鍋,加粥進去進行熬煮,變成蟹粥,有小孩子在,這樣吃更好。
取出一勺飯,攤入鍋中均勻抹上少許鹽,慢火起鬨,待米飯略帶焦香之後,將整個米盤倒入熱油之中,呲啦幾聲響過之後,撈起過慮掉多餘的油,就成了正半個圓環形的鍋巴了。
簡單的食材在柳無憂的手下變出各種花樣,收工之後,她自己都十分滿意這幾道菜。
做好後已是臨近傍晚了,忠叔過來催促了幾次都被柳無憂攔在了廚房之外,美名其曰,手藝絕不外傳的道理。
“叫他們過來上菜吧,”柳無憂吩咐的就是沈方氏手下的另外七個俊男侍從,按着前世的五星級酒店的侍從來培養,結果可想而知,一致的端盤動作,統一的步伐,規矩做到了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