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進朝在崇禎身邊做事,也有很多的年頭了,這小半輩子也見過不少的事情。可對於這種刺客,卻還是開天闢地頭一次遇上。一時竟然怔愣在當場,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纔好?
想了半天,才終於開口說出了一句話來:“這位好漢可是缺銀子使用?咱家別的沒有,這銀子足夠好漢拿去花天酒地的去花,即使想娶上幾房妻妾也是足夠的,只求好漢能夠饒了我這個殘廢人的一條性命即可。”楊進朝說罷,卻對着唐楓深深一揖倒地,只是看他的樣子從容的很,面上並無一絲一毫的畏懼神色。
正在這個工夫,簾子一挑,盧九德也邁步走到後面的帳篷裡來。可正當他一腳在裡一腳在外,一眼就看到了大帳中居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正用一把長劍指在楊進朝的咽喉上。
盧九德急忙往後退了一步,本打算趁着對方還沒有留神到自己之時,趕緊的溜出帳外,將手下的人喊過來,將這個刺客生擒活捉住。可剛剛退出來,連身子都還不曾轉過來,一柄長劍透過厚厚的幔布,已然放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你可是打算去叫人過來?咱們兩個不妨賭一把試試,看看是你能先將人叫過來?還是我能先一劍把你給殺了?”唐楓聲音冰冷的對着帳外的盧九德言道,透過幔帳布的縫隙,可以看到那個盧九德比起這個楊進朝可是要膽小很多,此時一雙大腿正抖個沒完,嘴脣也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老盧,你莫要動歪心思,咱們哥兩個與這位好漢素日也並無什麼深仇大恨的?我已經與這位好漢談攏了,我出一半銀子給他買咱家這條命,至於這另一半銀子,就由你自己來出了,你可同意否?”楊進朝的公鴨嗓子忽然在唐楓的身後響了起來,盧九德聽了後,急忙點頭應承道:“不就是銀子麼?這位好漢爺儘管說你需要多少的銀兩?咱家都會設法給你弄來也就是了。”話是這般說,可心中卻不亞於用刀子割自己的肉一般,心痛萬分。
“呵呵呵,兩位監軍大人這話是由哪說起的呢?請那位監軍大人也進來,我這有幾句心腹話,想與兩位大人推心置腹的談一談。至於這銀兩麼?到用不上你們給我。反而,我這次潛入大營中來,主要的還是給兩位大人送銀子來的。”唐楓怕這兩個太監不相信,乾脆扯下身上的包裹來,將包裹扔在帳中的牀榻之上,對着那楊進朝開口吩咐道:“這位監軍大人,請你過去把那包裹打開,你們自己看看,我此言可是欺詐與你等?”可手中的長劍還是並不曾撤回來,那個盧九德慢慢的從長劍劍尖處繞進後賬中來,站在楊進朝身後,伸着脖子盯着牀上的包裹,此時光顧着看牀榻上的銀子,全然忘記了自己方纔,險一險就把命喪在這個黑衣人的手中。
等着楊進朝解開包袱皮之後,就見包袱裡赫然堆放着十幾錠金燦燦的金錠。看這重量和個頭,這金元寶一個差不多就得有二十兩重。這包裹裡的金錠怎麼看?也得有一千兩黃金,這東西可要比銀子值錢得很。俗話講,黃金白銀動人心魂。兩個太監見了,心中如何不喜,兩個人的臉上,此時都笑得跟一朵菊花相仿。
“這位兄弟,有什麼事,需要咱家幫忙的儘管提。何必如此破費?”楊進朝邊說着,邊伸手拿起一錠金錠用力的捏了一捏,這纔有些不捨的,重又將之放回包袱皮之中,又將包袱皮掩上,這才轉身望着對面的這個黑衣人,等着他對自己二人講出他需要自己二人爲他做什麼事情?
“二位公公,大概還不知道我是由何處而來的吧?咱明人不說暗話,我乃是太谷城內的義軍。這次冒死前來見二位公公實是有事相托與二位。本來呢,我們是先於王大人接觸上的。王大人當時也都答應的好好的了,說等我若是一旦歸降於他的話,定會向聖上保舉我一個副將噹噹。想來二位今日也看到了,我向着城下所射的那支羽箭。那就是,我和他之間所提前定下的信號。只是,我對於這領兵帶隊的人向來心裡不太託底,生怕我若是一旦開了城門,願意歸順的話,可他又萬一變了卦,到那時節,我又上哪裡去跟人說理去?恐怕最後連自己腦袋怎麼掉的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深夜至此,想尋二位監軍大人來給我當個引路之人。起碼二位監軍大人,不會像他王樸那般詭計多端。從兩位監軍大人的面相上看老二位便是良善之人,而咱這人也素來講恩義,自然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一旦,我能立身於朝堂之上的話,那將來也短不了二位公公的好處。目前,唯一需要公公爲我所做的事情,就是想二位公公能先給我幾日的時間,讓我將城裡弄利索了,也好開城出來,帶着人馬歸順於二位公公馬前。到時候,兩位公公回朝的時候豈不也是一件功勞在身上。”唐楓說罷,將長劍歸還後背的劍鞘之中,微微的眯着雙睛,盯着眼前這兩個死太監,看他們可是能相信自己這一番說辭?
盧九德聽完唐楓的這一番話之後,便哈哈大笑着應聲道:“好說好說,這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倒還煩勞你大半夜特意的趕過來一趟。你就放心好了,這件事情就交與我們兄弟二人身上也就是了。你方纔所講的那個王樸,那個人也確實跟你所猜測的完全一樣。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有多少好漢,主動投誠與他,最後卻被他給生生的算計死了。這位好漢如何稱呼?也好讓我兄弟替你往京裡頭遞一道摺子,於你保舉個前程,將來你我還需多來多往纔是。”盧九德說完了,舔着肚子,雙手背於身後,稍稍的仰着脖子,就等着唐楓過來給自己跪倒在地,千恩萬謝的拜謝與自己。想自己原先所見過的那些明朝將軍,又有哪一個,在想託自己替其在皇帝面前講上一些話,籌辦升遷官職之時,不是對着自己二人恭恭敬敬的,何況他一個主動上門納降的人?
可在這一點上,盧九德是完全想錯了。唐楓根本沒有過來給他下跪的意思,聽了他這般大包大攬的言辭之後,只是淡淡的迴應道:“既然如此,那就偏勞二位公公了。待來日我入了朝裡,定不會忘記二位今日的提拔之恩。”說完這就預備跟這二位告辭,也好早些離開敵營,畢竟這若是被那個王樸手下獲悉的話,那自己是插翅也飛不出這座大營去。
可就聽的那個楊進朝,忽然開口叫住他道:“不知道這位好漢尊姓大名?又是何時與那王樸聯繫上的?如果好漢要是方便的話,就請跟我等兄弟講個明白清楚,也好讓我們幫助你不是?”說着,一雙眼睛射出兩道寒光,直盯在唐楓的臉上。
唐楓倒不曾想到,這個楊進朝居然這般得有心機。好在,臨來之時早已將各種有可能遇上的情況,提前都在心裡預演了一遍。早就想好了對策。聽了楊進朝的話,不由蔚然一笑,扭頭對着楊進朝言道:“公公莫不是不信我此次來見二位公公的誠意?我與那個王樸乃是在兵敗的時候,我被他給活捉住了,因爲尚有一座太谷城還處於義軍之手。他王樸想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來太谷城,這才與我訂下了一計,放我逃走,待我進了城中之後,再與他聯繫上,商量好在哪天何時開城迎他進城?等事後,他會保舉我一個前程。我姓傅名眉,二位公公可還有何疑問?”唐楓說罷,將臉色往下一沉,面帶不悅盯着二人,手似有意無意的去摸了摸身後的那把寶劍。
眼看着唐楓就要跟他們二人翻臉,盧九德急忙扯了一把楊進朝的衣袖,對着楊進朝遞過一個眼色過去。同時盧九德張開嘴打了幾個哈哈道:“你莫要怪罪與楊公對此事小心謹慎,本來我二人也是這軍中的監軍,對於這行兵紮營都有參與之權。可那王樸卻是大權獨攬,讓我兄弟二人成爲所有將士跟前的一個擺設,一個笑柄。如今,我們二人也正想方設法將他扳倒。正好,傅兄弟你來大營見我們兄弟。這說明,你我弟兄有緣分,而我們也將這兩件事情並做一件事來辦,兄弟你儘管放心就是。我就給你五日的時間,兄弟你看可夠否?如果不夠的話?哥哥我再給你多加幾日也是無妨的。”盧九德一面說着,一面走到唐楓的跟前,伸出手握住唐楓的一隻手,在自己手裡輕輕的捏了一捏,臉上對着他也是笑容燦爛十分。
唐楓好懸沒有吐了,面上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那隻手抽了出來。對着盧九德拱了拱手言道:“既然如此,那傅某在此多謝盧公公和楊公公了。在下不能再此地多加逗留,以防有人走漏風聲,再給二位公公帶來不便。那傅某就與二位公公告辭了,咱們回頭見。”說完了,還是自那個割破的地方鑽了出去,身子三晃兩晃,就此湮沒在處於夜色中的行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