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渾身黝黑的乞丐,搖搖晃晃地出現在了車站派出所對面的綠化帶上,蹲在邊沿上,用一種奇怪地眼神望着來來回回的警車。他那又髒又長的頭髮幾乎遮住了整張臉,身上穿着一件早就破破爛爛大風衣,連顏色都看不出來了;下身卻是一條怪異的褲子,左腿是七分褲,右腿卻是三分褲;腰間扎着一條麻繩,最奇怪的是右手臂上居然還挎着一個LV的大紙包!那犀利的眼神,憂鬱的面容,唏噓的鬍渣子,都深深地顯示出這個乞丐是怎樣的與衆不同!
二奎對目前自己身上的這套“頂級裝備”很不滿意,可是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在這個物慾橫流唯利是圖的城市中,還能有什麼人會比流Lang漢更不引人注目?
“快看快看!這個流Lang漢好有型!”幾個年輕的男孩女孩正在饒有興趣地盯着二奎,拿出手機拍個不停。
上帝一般只保佑吃飽了飯的人們,偶爾會關注一下沒吃飽飯的人們。在叢林裡僞裝的法則很明顯已經不適應城市了,二奎有些悲哀地回頭望了一眼有些越聚越多的人們,又迷茫地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並沒有引人注目的地方啊!他們都看着我一個流Lang漢幹什麼?早知道就不在髮廊後面撿這些破爛了!可什麼都能扔,LV的紙包確實不能扔,那裡面裝着他的揹包呢!
他清楚地聽見了女孩在身後悄悄對同伴說,這個流Lang漢的眼神好犀利!可是他的眼神沒有辦法不犀利,他在車站派出所一下子又撂倒了四個警察,還不知道警方會有怎麼樣的反應呢!最好的辦法就是呆在犯罪現場附近,看看來的警察都有哪些人,有什麼樣的說法。
二奎已經很控制力道了,那幾個老警頂多也就是暈一會兒,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的。過來的幾輛車也表示,警方應該也不希望這件事情鬧大。畢竟四個警察被一個人給撂倒,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
他在派出所門口第二次看到了分局放自己出來的那個老警。
“李隊,這手法,這速度,乾淨利落!跟上一次重傷四個流氓的手法……很相似啊!”小趙仔仔細細地詢問了四個同行是怎麼遇襲的,奇怪地問老李道。
“這個小兔崽子!檔案沒轉過來,辦不成身份證,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居然還去辦個假證!能不被他們懷疑麼!竟然還出手打傷了警察……簡直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老李的臉色不住地變幻着顏色,咬着牙根說道。
“那您覺得,咱們要不要……?”小趙拿過了法醫拍攝的現場照片,臉上帶着疑惑問道。
“……車站派出所的老張已經打了招呼,別搞的太招搖,他可丟不起這個人;通順那邊又出了個殺人的案子還在等着呢!咱們現在要保證命案必破;這個案子嘛,恐怕沒那麼簡單,先放一放……”老李又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支菸,眯着眼睛抽了起來。
天色已經黑了,在一個不知名的大公園裡,二奎挖好了一個散兵坑,做好了僞裝後躺了下去。今晚看來只能在這兒過夜了,手機他也扔了,他不能牽連老馬,雖然他知道,警方肯定會去找老馬的。
A市的夜空遠遠沒有西南境外美,看不到星星,只有朦朦朧朧的月亮。二奎摸了摸兜,除去車票錢,辦假證的錢,他只剩下了兩千多。必須得趕緊找到一份工作,不然真的活不下去了,總不能真去當流Lang漢吧?
模模糊糊地睡着,突然!一陣響動傳到了耳邊,二奎下意識地精神緊張起來,動也不動,希望能判斷出是哪裡的動靜。
“你急什麼嘛!咱們先吃頓肯德基,再去看場電影,夜裡再去開房……在這裡不好嘛……”一個女人吐氣如蘭地說道,那話裡話外的誘惑,讓二奎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在這裡多Lang漫啊?環境這麼好,咱們……咱們不是還沒試過在外面嘛……”一個笑的無比**的聲音響起。從聲音判斷,這個男人應該不會超過四十歲。
“Lang漫什麼呀,又沒有星星……要不,咱們開車去香雅山吧?”女人還在不停地扭動着身體,二奎完全可以想象到現在的畫面。
“那麼遠……我明天還要開會呢!家裡那個黃臉婆肯定不會放過我,今晚我都已經跟她說了陪領導吃飯,明晚可真得回去呢!”男人悉悉索索地脫掉自己的褲子,一把扔出老遠,剛好扔到了二奎的僞裝上。
二奎瞪大了眼睛,看着從他褲兜裡掉出來的錢包,還有幾張名片,“咕咚”一聲嚥了口唾沫。
“臭男人……又要讓我吃棒棒糖……”女人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二奎卻不明白了,什麼叫做棒棒糖?
“討厭!怎麼跟瘋狗一樣啊……”女人低低地叫着,彷彿生怕被別人聽見了。
“你懂什麼,這就是傳說中的九淺一深呢……”男人的喘息聲卻越來越大。
二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從那男人褲兜裡掉出來的名片上,藉着夜色,他很清楚地看見了“華新書館”幾個字,上面是某個經理的名字。
對啊!二奎腦中靈光一閃,若是能到圖書館去做個倉庫管理員,不僅不用拋頭露面,而且這工作比較穩定,工資雖說不高也比較穩定,是個再好不過的藏身之所!明天等這對狗男女走了後,就把衣服換回來,再去買幾件便宜的新衣服,去那個圖書館看看。
二奎把華新書館的地址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裡,閉上了眼睛打算睡一覺。有這對狗男女給自己當掩護,沒什麼可擔心得了。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天色還不是太亮。二奎對自己的生物鐘是否準時非常有信心,多少年了,他早就養成了六點鐘起牀的習慣了。翻開“LV”的假冒僞劣紙包,拿出自己本來的衣服換上,又跑到公園的湖邊好好地洗了洗頭,他已經決定了。等到回過頭分解掉僞裝的時候,卻發現那張“華新書館”的名片依然在上面,還有着一股子怪怪的味道。
既然天意如此,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沒什麼不好嘛!
早上的公園裡,都是些晨練的老人,娛樂活動相當豐富,跳舞的打太極的到處都是。一日之計在於晨,現在時間還早,不如再鍛鍊鍛鍊身體!擒敵拳實戰效果並不大,但它卻能活動開筋骨,也是各種一招制敵的套路所在,基礎所在。只有先打好了擒敵拳,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各項訓練。
“小夥子,你是剛退伍的軍人吧?”正當二奎專心致志打擒敵拳的時候,一個穿着休閒的老人緩緩地走了過來,邊走邊做着擴胸運動。
“是啊,老人家,打擾您鍛鍊了!”二奎有些誠惶誠恐。城裡的老人們就是會保養,雖說年紀這麼大了,卻總是有着一股子樂觀向上的氣質,不像自己的老家,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看起來都像是六七十歲的。
“這擒敵拳,剛猛有餘,柔韌不足!若是爲了用於實戰,尚可練一練;可要是爲了鍛鍊身體,就沒必要啦!”老人的臉上氣色極好,再加上一身的寬鬆休閒服,竟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不如……你就跟我學學太極吧!不管是做事,還是做人,太極都能讓你體驗到不同的味道!”
“您……怎麼知道這是擒敵拳?”二奎訝然道。擒敵拳已經換了好幾套了,他打的還是最新的一套。
“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也是當兵的人!我一看你這氣勢就知道!一般人,哪裡像你這麼精神的?”老人含笑而立,又開始活動起了腰部。
看着老人家慈祥的笑容,二奎不由得想起了已經去世的爺爺:“那……就麻煩老人家了!師傅在上,請受徒弟一拜!”說着就抱拳像老人行了一禮。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這個老人很親切,在這個時候,他極強的防備心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哈哈哈……好,好!哎呀,我這練太極居然也能撿到一個徒弟!”老人有些意外,於是驚喜地仰天大笑,“小夥子!有句老話說得好,有緣千里來相會!以後哇,每天早上你都來這裡,陪我一起練,直到你學會爲止!好不好?”
“那就多謝老人家了!”二奎還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不可否認,老人家的太極打得是行雲流水,而且在打太極時那種認真的態度,使他身上的氣質猛然發生了變化,令二奎在一邊佩服的是五體投地。自己居然遇到了這麼好的一個教官,等以後把娘接過來了,也教給她!這樣娘就不會一個人那麼寂寞了。看着看着,他也跟着一起打了起來,奇怪的是,隨着自己的吐息變得柔和規律,心態突然也變得平和起來。難道,這就是太極的魔力麼?
二奎有底子在,學起來也快得很。但是讓老人驚訝的是,他的氣質也不像剛纔那麼鋒芒畢露了,這年頭,願意沉下心來學太極的年輕人,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