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着眼皮喝了口紅酒。
“爲什麼?難道是因爲收入,那個,不乾淨麼?”陳紹元尷尬地比劃着。
我差點把嚥下去的紅酒又噴出來,吃吃地笑起來,笑得有點不受控制。“原來公安局還知道我這收入不乾淨……”
他:“……”
“那裡有一半是韓嘉樹給我的零用錢,還有一半是我還在迷月時陪酒得來的,確實很不乾淨。”我笑道。
陳紹元的臉色黑了黑,很不高興地喝了一大口酒。
過了一會兒,等我笑夠了,他才鬱悶地說:“那怎麼辦,都被凍結了。”
“沒什麼啊,再解凍不就可以了。”我說,“只是怕夫人生氣而已,你知道,夫人現在是我的庇護者,我可不想惹她生氣。”
陳紹元詫異地瞪着我,“陳董爲什麼要生氣?”
“因爲賬戶是她凍結的。”我淡淡地笑道。
陳紹元的表情滯住。
“等她氣消了,我再求她解凍了,到時借錢給你做生意唄。”我說。
他怔怔的。
過了半天,他才慢慢露出狐疑之色,忽然說:“夫人不會是想控制你吧?你怎麼不乾脆離開她?”
我笑笑,“你別這樣說,夫人對我挺好的,就像一家人一樣。我爲什麼要離開她,我沒有家了,她就是我的親人。”
“你,你走火入魔了吧?”陳紹元思前想後,突然更加確定了似的叫起來,“我明白了,陳董就是把你洗腦了……她原來這麼惡毒!”
“亂說,你又知道什麼。”我嗔道,把酒喝完,懶懶地將空杯子放下,漫不經心地張望了一下。
卻在這張望中,突然瞥見一對熟悉的身影,韓嘉樹和關沐清竟就在不遠處一個座位,像是也差不多吃完了。
那個富家女似乎在說着什麼,但韓嘉樹卻跟我一樣,漫不經心地望了過來。
然後他的視線就與我對上了。
我不由輕輕一笑。他頓時怔住。
聽說韓嘉樹最近混得不錯,已經快要坐實掌權的位置了,得恭喜他。
還聽說顧夢晴被送去精神病院了,看來終於找到合適她的療養院了,呵。
我離開座位,“陳公子,我去一下洗手間。”
站在洗手池前,望着鏡子裡那個妝容精緻,身材妖嬈的自己,我沉默着。
有時覺得自己很平靜,面對所有事情,到最後,我都能找到安置自己的方式。
但是,卻還是感到了一絲冷冷的恨,尖銳得如同髮絲輕輕鋸過心臟。
輕輕走出洗手間,不出意外地,看到韓嘉樹一副深沉痛苦,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贖罪的表情,等在那。
看到他這樣,我倒有點想安慰他了,我冷笑着想。
我看他一眼,轉身想要走,他在身後終於說:“我們聊一聊。”
我停住腳步,估算一下關大小姐的耐性會有多久,決定接受他的建議。
“聊什麼?”我瞧向他,努力浮上笑容,雖然面對着他時就忍不住想要發抖,但我知道,那只是我的身體還需要時間適應。
他卻又沉默了,深深地看着我。我能理解,大概是覺得愧疚,又
覺得悵惘,各種糾纏。他得找個理由原諒自己,不然可能於心難安。
我想了想,我這麼善良的人,最見不得別人心裡有疙瘩的,特別是他這樣,我曾經那麼迷戀過的男人。
於是我默默與他對視了一會兒,輕聲說:“我想過了,那些事其實真的不能怪你,只是我運氣不大好。你說得對,我們都忘掉吧。謝謝你不介意,我也覺得沒必要介意。”
他露出詫異的神色。
“好好照顧兒子,如果關小姐沒辦法接受別人給你生的孩子,你可不能讓他受委屈,要請細心的保姆好好照看。”我善解人意地說,然後對他笑笑,“沒什麼那我就走了。”
他還怔怔在站在那。
我走開兩步,他忽然又喊我一聲:“小翼!”
我回頭看他。
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看着他,心平氣和。直到感覺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再次轉回頭準備走,便看到關大小姐一臉怒氣地走過來。
我一下警惕起來。在這種情況下要小心被正室扇耳光的危險。
果然她怒氣衝衝地衝過來罵道:“陶翼我警告你,不要逮着機會就勾~引男人,以前我可以不管,但現在我們的關係已經不一樣了……”
我慢慢與她錯身而過,尖細的高跟鞋瞅準了往她的腳踝一踢,一聲尖叫驟然響起,關沐清直接往前面撲去。
我回頭看着韓嘉樹堪堪地把剛要着地的她撈住,不錯,是個有責任感的未婚夫。我輕輕地衝他們笑笑,“不好意思,走道太窄了。”
“陶翼你這個賤人、婊~子!……”關沐清氣瘋了,掙扎着要撲過來打我,但被韓嘉樹緊緊拉住。
“關小姐淡定。”我輕言細語,“韓先生對您可是很着緊的,這不是扶住了嘛。”
她頓時直跺腳,“氣死我了,這個賤女人!”
我搖搖頭,“看來道歉也沒有用。哦對了,你口中的賤人,婊~子可是你親愛的未婚夫以前特別喜歡的,唉,我又想起以前夜夜纏綿的時候了。韓先生技術特別好,關小姐以後有福了哦。”
“你這個無恥的@#¥ %……”關沐清差點跳起來。
我嚇了一跳,花容失色地對已經不知道是什麼表情的韓嘉樹說:“韓先生,抱緊點!”
然後我扭着腰肢款款走了。
陳紹元在轉角那等着我,表情也是很不可描述。
離開餐廳,陳紹元問:“我們要不要再去逛逛?”
“下次吧,得回去了。”我淡淡地看他一眼。
他也看着我,好半晌才嘆了口氣。
回到李府,還是感覺到了疲倦。
洗漱完躺到牀上,拿起一本擺在牀頭的管理專業書,翻了半天也沒有看得進去,最後還是乾脆丟開了蜷到被窩裡睡了。
週末那天,我琢磨着出去見顧華,但又怕夫人對我亂起疑心,然後懲罰我,所以想來想去,覺得對她還是得“誠實”。
吃過早餐,我找機會小心挪到夫人身邊。
她看完手中的報紙,把眼鏡摘下:“有什麼事?”
我討好地扶了她的手臂給她按摩,“夫人,我想去見一個人。”
“誰?”她看着我。
“顧華,韓嘉樹的特別助理。”
她顯然有點詫異,盯着我等我的解釋。
“我想跟他打好交道,以後總有用的。”我小心地說。
她冷笑一聲。“別整些無謂的!我說了,跟韓嘉樹有多遠離多遠!”
我的心一下沉下去,很是不甘。
“夫人,就這樣放過他,我受不了。”
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冷笑起來,“受不了又怎樣?難道你也計謀着報復?”
我驀然一驚,擔心她聯想到我能報復韓嘉樹,有一天也會報復她。
但要是否認我有這個想法,她肯定也不會相信。
“我要讓他最信任的手下背叛他。”我低下頭,“而且我也想,也想兒子。”
夫人灼灼盯了我半晌,“你別再被韓嘉樹又裝回去纔好!”
“不可能的了。”我的心一片冷涼,“絕對不會再這樣,如果我還這樣,那夫人你就徹底把我拋棄吧,怎麼處理都行。因爲我也會覺得活着沒有意義了。”
大概我說得可憐又可笑,她嗤笑了聲。
“那就隨便你。”她說,“如果能探聽到有用的東西,那也不錯。”
我搭拉着腦袋,不再說什麼。
得到夫人的允許,我放心地出門了。
在衣櫃裡好不容易挑了件不那麼刺目的裙子,又穿了雙平底鞋,化了淡妝,我心情莫名有些雀躍地離開李府。
太久沒有這種鬆口氣的感覺。
彷彿暫時逃離了牢籠。
在路上聯繫了顧華,聽說我找他,他非常驚訝,還猶豫了一下。
我的熱情頓時冷卻一半:“不想見我?”
“哦,不是,只是我現在,”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又改了口,“你過來吧,我在醫院呢。”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但坐出租車到醫院才發現,原來住院的並不是他。
他在醫院門口接了我,然後帶我上樓。
“我來看我爸,正好我媽也過來,所以不能走開。”他抱歉地說。
我想起他以前問韓嘉樹提前預支工資的事,又想起他說很缺錢,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不禁比他還感到抱歉。“你爸,是得了什麼病?”
他沒看我,平靜地說:“重症肌無力,還有其他各種毛病。幾年了。”
我不再問,跟着他上了樓。
走進病房的時候,裡面一個正坐在牀邊的頭髮花白的婦女立即拘謹地站起來。
我一下尷尬起來,想來這位長着善良面孔的農村阿姨就是顧華的母親了,她這麼客氣,讓我也好拘謹。
突然好後悔自己過來,我這身衣服雖然已經是很用心挑選過了,但還是有點不那麼保守,對於農村人來說,這可是十分輕浮的。
“阿姨好。”我不自覺拽了拽勉強到膝蓋的裙子,彎腰跟她打招呼。
阿姨也很是緊張,“阿妹你也好,請坐,快請坐!”她趕緊把椅子搬給我。
“阿姨您不用客氣,我站着就好,嘿。”我忙把張椅子又移回給她,突然想起我的胸口,臉上又猛燒,下意識地捂了趕緊又直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