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身上發射的光芒刺傷她的眼,嘴角緩緩勾起,聶可清仰着頭把已經涌上眼眶的溼潤壓下去。
她放了一個月的血,身體本就虛脫到了極致,而幽蘭蘭這麼做,擺明了就是要她死。
如果,她在放一次血,就真的油盡燈枯致死。
看着夙靳言那張不容抗拒的容顏,聶可清的心驟痛地笑出聲來。
聽着刺心的笑聲如鬼魅般圍繞在他的耳畔,夙靳言回過頭來:“你笑什麼?”
聶可清沒有答話,只是止不住的狂笑。
夙靳言眉頭愈加緊湊,放在背後的手鬆了又緊,卻沒有一句話說得出來。
忽然,聶可清止住笑聲,回頭對夙靳言道:“如我今日不死,他日必將要你血債血償。”
語罷,聶可清閉上眼,握緊匕首就狠狠刺進那個還沒長好的傷口處。
夙靳言的心猛然劇痛,手掌放在背後緊緊握住,卻不能出手阻止她。
只能紅着眼,看着她痛心疾首的把匕首刺進身體,那紅得刺目的鮮血帶着氤氳熱氣緩緩流出,灼傷他的眼。
一陣陣幽香在四處飄散開來,只是香味卻比以前淡了許多。
聶可清趕緊用瓶子接住血,嘴角的笑容依舊。
夙靳言心痛極,無法看着聶可清依舊倔強的笑容,轉過身去。
許久後,聶可清把匕首抽出,扔到地面。
夙靳言趕緊轉過身來,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卻被聶可清一把拍掉他的手。
豆大的汗滴佈滿整個額頭,嘴脣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聶可清一手撐着地面。
另一隻手顫抖的拿着,那瓶似有千斤重的瓶子,緩緩伸到夙靳言眼前。
聶可清笑着,用僅剩的力氣,一字一字道:“拿走,從此你我不共戴天……”
一句話說完,聶可清就一陣黑暗襲來,瓶子從白皙的手掌中滑落,夙靳言眼疾手快把瓶子接住。
卻沒能把聶可清接住,如脫線的娃娃砰然倒在冰冷地面上,氣息柔弱。
夙靳言片刻間不能呼吸,看着眼前的女子如一片柔弱的絨毛,像是隨時都會飄離而去。
心猛然間像是被人凌遲般痛苦無比,無線的愧疚感襲來。
除了幽蘭蘭,沒有誰能讓他如此的痛苦過,夙靳言得到這個認知很不悅的皺起眉頭。
而且這種痛似乎對幽蘭蘭的那種感覺不一樣,對聶可清是在心底的痛,揪心的痛。
而幽蘭蘭的卻是如夢迴牽繞般迷離的痛,無法控制割捨的痛。
伸出手卻想起她剛剛拍掉他的那一掌,夙靳言卻木訥地收回手,她此時定是不願意被他觸碰吧。
想起幽蘭蘭還在等着她的血回去救命,夙靳言斷然站起身來:“來人,宣御醫。”
看一眼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聶可清,夙靳言忍住心痛,轉身離去。
小宮女聽見召喚聲小跑進來,看見聶可清光着身子到底地上,而胸膛出還緩緩流着血液這一幕,登時嚇得驚叫出聲。
幽蘭宮中,幽蘭蘭一臉淡笑地倚靠在牀欄上,面色蒼白,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公孫淺歌坐在一邊,不禁疑惑:“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我
爲什麼笑不出來?”幽蘭蘭那雙幽深淺藍色的眸子像是會攝魂一般,看得公孫淺歌猛地一個激靈。
公孫淺歌趕緊別過頭去,總覺得幽蘭蘭邪乎得很,特別是那一雙眼睛。
對着守在一旁的宮女揮揮手,待宮女散去後。
公孫淺歌輕聲道:“難道,你就不害怕皇上對懷疑嗎?”
幽蘭蘭勾脣一笑:“不會的,皇上是什麼人,我最清楚不過,他從來不會懷疑我。”
語氣的肯定,不免讓公孫淺歌疑惑,她到底哪來的如此自信?!
“娘娘,皇上過來了。”外殿傳來宮女的聲音。
幽蘭蘭立即收起笑容,躺好,只是一瞬間就變成一個將死之人的狀態。
公孫淺歌不免暗自吃驚,幽蘭蘭現在的樣子要是讓別人不相信她是一個將死之人都難。
哪一種虛弱到極致的感覺由心而生,仿若下一刻她就會撒手而去。
夙靳言疾步而來,看見牀上的幽蘭蘭,眼眸頓時一痛,趕緊走到牀邊握住那隻無力的柔荑。
“蘭蘭……”輕柔的聲音,讓待在一旁的公孫淺歌都爲之一顫。
不敢相信的擡頭瞄了一眼,原來這個看起來無情冷漠的君王,也會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蘭蘭……”夙靳言聲音中的擔憂盡顯無遺,語氣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嚇到眼前沉睡的女子。
許久後,幽蘭蘭恰似沉重的眼皮緩緩睜開,剎那間似乎有無數的水霧涌上,穿耳透膜的聲音響起:“言……你終於來了……”
那模樣就連站在一旁的公孫淺歌都爲之心碎,一股強烈的憐惜感升起。
夙靳言更是如此,把幽蘭蘭從牀上扶起,就把瓶子的血喂進她的嘴裡。
公孫淺歌矛盾的心理產生無限恐懼,她剛剛明明看見幽蘭蘭只是一瞬間的戾氣從眼眸閃過。
她美麗的外表下隱藏着一顆黑暗的心,那種從容不迫的喝着別人的血液,令她有心寒摻到腳底。
許久後,幽蘭蘭的氣色以肉眼看得見的層度恢復過來,夙靳言登時籲出一口氣:“還好你沒事……”
幽蘭蘭柔弱無骨的身子巧妙地轉進夙靳言懷裡,柔荑輕輕撫上他的胸膛:“言……我好怕,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夙靳言卻是有些不自然的想起,那個倒在地面上的女人,眉頭登時一皺。
幽蘭蘭靈敏的感覺到夙靳言不對勁,出聲道:“言,你怎麼了?”
夙靳言愣住,趕緊回神:“沒事,我是過於擔心你的身子……”
公孫淺歌已經站在一旁許久,夙靳言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臣妾參見皇上。”公孫淺歌忽然開口,緩緩低頭欠身。
這時,夙靳言才驚覺回頭:“你何時在這裡的?”
這讓公孫淺歌登時詫異起來,夙靳言居然沒有發現,她一直站在一旁。
想到這裡,公孫淺歌更加對幽蘭蘭恐懼起來。
覺得她就像是一個會攝魂的巫女,夙靳言如此精明的君主,居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忽然接觸到幽蘭蘭射過來的視線,公孫淺歌猛地一顫,調整好思緒趕緊道:“回皇上,臣妾只是剛剛到來,見皇上憂心忡忡的樣子,不
忍打攪。”
幽蘭蘭滿意得揚起一個令人心醉的笑容,緩緩道:“言,人家好難受。”
一句話,把夙靳言的目光再次轉移過來,夙靳言登時像個束手無策的大男孩:“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公孫淺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於是道:“姐姐剛剛醒來,妾身就不打攪姐姐休息了,先行退下。”
儘量的不讓別人發現她其實是逃離一般的走出幽蘭宮,公孫淺歌一走出大門身體就不受支撐的靠在牆面上,喘着氣。
仿若剛剛生了一場大病的人是她,一陣陣暈眩襲來公孫淺歌趕緊回到自己的西寧宮。
而鳳鸞宮中的偏殿中,卻是陷入了一片死氣沉沉,所有的宮人都不敢大聲喘氣。
偏殿中聚集了大批御醫,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御醫們既是搖頭又是摸鬍鬚,連連嘆氣。
宮人們都從御醫的表情中得知,皇后娘娘已是回天乏術了,只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前去通知皇上。
只能陪着這一羣御醫在這裡乾着急的等着皇后斷氣,然後就可以去通知皇上了。
內殿中,寂靜的可怕,昏暗的光線,唯有一絲絲的光線從窗戶處折射而出,輕紗被一縷微風吹動一角,飄渺淒涼的感覺。
聶可清已經穿上了一件單薄的紗衣,平躺在玉牀上,眼眸緊閉,沒有一絲生息。
而旁邊卻平白無故的出現祐紫的身影,他面色肅然,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搭在聶可清的鼻尖處。
片刻後收回手,祐紫似嘆息了一聲:“出的氣逼近的氣多,看樣子,你是過不了今晚了。”
牀上的聶可清沒有絲毫反應,唯有那微弱的氣息還殘存在體內,拼命的延續最後一絲氣體。
祐紫緩緩來到旁邊的仙鶴銅爐旁,打開手中一瓶香倒了進去,隨之點燃,緩緩道:“你應該慶幸沒有幫嬌奴做那次的手術,否則這瓶延命香就沒了。”
嫋嫋香菸在仙鶴的嘴裡吐出,隨之升起,淡淡的消氣充斥着整個內殿。
祐紫回到牀邊,目光一直盯着聶可清的臉,看着那三道淡淡的傷疤,皺了皺眉:“如此絕色,怎麼捨得毀掉?”
祐紫坐到牀邊,觸碰到玉牀的溫心,不由得一愣,嗤笑一聲:“如此罕見的玉牀,看來夙靳言對你還是很用心的,只可惜……”
白皙修長的手伸進微開的衣襟中,祐紫拿出一個小巧的瓶子,裡面裝着淡紅色液體。
祐紫笑着道:“你應該好好謝謝我,替你留下一瓶子血,夠你續命了的。”
語罷,就把液體倒進聶可清嘴裡,像是把水倒進土壤一般,瞬間被吸收了進去。
聶可清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緩緩的浮現出血色。
祐紫滿意的勾起嘴角,伸手在她尖瘦的臉頰上婆娑着,淡然道:“小野貓,我把你的命救回來了,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聶可清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只是呼吸的起伏強勁了起來,看得見胸膛的微微起伏跌宕。
祐紫在牀邊觀察了片刻後,勾起嘴角滿意的點點頭,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終,像是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內殿除了那個還在燃燒着得香爐,又恢復了無盡的寂靜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