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少將,司徒大人在席上找您呢,怎麼躲到這裡來了,不是怕大家灌酒吧?”
羅天生用大笑躲過這尷尬,甩甩袖子回了正殿。鍾夏長出了一口氣,算是把那個麻煩給弄走了。沒想到皇甫銘琪並沒有跟着回去而是面無表情的朝她走了過來。
鍾夏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剛要把剛纔的情況跟他說,不想皇甫銘琪帶着質問的口氣突然開口。
“你這算是明目張膽的跟別的男人幽會麼?”
鍾夏皺了皺眉,卻沒有生氣。
皇甫銘琪的確有點惱怒,尤其是看見鍾夏並不想解釋自己的質問的時候。難道自己一直都看錯了這個女人,是個水性楊花並沒有潔身自律習慣的沒有出身的女人嗎?想到這裡,皇甫銘琪胸口一股火氣直接冒了上來,一把抓住鍾夏的下巴恨恨地看着她。
“你很不屑跟我解釋是麼?”
鍾夏感覺到整張臉都快被他捏碎了,掙扎着吐出幾個字來。
“解釋什麼?”
“從你肚子裡的孩子,到今天對羅天生的表現。”
鍾夏鎮定的看着皇甫銘琪,眼神裡盡是奚落和不屑。
“你不是一直在逃避麼,怎麼今天想起來要面對了?難道問題不一樣了?”
涼亭裡有風吹過,掀起鍾夏額前的長髮,撩撥着皇甫銘琪慍怒的心。
“我並沒有逃避,”皇甫銘琪對上鍾夏的眼睛,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只是想認真考慮一下,做個決定!”
鍾夏看着他。
“考慮什麼?”
“我會不會把這個孩子,視如己出!”
鍾夏突然就愣住了,本來心如明鏡的情緒被攪得一塌糊塗,不知道怎麼應對了。
皇甫銘琪其實並不清楚自己爲什麼生氣,只是看着鍾夏洞悉一切的那雙眼睛,心裡忽然模糊起來。他甚至開始承認自己要命的在乎她,甚至看見她和別的男人說笑都會氣惱得要死。
“羅天生剛纔說,納蘭王府的西苑後山上。”
皇甫銘琪突然就欺身上來吻住了她,他的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後腦,左手攔腰擁住她,像是要把鍾夏整個人都吸進腹肺一般,那吻激烈而執着,像是更久綿長的傳說,又像是親密愛人間的柔柔細語,這般親熱演變得有些一發而不可收拾,鍾夏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某男身體愈來愈熱,吻也變得有些粗淺,慢慢遊移到她的脖頸。
話語淹沒在溫存裡,樹葉間低低交談,交流。
鍾夏沒有回到晚宴上而是直接回到了雨軒閣,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纔會對皇甫銘琪那個傢伙動心。是的,一定是瘋了。
可是他居然說接受這個孩子,雖然明知道不是他的,雖然連鍾夏都不知道是誰的,這種烏龍事件,怕是整個麒麟王國都找不出第二件來吧?
第二天,皇甫銘琪就消失了。其實也不算消失,他是去東防軍營了。鍾夏看着皇甫銘琪留給她的字條,上邊龍飛鳳舞的寫着幾個字。
“你和孩子,要好好的等我回來!”
世界忽然就模糊了。
在皇甫銘琪離開的第三天,東宮太子皇甫銘琪退位,引咎自去皇陵守墓,接替皇甫銘玥沒完成的使命。
鍾夏木然地聽着青兒描述宮中鉅變,歪在美人榻上忽然就開始迷糊了,手上的書卷掉落在地,“啪嗒”一聲惹得她睜開眼睛。
這幾天她總是嗜睡的緊,怎麼都醒不過來。苟延請旨出宮,回來是帶來了在鬼城找到的地圖。可是鍾夏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
她突然不想回去了。她想和那個琪王爺在一起,幫助他奪取帝位完成霸業。
她沒敢把心裡話講給苟延聽,可是苟延太瞭解她了,即使她什麼都不說,他也感覺到了其中的微妙。
快要進到東城的皇甫銘琪忽然下了馬,秦朗走上近前,斟酌了半晌還是問了出來。
“王爺,您出來的時候,真的沒和宮裡的任何人說麼?”
“他們總會聽說的。”
“可是婉兒。”
“還有君若。”
秦朗低了頭。
“婉兒爲了不給你添麻煩,想要離開永安宮。”
“什麼?”
“李皇后在查當初陷害東宮的幕後策劃人,皇甫銘玖雖然不是太子了,可是李皇后永遠會是後宮之主。她不會這麼簡單的認栽,婉兒想讓她覺得。”
“不要再說了!”皇甫銘琪凝眉,“她不應該這麼做,李皇后不會相信。”
“婉兒會讓她相信的,李皇后暫時就不會爲難您了。”
皇甫銘琪轉頭,秦朗無奈道:“王爺,您現在不能回去,就算是回去,也來不及了。”
皇甫銘琪攥緊拳頭,白色骨節咔咔作響。猛地一拳砸向牆壁“砰”的一聲,嚇得侍衛們的戰馬嘶吼起來。
皇甫銘琪暗暗發誓,解決了東防問題,一定要趕回永安宮,不會讓第二個女人爲他傷心。
可是他有些小瞧那些來犯者了,皇甫銘琪進了守軍,一待就是三個月,而那幫侵略者者像是打不死的螞蝗,殺死一批又一批,消停了半個月,又有一幫換個方向登陸而來。
而遠在京都的鐘夏,突然在這一天的中午,一頭栽倒昏迷不醒。青兒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鐘夏,複雜的神情一閃而過,不說話。
御醫號過脈,只是搖頭。苟延一把抓住御醫的衣領子大吼。
“你說說她怎麼樣?說話!搖頭算什麼事情!”
“王妃娘娘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苟延一愣,動作停了下來。
“娘娘好像是中了毒,可是微臣實在是不知道娘娘什麼時候以及中了什麼毒,可是這個孩子是斷然留不住的了。”
“混蛋!”
苟延一巴掌打過去,御醫的身子就飛了。
青兒小臉蒼白,肩膀止不住的抖。苟延一下子就感覺到了,殺手最善於發現和懲罰心虛和不安的人。
“你是離二小姐最近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青兒低着頭,就是不說話。
苟延鐵青着一張臉,剛要伸手去掐青兒的脖子,牀上的鐘夏忽然咳嗽了起來,慢慢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
苟延顧不上青兒,一個大步奔到牀邊扶着鍾夏。
鍾夏虛弱的掀了掀嘴脣,卻只說了一句話。
“不要傷害她。”
苟延有些生氣。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裡好心,你快沒命了知道麼。”
鍾夏微微一笑。
“苟延,我們會怕死麼?”
看來她還以爲苟延在危言聳聽。
“你的孩子快保不住了,快沒了!暫且不論你的毒能不能借,你的孩子肯定保不住的!”
“什麼。”
鍾夏激動起來,想要掙扎着起身,結果一口氣沒提上來,“砰”地一聲又摔回了牀板。
“你給我老實點!我說,這件事,是不是要跟孩子的父親說一下。”
鍾夏哭笑,眼圈發紅。
“我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苟延臉色一變。
“你說什麼?”
一滴晶瑩的淚珠兒順着鍾夏蒼白的臉頰無聲滑落,她覺得,到了現在,她實在是不應該把這件事瞞着苟延了。
本以爲聽了在東城的那件不堪往事的苟延至少會有些表示,可是除了他臉上的痛苦和絕望神色,鍾夏看不出任何震驚的表示。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一般。
“你的孩子是皇甫銘玥的。”
苟延話音剛落,鍾夏水眸突地圓睜,胸口憋悶,一股腥甜之氣上涌,“噗”地一口鮮血噴出,瞬間染紅整個世界。
鍾夏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屋子裡只有青兒在忙活,而且都是瞎忙,端着花盆一會兒放在這邊,一會兒又放在那邊,看的鐘夏都替她緊張。
“青兒。”
“呀!”青兒嚇了一跳,差點把花盆掉在地上,“二小姐,您終於醒了。”
鍾夏哭笑了一下。
“都這時節了,就別叫我二小姐了。我是鍾夏,你知道的。”
青兒小臉蒼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倒地就開始磕頭。
“你在幹嘛?”
“毒,是我下的。”
鍾夏並沒有驚訝。青兒沒聽見呵斥聲,還以爲自己說的不夠清楚,於是重申了一遍。
“我把毒物放在每用的薰香裡邊,了無痕跡,時間長了,慢性毒會要了,要了你的命。”
“你想找納蘭君若報仇,所以用了這種方法?”
鍾夏冷靜的態度讓青兒以爲她原就知道自己下毒的事情,奇怪的擡頭,對上了鍾夏洞悉一切的雙眼。
“你早就知道我在給你用毒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薰香裡有毒是不是?”
鍾夏冷笑。
“原來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納蘭君若就是死於這種毒藥吧?”
青兒一愣。
鍾夏辛苦地從牀上撐起上身,然後臉色蒼白,突然撫上了自己的小肚子。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即使是強迫來的小生命,也被這樣莫名的報仇奪取了生存機會。鍾夏哭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出來混的,早晚要還。
納蘭君若欠的想要還清,結果一死還是沒有清楚。鍾夏捂着小腹,淡淡道:“現在,你知道納蘭君若也是死於你手,可會欣慰?”
青兒說話帶着哭腔,那種愧疚和無所適從,讓鍾夏有些發愣。
“我知道你不是她,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她!可是我嫉妒你,太子殿下那麼喜歡你,憑什麼明知道你不是納蘭君若還是那麼癡迷。你霸着一個琪王爺還不夠,還要佔着太子爺的心,我不允許,不允許。”
鍾夏愣愣地聽着,忽然一陣心灰意冷。早就知道她是太子那邊的人,早就知道她不會跟自己一條心,早就知道信任別人就是謀殺自己,她還是那麼做了。即使是自己萬分依賴和信任的苟延,也是在瞞着她她的真兇這件事情。對於愛情,她問自己能否做到蕭婉那樣爲了愛人犧牲性命,做不到。皇甫銘琪會永遠記得一個不在這個世上的女人,而她又不能跟一個死人爭風吃醋。於是連皇甫銘琪都不能依了。
原本希望着在這個世道上能有一個baby,可是,消失了。什麼都沒有了。
鍾夏呼吸不暢,快要死了。突然光臨的絕望讓她不能自已,快要崩潰了。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坐在東防營帳裡的皇甫銘琪着眉心,麒麟隊攻下了對方一個城池,前方將領尋求總帥命令,如何處理城內十萬百姓。
出兵日久,兵將疲憊不堪,軍糧供給不足,麒麟國想要收服敵方百姓至少要一年時間。
皇甫銘琪頭痛不已。
營帳外跑進來一個通信兵,急忙忙跪報。
“稟主帥:永安宮來信!”
皇甫銘琪有些害怕京都來家信,因爲沒有一次是好消息。最近皇宮出了太多問題,讓他無暇顧及。本以爲鍾夏會幫他解決很多,所以走的時候唯獨給她留了消息,結果前幾天收到家信,蕭婉被李皇后刺死沒多久,鍾夏就病倒了。
拆開信,寥寥數語。
“王妃失蹤,延尋,宮空,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