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走走停停,速度還算中等地走到了溶洞之下,撿起那跟繩子,微微側身,掃了一眼自家兒子,低聲問道:“上面情況都正常?”
印主認真感受了一下溶洞之上的生命波動,稍許,點了點頭,道:“只除了一個似乎要中暑了之外,一切正常。”
中暑?又不是在沙漠中走了好久,以西北軍的軍備爲什麼會讓士兵中暑?這段距離,往返的話一天也夠了啊。西北軍的士兵體力下降了?
譚琰在心中琢磨着這個詞,邊慢吞吞地將繩子綁在腰上。
拉了拉繩子,示意上面的人可以把自己拉上去了,譚琰抱着印主,默默忍受着被繩子勒得想吐的慾望。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譚琰還沒有吃飯,估計到了溶洞之上,真要是吐出來的話,形象多少會沒有那麼狼狽。
小心地收縮着身子,譚琰勉強穿過溶洞洞口,但還是在手臂上颳了一條長長的紅痕,好在沒有流血。
頭暈眼花地靠坐在一邊的沙地上,譚琰也顧不得屁股底下是滾燙的黃沙,看着眼前幾個身着西北軍大營士兵短打的男子,眉頭一點一點皺了起來。
“你們……”譚琰看着他們班上,忽然微微勾起嘴角,“呵,你們並不是西北軍的人吧。讓我猜猜看你們是誰——沙匪?反正不可能是照國邊軍的人,他們的軍容沒這麼糟糕。”
若是照國邊軍的實力再弱一點,辰風炎也沒必要在這個荒涼的、貧瘠的、充滿不可預測的危險的西北荒漠守衛十年。
站在譚琰面前的,總共有十二個男子,年輕約莫在二十五歲左右,但有一個特別年輕,大概二十歲,嘴脣有些皸裂發白,看樣子起碼有兩天沒有正經地喝過水了。
就是這個人,看起來還有點軍中士兵的感覺,其他人嘛……譚琰嗤笑一聲,沙匪就是沙匪,亡命之徒的氣息經過僞裝,收斂了一些是不錯,但是稍微靠近一些,還是能夠感受得出來。
現在問題來了,這些沙匪爲什麼會知道自己藏在溶洞之下?難道是那個士兵?譚琰的視線停留在那小兵身上,等着他回答。
見譚琰如此無視他們那幾個沙匪的神情也不好看,其中一個脾氣暴躁的,更是跳起來爆了句粗口,還想衝上來的時候,被同伴拉住了:“你想殺了她!”
看着那沙匪氣得臉都紅了,譚琰勾着嘴角,緩緩笑了起來,道:“他當然不想殺了我,畢竟費了那麼大力氣才把我從溶洞之中騙出來。”
譚琰攤開手,做了個無奈攤手的姿勢,有些無力地笑道:“但是我現在的身子實在太糟糕了,你們根本不能確定,我到底能夠承受什麼等級的傷害——萬一一不小心,就把我弄死了呢?那豈不是白費了你們之前的心思。”
剩下的那十一個沙匪面色各異,其中一個頭領模樣的男子上前,遲疑了一下,想要伸手拎起譚琰的領子,卻在動作的下一瞬,抱着腦袋痛苦嘶吼着倒在譚琰的跟前。
面對其他沙匪驚疑不定的神情,譚琰微微勾起嘴角,視線落在一羣沙匪的背後,那裡的空氣正微微扭曲,逐漸浮現出一個青澀少年的身影。
“暗……”譚琰嘆息着笑道,“夠了。”
若是任由暗繼續對那沙匪的首領進行精神刺激,再過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它就能直接殺了他。這樣不好,太過於招搖了。
暗撇了撇嘴,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譚琰的吩咐,撤去了精神
力的控制,掃了一眼震驚惶恐的沙匪和那個體力有些透支的小兵,沒說什麼,步伐穩健地穿過那一羣人,走到譚琰身邊。
在經過那一羣人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之前被譚琰三言兩語挑動了情緒要發火的那個沙匪,這一次同樣沒能忍住衝動。
在暗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輕輕轉動手臂,手腕微微擡起,對準了暗的背影,只片刻的時間,空氣產生了一絲輕微得難以察覺的扭動,幾乎沒有停頓,暗立即轉過身來。
就在暗的後心處,一把細細的銀針正浮在半空中,針尖無一例外帶着幽幽的藍光,明顯是淬了毒的。
這不像是沙匪的舉動,反而更像是某種暗殺部隊了。
譚琰看着那沙匪的眼神立即凌厲起來。
暗覺得很不耐煩,這些沒有能力的生命體就連基本的理智都沒有,竟然膽敢用這種拙劣的、卑鄙的手段對付他?這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
暗這一次沒有手下留情,眼睛微微眯起,眼中發出了輕微的藍光,那脾氣暴躁的沙匪還想着立即逃竄,卻在視線掃過暗的時候,倏爾不動了。
邊上的十個沙匪被這種變故驚呆了,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眉目青澀的少年甚至都沒有碰觸他們,爲什麼一個兩個的,卻讓他們能這麼痛苦?
那個脾氣很暴躁的沙匪並不是他們原本的同伴,而是近一個月從西南逃命到這裡來的,因爲能力強、心狠,被他們的老大看中,成爲這次行動中唯一的一個變數。
那暴躁的男人抵擋不住暗的精神侵蝕,漸漸地雙眼變得空洞起來,很快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眼見着那暴躁沙匪的呼吸也開始衰弱下來,邊上的一個較爲年輕的沙匪忍不住叫了起來:“譚琰!夠了吧!這樣……這樣他真的會死的!”
譚琰看了一眼暗,在暗的面上,帶着明顯的不滿意,心中有些瞭然,轉頭對上那沙匪的視線,神情也變得冰冷了起來:“你們都敢算計我了,爲什麼我不能對你們小懲大誡呢?”
不給其他沙匪任何說話的機會,譚琰繼續道:“沙匪的性命最不值錢吧?更何況是這樣一個敵我情況不明的男人。”
譚琰話音剛落,其他的沙匪面上立即帶出兇狠的殺意。
沙匪的性命不值錢,這是事實,但也是沙匪們最不願意聽見的話。
會淪落爲沙匪,大部分的人都是因爲原先犯下了窮兇惡極的罪行,被髮配到西北沙漠來,開採位於荒漠中的珍貴礦石,並且多數忍受不了嚴苛殘酷的環境,從流放地逃出來的人。
這種人可以說是人人得而誅之,可以說,成了沙匪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第二條回頭路可以走了。
本來在弄清楚把自己帶出來的人是什麼身份之後,譚琰就沒有再抱着無所謂的希望——本來嘛,她能夠從辰家墓葬羣中活着出來,就是一件非常佔便宜的事情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對於她而言,並沒有非常大的區別。
生命對於現在的譚琰而言,估計就是能不能陪伴着自家親友、能陪伴多久、這種陪伴的質量高不高的問題了。
譚琰甚至想好了自己的遺書該怎麼寫,只是因爲時間不夠和時機不對,她一直沒有將這種準備付諸實踐。
真是遺憾啊……看着暗越來越黑的臉,譚琰面上的笑容更加深刻,不過現在看來,她的遺書要等好長一段時間才能用上了。
譚琰從辰
家墓葬羣中帶出來的,可能是一個超級保鏢呢。
暗倏爾將精神力收回,頭也不回地摔下那暴躁沙匪,轉身朝着譚琰走過去,隨着暗的腳步,他身後那些細細密密看着甚是恐怖的針全都掉了下來,被黃沙細細掩埋,轉眼就已經看不出痕跡。
暗伸手給譚琰,那意思是讓譚琰扶着他的手臂站起來,畢竟現在這種溫度,坐在沙子上,很容易被曬得中暑或者脫水。
不管出現這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對於譚琰現在的身體狀況而言,毫無疑問都是雪上加霜。
暗覺得,自己要保護的人本來就已經夠弱了,萬一再出現什麼不該有的意外或者病痛,那最後倒黴的還是他,不如一開始就把譚琰給保護好了。
這麼想着,暗乾脆就環着譚琰的腰,把她給半抱在懷中,見譚琰尋到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才轉過頭,相當傲慢地看着一邊的沙匪。
“我知道你們想做什麼。”暗微微挑起嘴角,笑容殘酷又譏諷,“譚琰確實有點用處,但她不是爲了辰風炎存在的——我真的想不明白,爲什麼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覺得譚琰爲辰風炎付出是理所當然的呢?”
更何況,那一次次的利用中,還並不是每次都是譚琰心甘情願。讀取了那暴躁沙匪腦中的信息,暗對於那個想要利用譚琰救人的女子很是無語。
在暗的認知中,譚琰並不是個柔弱得非要人保護不可的人。和一般的女子相反,譚琰甚至可以說是很強悍——不管是譚琰的體能、武術還是精神狀態,她都要比大部分的女子好上許多。
但是同樣的,因爲這種強悍,從來都沒有人把譚琰當做是一個需要呵護的女子看待,這也直接造成了譚琰同樣的漫不經心——她一直以爲,自己是無堅不摧的。
直到譚琰的這種自信被摧毀——被辰風炎摧毀,被辰風炎相關的人和事摧毀,直到譚琰再一次強迫自己建立起了無堅不摧的外殼。
暗有些感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引導者還有這樣的往事,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輕輕地笑了笑,暗對着快要陷入昏迷的譚琰道:“你休息,我幫你解決這邊的事情。”
譚琰覺得很難受,頭一陣陣地暈眩,只是她並不能放心暗一個人處理和人類有關的事情,強撐着不讓自己暈過去。
“嘖。”暗不耐煩道,“讓你家兒子監督我,可以吧?”
印主正趴在譚琰的懷中警惕地觀察着呢,驟然聽見暗這麼說,也沒有遲疑,擡起前爪拍了拍譚琰的腦門,很是老道道:“成。”
譚琰嘴角一抽,有氣無力地擡手,輕輕點了點自家兒子的腦門,笑了笑,卻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說什麼,眼前的黑暗逐漸蔓延,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一直被沙匪控制在人羣之後的西北軍小兵全程一直盯着譚琰,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辰風炎現在已經失去了對西北軍的控制權,西北軍內部也經歷了一次權勢大洗牌。原先對辰風炎忠心耿耿的部下和鬱竹正派來的將軍之間,產生了矛盾,並且隨着時間的推延,兩個主要軍權掌管者之間的矛盾變得不可調和,要不是照國邊軍還在邊上虎視眈眈,西北軍很有可能就內亂起來了。
西北軍確實還進行着例行的對荒漠的巡視控制,但因爲西北軍高層領袖的意見不一致很久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在荒漠巡視的任務,小兵們執行起來也就變得不那麼盡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