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在辰家老太爺沒留意的時候,朝着煙嵐跟流沙翻了個白眼——特麼的,有你們這樣拆臺的嗎?別忘了老子跟你們是一個陣營的!
煙嵐藉口給幾人泡茶,後退幾步先出去了,倒是流沙,沒能找到任何藉口,只能被辰家老太爺留在這裡。
“這位……難不成就是流將軍的後人,流沙將軍?”辰家老太爺有些驚訝地指着流沙。
譚琰看了眼波瀾不驚的流沙,點頭笑道:“對。爺爺,您別看這傢伙一臉嚴肅,實際上他可愛管事兒了。平日裡呀,把我管的死死的呢!”
辰家老太爺笑了笑,果然順着譚琰的話問:“哦?我聽說流沙將軍是宋國師的得力干將,卻能管束到你了?這是個什麼道理?”
譚琰笑着接下去道:“還不是人家比較調皮啦,家父擔心我到了夫家闖禍,特地把流沙派過來看着我呢。”
見辰家老太爺的神情有些微妙,譚琰笑着繼續道:“爺爺,你看他是不是很討厭?明明人家以後就歸風炎管着了。”
辰家老太爺笑着站起來,道:“看來還是宋國師深思熟慮多一點。孫媳婦啊,我怕風炎根本下不去手管你啊。哈哈……你沒看到,這幾天籌備你的婚禮時,風炎有多麼興奮。”
譚琰心中不動聲色地冷笑了一聲,面上卻驚喜地笑:“真的呀……那怎麼好意思呢?”
煙嵐這時剛好推門進來,一眼見到譚琰婉轉羞澀的表情,手一抖,滾燙的茶水險些倒在自己身上。
辰家老太爺看了眼煙嵐,笑道:“早就聽聞宋國師身邊有個茶藝高手,想必就是你了吧?”
煙嵐看了眼譚琰,見她沒有反對,也就笑着道:“什麼高手不高手的,老太爺這麼誇獎奴婢,可是折殺奴婢了。”
在煙嵐的服侍下,辰家老太爺喝完了一杯茶,站起來就要走,只是在臨走前,他看着譚琰,說了句:“你能嫁入我們辰家,是兩家的幸事。”
譚琰愣了一下,剛想細問,辰家老太爺卻擺擺手,在侍從的服侍下,很快離去了。
流沙對譚琰行了一禮,也離開了。
譚琰囑咐煙嵐好好看着那個八字很輕的侍女,走進裡間,歪在牀上,陷入冥想,邊等待成親典禮的開始。
就在譚琰快要睡過去的時候,煙嵐輕輕地推開門進來,站在牀邊,小聲地呼喚:“小姐……小姐?你睡着了嗎?”
譚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她,輕聲呻吟了一聲,道:“煙嵐啊……幹什麼呢?”
煙嵐趕緊上前扶起她,邊給譚琰整理新服邊小聲說:“小姐,再過半個時辰就是成親慶典了,該準備準備了。”
譚琰剛剛有點睡意,正覺得頭暈腦脹呢,對煙嵐的話聽是聽進去了,但是沒能做出怎樣的反應,所以有些呆呆的。
煙嵐輕嘆了一口氣,把譚琰扶着靠在牀頭,自己拿了修容的工具過來,小心地給譚琰補妝。
約莫過了一刻鐘,譚琰眨了眨眼睛,才一點一點清醒過來:“啊,到時候有人來接我吧?”
煙嵐見譚琰清醒過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小姐你終於醒過來了。”
譚琰笑了笑,捂着額頭,有些不好意思:“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怎麼休息,有點撐不住了。”
煙嵐有些心疼,摟着譚琰給她做頭皮按摩,邊道:“小姐,你還可以休息一會兒。現在距離慶典開始還有小半個時辰,而且到時候會有人來叫你的。”
譚琰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問:“那個侍女你是怎麼處理的?”
煙嵐回答:“跟我們的人在一起,沒
什麼人特意接近她。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有兩個辰家的侍女問她‘臉色怎麼那麼差’被我們打發了之外,她也就不搭理任何人了。”
頓了頓,煙嵐道:“小姐放心,能跟着主子的人,都不傻。”
譚琰笑:“我不是擔心她把我的事情說出去,而是擔心,辰家有人會對她不利。”
如果辰家只是利用混在吃食裡的東西試探她是不是離魂之人的話,流沙說的那個條件就值得深思了。
因爲那三個條件之一,是流沙的血。
但是流沙的血的秘密,是比她自己是個離魂之人還要嚴格保密的事情,怎麼都能讓辰家給料到呢?
靜下心來想的時候,譚琰自己推斷出了兩個可能。
第一,流沙沒有騙她,要不就是宋燁修的人裡面出了問題,要不就是辰家真的有什麼了不得的手段,她譚琰在辰家面前沒有任何隱秘可言。
第二,就是流沙騙她,或者說,流沙自己也被騙了。流沙跟在宋燁修身邊那麼久,再加上這個人性子驕傲又固執,要想讓這樣的人做出背叛的事情,還是比較苦難的。
但是譚琰不能忽略流沙在跟着她來辰家之前,在祈天殿呆過一天一夜的事實。依照侍童忽悠人的本領,萬一流沙已經被洗腦了,可爲未可知。
煙嵐見譚琰再次陷入沉思,有些無奈,輕嘆了一聲,道:“小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想不開的,趁着距離木已成舟還有一段時間,你趕緊說出來商量一下啊。”
譚琰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啊?爲什麼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心結啊?”
煙嵐長嘆一聲,有種無法言說的無可奈何感:“小姐,你看你現在的樣子,要說你心裡沒什麼事,誰會信啊。”
譚琰再次眨了眨眼睛,暫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煙嵐無奈,但是也不能逼着她把心裡話說出來,只能坐在一邊,看着譚琰。
就這樣相顧無言間,時間飛快地流逝,很快就有一個盛裝的侍女尋過來,跟煙嵐一起服侍着譚琰,三人快速往前院走去。
譚琰頭上被蒙了一塊厚厚的紅布,不知道用什麼製材做的,上面的金銀絲線倒是繡得精緻,蓋在她頭上的頭冠,長長地垂下來,讓她完全看不見眼前的場景。
但是,好歹可以看着眼前的鞋子吧,人來人往的,辰家的慶典真他媽的熱鬧。
譚琰長嘆一聲,現在還能夠苦中作樂,她真是阿Q精神的古代典範。
三人穿過迴廊,繞過屏風,再經過整整齊齊地排着圓桌的前院,最後被一個人擋住去路。
那人穿着一雙玄色繡金的短靴,一雙長腿修長筆直——雖然從譚琰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小腿,但並不妨礙她腦補出這個人的身材究竟有多麼好。
只是這個身材很好的男人,從容地從煙嵐的手中接過譚琰的手,俯下身輕聲道:“娘子,過了今晚,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世人認同,普天同慶,不知娘子是何感想?”
譚琰翻了個白眼,想到現在她正置身人羣,不好直接跟辰風炎嗆聲,只能發出一聲模糊的笑聲,權當抗議了。
辰風炎隔着布親吻了下她的側臉,在衆人輕輕的抽氣中,牽着譚琰的手,往前一直走到前臺上。
經過了設置的種種程序,在經過了司儀的各種宣佈之後,譚琰跟辰風炎終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最後的送入洞房沒有完成,因爲辰風炎把譚琰留在新房裡之後,再次出門去陪着客人們飲酒了。
譚琰坐在房間裡,有點胸悶,就想擡手把蓋頭扯下來,但是手纔剛剛擡起來,就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呃……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但是,我想問一下,你是不是不想讓我把蓋頭摘下來?”
在譚琰的聲音,一點一點消失在新房中。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沒有人的時候,這間新房是沒有任何聲音的。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所有的聲音,在這個地方都被吸收掉了一樣——就像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譚琰逐漸被這種詭異的寂靜弄得毛骨悚然,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二十一年的人生,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不是任何人力可以做到,也不存在任何可以遵循的規律,詭異得讓人束手無策。
譚琰伸手進領子裡,拉出那個小香包,緊緊地握着它,心中無限忐忑。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辰風炎終於推門進來了。
在聽見他帶笑的聲音時,譚琰自己都不想承認,她在心裡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
要怎麼說呢,好像辰風炎這個人,不管他做什麼,不管理由多麼荒謬,只要他存在,就能讓人感覺安心。
辰風炎一步步上前,並沒有用秤桿,而是直接上手,輕輕揭開譚琰的蓋頭,微微笑着看着她,一言不發。
譚琰眨了眨眼睛,醞釀了半天,才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道:“我還以爲,還要等很久你纔會回來。”
辰風炎微微俯下身,看着譚琰,道:“聽見你說,‘回來’,我很開心。”
譚琰被他這種帶着明顯懷念和嘆息的語氣感染得深吸一口氣,一時間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辰風炎轉身,到桌邊到了兩杯酒,拿着回到牀邊,道:“娘子,交杯酒。”
譚琰接過酒杯,放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就在辰風炎以爲她會一口喝乾的時候,她卻拿開了酒杯,道:“這間房間有什麼古怪?”
辰風炎笑了笑,一口喝了交杯酒,把杯底朝下展示給譚琰看,道:“爲夫先乾爲敬。”
譚琰眉頭跳了跳,依舊沒有喝酒:“這讓你很難開口?”
辰風炎把杯子放在一邊,坐在譚琰身邊,輕笑着伸手,隔着譚琰的手握住杯子,送到她的嘴邊,道:“娘子,喝了吧。”
譚琰閉了閉眼睛,輕嘆一聲,道:“辰風炎,這酒裡放了什麼?”
辰風炎手上的動作一頓,輕嘆一聲鬆開對譚琰的鉗制,道:“在你眼裡,我就這麼糟糕?”
譚琰咬了咬下脣,沉默了半晌,道:“不是你在我眼裡怎麼樣。辰風炎,你知道嗎?在西北的時候,我很信任你。但是回到了京城,看着你在辰家的表現,我不敢……我不知道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辰風炎,還是辰家的人。”
這下換成辰風炎呆愣了,半晌,他才輕輕挑起嘴角,道:“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但是顯然,我不是第一個這麼認爲的人。”譚琰側着身子看着辰風炎,道,“你自己也這麼認爲,對不對?”
辰風炎輕笑了一聲,拿過譚琰手中的酒杯放到一邊,微笑着道:“譚琰,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想法嗎?”
譚琰雙手一攤,一臉的無所謂:“怎麼,後悔了?現在悔婚還來得及哦,你不是還藏了個曲露嗎,讓她過來替代我就好了。”
辰風炎輕笑一聲,盯着譚琰看了半晌,忽然擡手撫上她的側臉,道:“我在想,能夠娶了你,是我辰風炎三生有幸的事情。”
譚琰眨了眨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往後退了退身子,調轉話題,快速把剛纔在房間裡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同時不忘特意強調這種事情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