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黑暗中,譚琰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等的久了,就覺得身上的衣袍根本擋不住源源不絕的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臥槽!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啊!”
譚琰忍不住抱怨,剛纔她翻找了衣服中的暗袋,卻沒有發現火摺子,應該是在新房的時候,掙扎的時候弄丟了——這麼倒黴的事情都能讓她碰上,辰風炎那傢伙果然是藍顏禍水!
“我聽得見你在想什麼。”然而下一刻,辰風炎帶笑的聲音就在她身側響起來。
“你在哪裡!”譚琰被嚇了一跳,又找到了罪魁禍首,原本就蹭蹭蹭往上漲的怒火這下子是徹底爆發了。
辰風炎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再次出現的時候,卻是在譚琰面前了:“我在這兒,你看不見我嗎?”
譚琰愣了一下,朝着眼前摸索着伸出手,果然碰到了一具溫熱的肉體,辰風炎的雙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說了句:“怎麼這麼冰?”
譚琰的心頓時直直地沉了下去:“你能看見我?”
辰風炎有些驚訝:“你看不見?”
頓了一下,見譚琰沒有說話,辰風炎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走到譚琰身邊,虛扶着她的腰身,一手牽着她的手,柔聲道:“我們現在在一個隧道里,周圍都是石牆,牆體堅硬高大。我剛纔查看過了這一段,沒發現什麼機關。”
譚琰點了點頭,發現在辰風炎開口說話之後,自己能逐漸感覺到他的氣息,那應該她只是暫時丟失了視覺,當下也沒有那麼慌張:“隧道的盡頭……在哪裡?”
辰風炎搖了搖頭,又想到她看不見,補充道:“我不知道。這條隧道筆直而且明亮,但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就是看不清五十步之外的場景。而你又一個人昏迷不醒,我沒敢走太遠。”
譚琰咬了咬下脣,心中有些鬱悶——用老孃的血做了開門的鑰匙,但是現在人都進來了,她的眼睛卻看不見了,這算什麼事兒啊!
好在辰風炎充分考慮到了譚琰此刻的心情,雙手穩穩當當地護着譚琰一點一點往前面走去:“我剛下來的時候,視覺也有一點模糊,料想是驟然到了這個地方,受的影響還沒有恢復。好在這個隧道並沒有什麼危險,我們就走一步是一步,總會想到解決辦法的。”
這就是譚琰喜歡辰風炎的地方。
他聰明、理智,而且從來都不會逞強,即使冒險,他也要在有五成把握的時候才願意行動。
這樣的人,即使置身於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掙扎着生存下來的那一個。
譚琰經歷過戰場,雖然只有兩三次,但那種彷彿是人間地獄一樣的場景,讓她格外珍惜生命。
真正的勇士,應該是那種最敬畏生命、最珍惜和平的人。而不是見血就發狂的好戰分子。
兩人走了大概五十步,眼前的場景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
辰風炎看清眼前的隧道是什麼模樣,不由有些失笑:“我們面前的隧道,跟我們剛剛走過的地方一模一樣。我在想,是不是以五十步爲限,讓我們重複着這種鬼打牆的行蹤呢?”
譚琰皺了皺眉頭,往邊上走了兩步,擡手摸着隧道的石牆,對辰風炎道:“我們再走一遍——就以五十步爲限。”
聽說有些人一旦失去了五感中的一感,其他的感覺就會變得無比靈敏,料想譚琰就是這種情況。
辰風炎也就順勢鬆開了護着譚琰的雙手,道了句:“我就在你邊上,不會離開。你可以專心……感受一下。”
譚琰沒有說話,上半身微微傾斜,十指指尖輕輕釦在牆壁
上,食指微微側了側,以這樣的姿勢,一點一點地往前挪步。
五十步的距離,並不算很長,當譚琰還什麼都沒有感覺出來的時候,辰風炎又輕聲說了句:“又來了。”
眼前又是跟他們之前走過的隧道一模一樣的石牆,中間空無一物,沒有任何遮擋。
但就是這種坦蕩洞明,在現在的辰風炎和譚琰看來,卻是莫大的諷刺。
兩人千辛萬苦想方設法來到這裡,可不是爲了看這五十步重複一次的隧道的。
好在譚琰還沒有失去耐心,只是皺了皺眉頭,遲疑了一下,示意辰風炎繼續往前走,她的手指卻沒有離開牆壁。
如果一個五十步感覺不出異常,兩個五十步也感覺不出異常,那麼十個五十步,一百個五十步呢?
譚琰深吸一口氣,沉下心來,在辰風炎的護送和陪伴下,一點一點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隧道里面的景色單調,就連光線都沒有任何變化,辰風炎和譚琰竟然也沒有感覺到疲倦或者肚子餓。
站在第五十個五十步的起始,辰風炎眉頭淺淺地皺着,看着譚琰:“現在的場景跟光線,比之我們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但是依照我們剛纔的速度推斷,我們應該在隧道里待了接近一個時辰了纔對。你……還沒有發現什麼嗎?”
一個時辰不間斷地行走,還有全神貫注地感受周邊的動靜,就算是個鐵打的人,也應該覺得疲倦了。
譚琰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也覺得很驚奇,她現在還是不能看見外面的場景,但是卻對自己的身體更敏感了。
想了想,譚琰道:“我覺得我們的身體不太對勁。好像時間對於我們停止……嗯,或者被放慢了一樣。”
辰風炎眼中閃過奇異的光,但稍縱即逝,就連譚琰都沒有察覺到他氣息的變化。
譚琰頓了一下,道:“如果真是這樣,對我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辰風炎也知道她所說的“好事”指的是什麼。
如果時間照常流逝,他們身陷這種鬼打牆的地方,要是對方真有什麼惡意,甚至不用出手,耗都能耗死他們。
譚琰很強,在女子中算是數一數二的豪傑人物,而他辰風炎更是戰場上叱吒風雲的一代名將——但再怎麼強大,他們終究是凡人。
肉體凡胎,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累了要休息,都是避不開的需求。
兩人具是無言,又往前走了兩個五十步,譚琰忽然頓了一下,道:“我們回來了。”
辰風炎愣了一下,問道:“回來……回到最開始的地方?”
譚琰點了點頭,把食指挪開一點點,示意辰風炎過來看:“在剛開始摸着牆壁的時候,我就用指甲在牆上摳了一個淺淺的痕跡,因爲實在不起眼,只有我知道在哪裡。你看,我食指所在的地方就是,上面應該還有一點血纔是。”
辰風炎定睛一看,在譚琰食指側面的石牆上,果然有一個很淺很淺的新月形痕跡,倒是已經變成血痂的血跡要更明顯一點。
他眉頭輕皺,看着那個痕跡,忽然道:“要不要試試看?”
譚琰在這一刻也反應了過來,笑道:“不破不立?”
辰風炎也笑:“正是這個道理。”
譚琰側身讓開一步,雖然看不見辰風炎的樣子,道:“動手,不必顧慮我。”
辰風炎握着譚琰的臂彎,把她往後帶了帶,視線集中在石牆上那淺淺的痕跡和一抹暗紅上,擡手,在周圍敲了敲。
石牆傳出來的聲音沉悶而悠遠,聽得出這個石牆是
有一定厚度的。
譚琰挑眉:“用上內力的話,能不能破開?”
辰風炎看了譚琰一眼,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沿着石牆,一點一點地叩擊過去。
譚琰側耳聽着聲音,在辰風炎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開口道:“如果我沒有聽錯,剛纔敲擊出來的聲音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異常。”
辰風炎眼神微微一斂,道:“沒有……太大的異常?”
譚琰笑了笑,也明白辰風炎說這話的意思,道:“我不太敢肯定。但是你剛纔敲擊石牆的時候,有些地方的聲音確實是不一樣的。但卻不是那種可以擊破的脆弱和空洞的聲響。”
辰風炎也明白了過來,道:“你想說,敲擊,算是一種打開石牆的方式?”
譚琰點頭。
在來到辰家之前,她曾經跟宋燁修學過不少奇門遁甲之術,再加上把印主託付給侍童的時候,也在祈天殿見識了不少通天徹地的術法。
要說這個隧道沒有任何神術的痕跡,她可不相信。
辰風炎沉思了一會兒,道:“用你剛纔聽到的聲音推斷一下,我要遵循哪種方式去打開這個石牆?”
譚琰乾脆地閉上了眼睛,反正對於現在的她而言,睜着眼睛和閉着眼睛也沒有任何差別,只是這個動作,卻讓辰風炎看明白了譚琰的態度。
辰風炎眉眼微斂,低着頭不說話,視線遊走在石牆跟地面,以及牆上平凡無奇的燈座上。
譚琰最終嘆了口氣,一邊回憶着剛纔推開的步子,一邊動作自如地上前,舉止間,倒是沒有任何驟然眼盲的人那種慌張和沮喪。
辰風炎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視線中再次帶上了欣賞和一點點難言的落寂——譚琰一日比一日更加優秀,但是這樣優秀的女子,卻不再屬意於他。
或許……在這個沒有旁人、只有他們的危險世界裡,是他辰風炎跟譚琰感情再次升溫的好時機?
不等辰風炎計算完這些,譚琰已經穩穩地站在牆前,擡手,重新找到了那個自己弄出來的痕跡。
接着,在辰風炎的殷切目光下,譚琰平穩不動如泰山,就在辰風炎面露不解的時候,譚琰忽然道:“風炎將軍,於十萬大軍中來去自如的本事,你還沒生疏吧?”
辰風炎愣了愣,視線隨即落在她的手指上,微微勾起嘴角,眼中有着堪稱凌厲的自信:“那是自然。”
譚琰點了點頭,雙手快速結印,在牆上輕輕一按,緊接着食指豎起,沿着牆壁,一邊快速移動,一邊以太古奇星八卦爲軌跡,在牆上一連敲擊過去,一直到五十步的盡頭。
譚琰的速度太快,往前走的時候又氣勢驚人,饒是辰風炎有心想要看清楚她到底做了什麼動作,卻也只能勉強記住一大半。
幾乎就在譚琰停下手上的動作的同時,石牆發出了一聲令人牙酸的轟鳴,緊接着開始震動,那樣子,就像是要整個迸裂在譚琰面前一樣。
早就護在譚琰身側的辰風炎趕緊上前一步,把她整個人都抱在懷裡,就在下一刻,石牆整個碎裂,破碎的小石塊就像是流彈一樣,朝四面八方飛射而去。
辰風炎面色一凜,雙眼瞥見那石牆破碎後隱隱透出的亮光,抱着譚琰,足下一點,不要命一樣地朝着那點亮光衝過去。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應該老老實實把頭埋在自己懷中接受保護的譚琰,卻在這時,勾起了嘴角。
譚琰在遞給辰風炎小香包之前,就已經把小香包弄出了個口子,反正她現在有流沙的血做保護,自己又不會中招,那這個東西來坑人那是最好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