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眸裡認真的喜悅再一次打動了凝神看着她的歌，他的臉微微一偏，避免女子看到他微紅的面龐，並大聲向外喊：“小二，上菜！”
“好嘞，爺稍候—”
小二洪亮的高喊傳了進來，打破了屋裡似有若無的尷尬。
花秧終於注意到了歌眼中的不自在，但她真是不清楚，他的“不自在”是爲了什麼？
“歌，你怎麼了？”
歌猛地擡起頭，一臉驚慌的樣子頗爲好笑：“沒—沒什麼啊！”
花秧忍不住大笑，還說沒什麼，她可從來沒有見識過一個大男人的臉漲得通紅的樣子，就像是塗了胭脂！
好一會兒，花秧終於勉強忍住笑意，她怕她再笑下去，這個男子會立即轉身離開。
歌時不時擡眼看着花秧抽搐的嘴角，他心裡有一絲懊惱，爲什麼在她的面前，他就是如此的放不開呢？
“好了，我不笑你了！真的！呵呵！”花秧彎彎眼角，淚花閃爍，清新中帶着些嬌媚，道，“歌，說真的，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麼人？”
是的，她一直在猜測歌的身份，來無影去無蹤的，在她看來，歌簡直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
歌的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嗓音冷了下來道：“你不是很清楚我的身份了嗎？我只是少主身邊的侍衛而已。”
花秧再怎麼不聰明也聽出來了，他並不喜歡她問起他的身份，當然這只是她一時好奇心起，她並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對不起，我不是要探你的隱私。”
兩人之間忽然變得有些無話可說……這沉悶的氣氛令歌皺起了眉頭，說真的，他很後悔剛剛用那樣的口氣與花秧說話。
只是歌已經習慣用這種模式與人相處了，用冷漠築起一道牆，不讓自己與任何人靠近。時刻生活在陰暗中的歌，對人自然而然的失去了全然的信任。除了藍曦之外，幾乎無人知曉另一面的自己。
“菜來咯—”
還好小二已經端上了菜餚，沒有讓沉靜在兩個人之間蔓延下去。
“多吃點！”歌的目光放柔，他決定要“彌補”剛剛的過失。
花秧笑着點了點頭，她並沒有忘了她出來的目的，她勢必還要去“流雲閣”一趟，向流雲錦討到尹駿風的消息……
見花秧失神的樣子，歌以爲花秧還在爲剛剛的事情生氣，他嘆息了一聲，說：“花秧，我答應你，有一日你會知道有關我的一切的，但不是現在。”
“呃？”
處於遊魂狀態的花秧自然沒有聽到歌的這句話，她只是茫然的點了點頭。
這卻又讓歌誤以爲花秧聽到了，並釋然了，他不由得由衷高興起來，心中那股悶氣已然悄然消散。
“快吃啊，菜冷了就不好吃了！”歌見她碗中的飯還沒吃多少，便輕聲催促。
花秧怔怔的看了他一會兒，真是奇怪，他剛剛笑得那麼開心是爲什麼？不過現在可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吃完飯之後她還有事要辦呢！
想到這，她便不再遲疑，迅速的扒起飯來。
歌忍不住又輕笑一聲，真不知哪一個纔是這個女子……前一刻還食慾不振的樣子，這時飯在她口中好像幾百年沒有嚐到過一樣！
多變的女子，特別到人人都注意到她……歌暗暗糾結，這樣的女子，他沒有把握能夠守住，卻捨不得放下……
雪原。
“阿爹！”小狸的銀眸裡溢滿了痛苦，大聲叫住那個在前面大步走的老者，然後看見那已經駝背的蒼老身子頓了下來。
“她在哪裡？”
自從不見了花秧，小狸心裡滿是恐懼，會不會……會不會此一次後便再無機會見到她？只是一夜而已，他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變化。
老者閉上了眼睛，問道：“你是要她，還是要狐族？”
小狸睜大了眼睛，雙手緊緊收起，整個人僵在雪花紛飛的原地。
“如果你要她，儘管去找她，但是從此後狐族中再也沒有你；如果你要狐族，阿爹還是你的阿爹……”
既疲憊又滄桑的嗓音顯得十分暗啞低沉。
說完後，他一步不停的往前走，但是他知道，他阻止不了了，阻止不了他那個早就陷入深潭的孫子……他知道……
小狸從沒有像今天這般兩難，一邊是他怎麼也忘不掉的真情摯愛；一邊是他如何也斷不了的血緣至親，他該怎麼辦？
雙手掩起面，防止眼淚的滑落。
“小狸哥哥—”
輕柔的安撫的嗓音，還有深怕驚擾的腳步傳來，小狸知道，是那個從小玩到大的夜靈來了，卻不願回頭。
“小狸哥哥，你……你去把族後姐姐找回來吧！”不知是鼓了多大的勇氣，夜靈總算說出了自己內心的話，剛剛族長爺爺與小狸哥哥的對話她全都聽到了。
說她捨得小狸哥哥，那是騙人的，但是夜靈知道，此刻小狸哥哥最需要的一定是某個人推他一把，幫他做個決定。
小狸的手總算放了下來，不可思議的看着忽然變得有些成熟的夜靈，問：“夜靈，你—”
“其實靈兒也很喜歡族後姐姐，希望她能夠一直在雪原裡……”夜靈承認她是有私心的，她不要小狸哥哥不快樂，在她心裡，他是那個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的小狸哥哥啊！
小狸苦苦的一笑，搖了搖頭，道：“可是……”
不是說走就能走，他還有責任，他還有牽掛，何況，他知道阿爹從來說一不二。自己走了，便與狐族沒有任何牽連了，這並不是小狸想要的。
夜靈大聲道：“難道你不喜歡族後姐姐嗎？”
“喜歡—”說不喜歡，那是個天大的謊言！
“既然那麼喜歡，哥哥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她從你生命中消失？到時你不會後悔？”夜靈大着膽子繼續問。
小狸皺起了眉頭，問道：“你似乎對情愛比我還要清楚……”
“這、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好嗎？”夜靈倏地紅了臉，“你到底想好了沒有啦？”
有些事，夜靈不想說是因爲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即使她現在如此勸着她心中至親的人。
小狸的思緒熱燙的翻滾着，他也許該賭上一把，就賭那個女子心裡有沒有一絲在意他—不管最後結局是怎樣，他至少都做了，人未動彈，一顆心卻已全然到了那個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兒身上。
“你……”
乍然推開房門的花秧怎麼也沒料到歌就在門外假寐了一夜……她有一絲感動也有些愧疚，道：“你怎麼不回房睡？”
歌瞟了她一眼，語氣還是很精神，彷彿一夜未睡的事是家常便飯。
“我已經習慣了，睡不着。”
花秧皺起了眉頭，說：“你去休息會吧，不然我不會安心的。”
歌聽得心頭一暖，這麼多年來，也只有藍曦與她會關心他睡沒睡好，只是並不是他不想睡，常年謹慎處事的他神經無疑是緊繃的，尤其在夜晚，即使上了榻，他也無法入眠。
花秧的表情不自禁的轉爲柔和，她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說：“來，進來吧，外面那麼冷。”說着，便把他拉入了隔壁的房中。
他的房間較她的更爲沉寂、簡單，甚至牀上也沒有任何飾品，他的世界難道是如此無色的？
花秧猜得到他如此沉默的原因，他從前必定也是受過很多的磨練才如此的不敢與人親近。
吹了一夜寒風……她簡直不敢想象，換做她，早就昏倒受寒了！
被執着的手暖烘烘的，歌一直看着那隻覆在他手背上的小手，嘴角禁不住上揚，她讓他不忍抗拒，從不讓人靠他太近的他莫名的感到安全。他知道，她不會傷害他。
指着牀榻，說：“睡吧，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歌不可思議的看着花秧一陣，看到她眼中的堅定與鼓勵，他終於閉上了眼睛，神經卻還是沒有放鬆，直到花秧唱起了那首歌，心裡的緊張鬨然而散，取而代之的是怎麼也平息不了的感動……
她爲了讓他安然入睡，竟然*思唱歌給他聽……
“前世一杯水，君子未相見，枉花秧纔剛合了一會兒眼，偏頭纔看見月光投影下紙窗上的一抹影子，她立時沒了睡意，躡手躡腳的靠近門扉，纔剛剛打開，一隻大手便扯住了她的手臂，她差些沒驚叫出聲！
月圓如玉盤，清晰的映在花秧晶亮的丹鳳眸中，流光溢彩。
對上了那雙冰色銀眸，花秧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小狸苦笑了一聲，道：“才這麼一會，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不記得我了？”
花秧不自在的咳了咳，臉上燒熱，說：“當然不是……小狸，我……”
畢竟當初她不告而別實在有些對不住他，在雪原，若不是小狸，或者她會離開得更灑脫。
小狸搖了搖頭，微微垂眼，滿臉神傷道：“算了吧，一直以來你都不曾真正的在意過我！”
一直以來？花秧忍不住揚起眉，他們認識才多久，談得到“一直以來”嗎？
“我怎麼總覺得你的話裡面在暗示些什麼？”花秧的眉蹙起，忍不住問出口，“我們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小狸的銀眸中閃現出一絲喜悅，道：“你想起來了？”
“什麼？”花秧茫然的問，“我該想起什麼嗎？”
“你……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小狸面色慘淡，聲線微顫，隱含着些許期待，“在同一個圍場上，你曾救過我兩次啊……”
圍場？秋獵圍場麼？花秧迅速的搜索着腦中的記憶，卻一直沒有想起他的面孔。不該的，像他這般比女子還要媚幾分的男子，只要見過她又豈會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