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心裡還是有點彆扭。”我說:“畢竟是她要的,總有種撿別人剩下的感覺。”
他拉過我的手腕,讓我一起靠過去,神色淡淡的:“你知道它花了我多少錢麼?”
“不知道,肯定很貴吧。”畢竟是古建築,還曾住過真正的公主。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你知道我爲什麼做這些生意?”
“因爲你家只有你能做這個。”
“也是也不是。”他輕聲說:“我十七歲時,我爸爸有說過,如果我不喜歡做這行,可以把生意整理一下賣給費叔叔,拿錢開個公司,有費叔叔罩着,白道也能做。”
“那你怎麼沒聽他的?怕費叔叔不罩着你?”
“不是。”他說:“因爲我愛名利。”
我不由沉默,在我心裡,他對錢的態度還挺大方的,似乎和愛名利這三個字不太沾邊。
“這世上能讓人甘願去死的,除了愛,就是名利。我願意過這種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是因爲沒什麼比它來錢更快,我喜歡錢財帶來的一切,它讓我覺得幸福。”他的語氣平靜得就像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這棟城堡是我這輩子買過最貴的東西,買完了它,我當時是借錢才週轉了手裡的生意。沒有把它寫個amelie,不是因爲別的,只是因爲它太貴了,我不捨得。沒有修理它,也是因爲太貴了,而且修好之後,維護保養又是一大筆錢,它卻除了漂亮之外幾乎沒有作用。”
的確,這裡交通不方便,出一趟門太困難,根本沒法住。修繕好的話,應該是個不錯的典禮舉辦地,但消耗也太大了。
我便說:“那就別修了,這話說了你恐怕會不高興,但領結婚證的時候,我已經穿過婚紗了,還請了羅嫚當伴娘。少花這些錢可以讓你少忙一點,專心治病,治好之後也陪陪孩子們。”
“不是。”他扭過頭看向我,說:“我說這個的意思,只是想回答你的問題,爲什沒有把它送給amelie。也想說,正因爲它是我這輩子買過最貴的東西,我纔想用它來娶最貴的新娘。”
大概是因爲這傢伙從來沒有用這麼深情的目光看我,搞得我很彆扭,說:“咱倆結婚時候,你就買了個戒指……”
“那是他,不是我。”他剜了我一眼,嘀咕道:“煞風景。”
“噢。”我說:“但我還是覺得別修了,有這麼多錢吃點喝點多好。”
繁音瞥向我:“蘇靈雨。”
“嗯?”
“我是告訴你我的決定。”他不悅地說:“你總提什麼意見?”
“那你不是要跟我結婚麼?”
“你再囉嗦我就娶別人。”他怒道:“簡直沒法溝通。”
“讓你省錢買衣服有錯嗎?”我說:“到底是誰沒法溝通呀?”
他瞥我一眼:“給你辦婚禮讓你有點面子有錯麼?”
“沒有,但是……”
“閉嘴。”他黑了臉:“小家子氣。”
討厭。
我倆談崩了,於是誰也沒理誰。
過了一會兒,繁音問:“生氣了?”
“嗯。”
“別生氣了,冷靜點。”他攥了攥我的手:“我現在也比當初有錢了,修一下承受得起。何況像我這樣呼風喚雨的男人,結婚當然要來點排場。以後家裡做慶典都來這裡,也是非常好的。”
“還你這樣呼風喚雨的男人……”他怎麼不是立志要當海賊王的男人?
他瞥過來,似笑非笑地問:“笑了?”
“嗯。”我說:“雖然你覺得我小家子氣,可我還是覺得這樣太浪費了。”
“一點也不。”他笑着說:“我是很在乎儀式感的人。”
“所以你其實沒把我當你老婆嗎?”
“目前是的。”他道:“所以得有婚禮。”
“我突然覺得好心痛哦……”
“所以爲了捍衛你的地位,就不要在這件事上囉嗦了。”他壞笑道:“等下我給你看復原圖,非常漂亮。”
接下來,我倆從塔裡下來,因爲天亮了,城堡裡面也亮多了,依稀可見漂亮的傢俱和裝飾,但更多的則是斑駁。
繁音領着我在古堡裡轉了一圈,參觀了每一個房間。好幾間房間裡依然留着精緻的壁畫,繁音告訴我那是公主開舞會的生活。
其實這公主和漢語中的公主意義很不同,它對應的是郡主。但就算是這樣,她的生活依舊奢侈極了。
復原圖在客廳中央,有古堡內部也有花園,原來後山還有一個專門養鳥的小型動物園,但早已捐了出去,所以現在還能去逛逛,看一些珍惜的鳥類。而這棟城堡最特別之處就是在於日出和日落以及雨後,日出我知道,因爲湖非常大,太陽是在湖上升起,所以看起來特別像是海上日出。
但日落和雨後是什麼上面也沒詳細介紹,我便問繁音:“日落哪裡好看?”
“晚上去看。”繁音說。
“那雨後有什麼?”天氣預報說最近都是晴天,所以只能問他了。
“雙子彩虹。”
“哇……”我好想看看:“那下雪之後呢?”
“後面的山坡可以滑雪,但坡度不大,沒什麼意思。”繁音笑着問:“公主很會享受吧?”
“是哦。”每天光看日出日落就夠開心了。
“以後這就是你的了。”他摟住我的肩膀,拿柺杖指着城堡的大門:“全都是你一個人的,我要在這上面刻上你的名字。”
我忍不住笑,他也笑了起來。
日落要到城堡上的另一座塔上去看,和日出的塔相隔一個橋。繁音一邊走一邊給我介紹:“起霧的時候,這部分連同橋附近的霧會格外重,就像建築在天上一樣。所以復原圖上這裡全是花,這樣在大霧天看起來特別美麗。”
“哇……”我說:“真好。”
還是一模一樣的塔,尺寸也一樣,我倆費了好大勁才爬上去。
上去得有點早,因此得等一會兒,我問:“你腿疼嗎?”
他搖頭。
“那就好。”我說:“你說爸爸這幾天會不會急壞啊?咱們都這麼對他。”
“沒事。”繁音說:“我爸以前是一個非常心狠手辣的人,他爲了利益犧牲了我姑姑,也犧牲了我舅舅。以前當我有事做不好時,他會直接打我,他要求我事事都要完美。”
“真看不出來。”我說:“我還以爲他肯定是慈祥的爸爸。”
“我媽媽比較慈祥。”繁音笑了一下,說:“但他現在老了,糊塗了,說總做夢,夢到我姑姑,夢到我舅舅,夢到我小時候的樣子。”
“人都是越老越慈悲的。”我說:“你別擔心,畢竟你可以保護他。”
“我不是擔心,而是害怕。”
日落開始了,雖然它和日出的時間差不多,但視覺體驗上稍緩慢一些。
這邊依山,而且山的形狀很恰好,能讓太陽就像卡在玻璃瓶裡的小球那樣,貼兩邊的山壁慢慢地往下落。
整個天色都是一片火紅,另一端的月亮也慢慢地顯現出輪廓。我倆靠在欄杆邊,望着那顆快要跌進瓶底的橙色大球,享受着這份難得的靜謐。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休息是要滾牀單,但我倆其實都沒有滾過,反而是參觀了未來的禮堂。城堡裡明顯是最近纔打掃過,這證明他本來就計劃要帶我來,只是這傢伙嘴巴不饒人,就是不肯把話好好說出來。
晚上回去烤火吃香腸,之後我倆就躺到牀上手拉手聊天。
東拉西扯了一會兒,我對繁音說了我對林家那個疑點的看法,繁音點頭說:“差不多對了。”
“你也覺得我大哥扶持了林家?”
“嗯。”他說:“你養父之所以不說,就是因爲這件事沒法對你明說。”
“那他是爲什麼呢?”
“要麼是跟我有仇,要麼是爲利。”他說:“但你大哥也想除掉你,所以我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
“我調查過,你爸爸收養的孤兒裡,只有你一個不是從孤兒院領養回來,也就是說,只有你不是正規渠道,也是因爲這個,你的官方身份是他的親生女兒。”他說:“這也許證明你有什麼特殊的身世。”
我納悶起來:“他說我是他在門口撿到的。”
“傻啊你。”繁音瞪了我一眼:“你往我家門口扔個孩子試試。門衛早把你攆了。”
“噢……”我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本來知道一點,但始終覺得不對勁,現在覺得也想是我消息有錯。”繁音說:“等我查出真相再告訴你吧。”
我完全沒聽懂他的話:“所以你本來查處我父母是誰了嗎?”
“只有你爸爸,但我又覺得不對。”繁音又迅速跳轉了話題:“你大哥這樣對你,應該只是爲了利。你爸爸病情嚴重,你最好關注一下,遺產搞不好有你的份。”
“不會啦。”我說:“他肯定會給珊珊姐的,他最喜歡她。”
“哎喲。”他壞笑着把頭靠過來,問:“酸死你了,好難過,爸爸都不疼我。”
“本來就是。”我說:“他完全不喜歡我,如果我問遺產的事,被他知道肯定更生氣了。何況本來就沒我的份,我問了只會徒增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