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偷腥的饞貓,倒還理直氣壯了。我問你,誰借你那麼大的膽兒?竟然把野男人勾搭到家裡來了。”王香草冷着臉,毫不客氣。
“你別瞎咧咧了,不是那回事兒。”姚桂花一隻手提了鐵杴,一隻手擺動起來,示意王香草小聲點。
“那是咋回事?”
“還不都怪你呀,讓我在冷水裡泡了半天,又被嚇了一跳,回家後就覺得不舒服,這才喊田有水過來瞧一瞧。”
“瞧病還弄出那種動靜來?”
“打針多痛啊!喊兩嗓子有啥奇怪的?”
“怪!的確是有點怪!”王香草走過來,一把奪過了鐵杴,問道,“你咋知道是我過來了?”
“那把鐵杴我都用過無數回了,打手一摸就知道。”
“那你咋知道我躲那兒?”
“你身上帶着一股狐狸精味兒,鑽到老鼠洞裡都能聞得到!”
“你才狐狸精呢!”
“好了!別咋呼了,有屁快放。”
“趕緊鎖了門,跟我去水庫。”
姚桂花一愣神,問道:“又去水庫幹嘛?”
“去找胡老頭那個熊玩意兒!”
“咋了又去找他?”
“那個老混球,都這時候還沒放水,會不會故意耍咱們呢?”
“找他還有用嗎?”
“他要是不開閘,我就用鐵杴劈了他!”
“劈了他你也活不成!”
“別磨嘰了,趕緊……趕緊……”王香草說着,伸手拽住了姚桂花的衣袖。
“要去你去,我不跟着瞎折騰了,不值!”姚桂花甩掉王香草的手,轉身朝着屋裡走去。
“你到底去不去?”
姚桂花沒說話,進屋沒幾分鐘,穿戴齊整走了出來,跟在王香草身後出了門。
剛剛走出村子,突然聽到遠處有人喊道:“來水嘍……來水嘍……”
“這個胡老頭,還算有種,總算沒下個大謊蛋。”王香草懸着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走吧,趕緊去澆麥子。”姚桂花催促道。
王香草把鐵杴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了下來,說:“水來了就好,先讓他們澆吧,一大黑夜的,急啥?”
“還是早下手好,萬一半道里關了呢?先去澆你們家的,澆完再去澆我家的。”
“放心吧,說好放一黑夜的,上游的人那麼多,都把水截流了,一時半會兒下不來的。”
姚桂花只得緊貼着王香草坐了下來,望着星星點點的天空發了一陣子呆,突然問道:“王香草,你說咱們家男人這時候都在幹啥呢?”
“還能幹啥,喝酒、打撲克、睡大覺唄。”
“你說他們會不會出去找女人?”
王香草回頭望一眼,說:“別把人總往壞處想,累了一天了,哪還有那種心思啊?”
“那可不一定。”姚桂花搖搖頭,說,“聽人家說外面亂着呢,角角落落裡藏着很多幹那事的,幾十塊錢就能來一回。”
王香草不再說話,從褲兜裡摸出手機,貼到跟前,撥上了號碼。
手機響了很久,一直沒人接。
姚桂花打趣說:“別打了,說不定正在忙那事呢。”
“他敢!”王香草裂開嗓子吼了一聲。
姚桂花剛想說啥,王香草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王香草接了,大聲呵斥道:“李德福,你死哪兒去了?電話都不接。”
“你嚷嚷個啥呀?今天活重,差點累死了,一着枕頭就啥也聽不到了。”李德福解釋道道。
“不對吧,就算你聽不到,別人能聽不到?”
“是啊,睡在我邊說的姚慶峰喊醒了我。”
“沒出去幹壞事吧?”
“又來了……又來了,這一陣子是咋了?疑神疑鬼的,每次打電話都沒個正事?”
“那不是正事嗎?”
“都累散架了,哪還有那個心思?別發神經了,困死了,睡了!”
聽見李德福掛斷了電話,王香草氣急敗壞地叫罵起來:“臭男人,沒他媽的一個好東西!”
“活該!讓你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的,不捱罵纔怪呢。走了,澆麥子去。”姚桂花站了起來。
兩個女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去了麥田,費了半宿的工夫才把兩家的地都澆了個透徹。
然後一起去了王香草家,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女人還在酣睡,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王香草一骨碌爬起來,衝着窗口喊一聲:“誰呀?”
“是我,開門!”一個男人粗聲大氣地應道。
王香草聽得出是馬有成的聲音,嘴上應着,心裡卻琢磨起來:老雜種!這時候來找自己幹嘛了?
她邊穿衣服邊衝着姚桂花喊:“醒醒,快醒醒,好像是馬有成過來了,趕緊起牀了。”
王香草故意喊得很響,她是有意給馬有成提個醒,讓他知道自己屋裡有人,免得不管不顧的闖了進來。
姚桂花眼睛都沒睜一下,嘟嘟囔囔道:“他找你,又不找我。”
說完一翻身,繼續睡自己的了。
王香草不再理她,趿拉着鞋跑了出去。
拉開門閂走出去,見馬有成站在門前抽菸,沒好氣地說:“這一大早的你叫喚個啥呀?”
馬有成問:“姚桂花咋睡在你這兒?”
“村子裡雞飛狗跳的,不是這家進賊,就是那家鬧鬼,誰還敢單獨睡呀?你這個當村長還有臉問。”香草尖酸地說道。
馬有成倒也不在乎,嘴角一翹,說:“這又怪不得我,要是害怕就別讓男人出去呀,在家守着就是了。”
“不出去咋掙錢?”
“想掙錢就得付出代價。”
“我看就是你這個村長失職,連治安都搞不好,還當啥村長啊?”
“有本事就來當!”
“我當就我當,我就不信了,連個蟊賊唬不住!”
“那好,下一步就擔子交給你,看你能不能把村裡的女人守護好了。”
王香草心頭一動,她隱隱覺得馬有成的話裡是有話,冷着臉問他:“一大早的來喊門,啥事?”
馬有成扭頭朝着衚衕口望一眼,壓低聲音說:“爲了你想當官這事兒,我老馬算是豁出這張老臉了,好歹有了結果。”
“啥結果?”
“總算有眉目了。”
“鄭玉玲幹得好好的,能讓給我?”
“你幹你的,她幹她的,互不干涉。”
“一個村能設兩個婦女幹部?”
“還沒完全定下來,我只是先給你透個風。這會兒過來找你,是想跟你聊聊放水澆地的事兒。”
“水不是已經放過了嗎?”
“放了是放了,可時間太短,不夠用,北坡那一片還沒來得及澆就關閘了。有些沒通知到,總該讓他們也澆一澆吧。”
“那是你們的事了,我可管不了那麼多。”
“這是一個村幹部說的話嗎?一點責任心都沒有,從現在起你就得把老百姓的事當自己事,要不然誰會支持你?”
王香草皺起了眉頭,搖搖頭說:“我已經盡力了,再去也是白搭,沒你想的那麼容易。”
“容易的話我能來找你?說實在話,這也是組織對你的一次考驗,辦好了順利過關,要不然就難說了。”
“可那個胡老頭實在是太頑固了,不好對付。”
“別給我擺困難,我把話放這兒,如果這一次把澆地的事兒辦穩妥了,當村幹部的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王香草沒有說話,心裡卻潮動起來。
“發啥呆呀?你倒是說話呀,幹還是不幹?”
“還有多少麥子沒澆?”
“具體多少我沒數,村委大院裡去了很多人,圍在那兒直嚷嚷,說自己家的地還沒澆。我估摸着,再放一黑夜就差不離了。”
王香草最終應承了下來,答應再去試一試。
送走馬有成,她回了屋,喊醒姚桂花,讓她再跟自己去一趟水庫。
姚桂花閉着眼,氣呼呼地懟了她一句:“要去你去!”
又磨蹭了一陣子,見姚桂花鐵了心不配合自己,王香草只得退到了外屋,簡單洗漱一番,換一身乾淨衣服出了門。
邊走邊挖空心思想着,一時拿不準該怎麼去演這場獨角戲。
到了水庫管理所,她躡手躡腳走近了胡老頭的宿舍門前,賊兮兮屋裡面張望着。
她竟然有點慌亂,一來是沒有底氣,二來是姚桂花對胡老頭的懷疑。
如果真像姚桂花說的那樣,胡老頭心思很野,下手很重,那自己可就有點孤身入虎穴的味道了。
王香草彎下腰,壯着膽子貼近門縫,這纔看到了裡面的境況。
胡老頭正赤胸裸背,坐在一張簡易的木桌前喝酒,邊喝邊罵:“他媽了個逼的!你個下賤貨,真特麼不要臉,我不毀了你纔怪呢!”
罵一陣,再猛灌一口酒,繼續罵。
罵着罵着,竟然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哭過一陣子,突然摸起了酒瓶,朝着自己的下半身猛砸了起來。
隨着酒瓶的起起落落,發出了噗噗的沉悶聲。
“哎……哎,別打了……別打了,幹嘛呢你?”王香草大聲喊着,推門闖了進去。
胡老頭被嚇傻了,手舉酒瓶愣住了,淚眼涔涔望着王香草。
“你瘋了呀?幹嘛糟踐自己?”
“啪嚓!”
胡老頭手中的酒瓶子落到了地上,玻璃四濺,酒水灑了一地。
“作死啊你?”王香草不由得倒退一步。
胡老頭垂下亂蓬蓬的腦袋,接着嚎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