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一個上午,王香草接到了李佳碩的電話。
王香問他:“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
李佳碩說:“我來縣教育局培訓了,事先也沒人告訴我,直到報到的那天才通知我,又是鄉中心小學直接派車過來接我的,沒時間告訴你。”
“俺又不是你的什麼人,用不着告訴的。”
李佳碩在電話那邊壓低聲音說:“你對我的好,我記着呢。不但時時處處想着我,關照我,危急關頭還豁出一切幫助我,在我心目中你就是個姐姐,親姐姐,所以我纔打電話給你說一聲。”
王香草心裡涌出一股甜絲絲的味道,是感動?是思念?還是其他什麼,一時難以說得清。
“怎麼不說話呢?是不是生氣了?有個想法,我想告訴你。”
“啥想法?”
“我已經決定長期留在你們村了,等培訓接受後,就可以直接跟教育局簽訂勞動合同了,至少也要籤五年以上的合同。”
“那合適嗎?”
“怎麼就不合適了?投身鄉村教育是我們年輕教師義不容辭的責任。”
“這事兒你可不能草率做決定,你一個大學生,怎麼好跑到山溝裡來呆一輩子呢?”
“怎麼就不可能了?”
“你會後悔的!這算啥地方啊,要啥沒啥的,還是想辦法留在城裡邊吧,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長着呢,可不能一時心血來潮,犯糊塗啊!”
“那你爸媽同意嗎?”
“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說呢,都是開明人,估計問題不大。”停頓了片刻,李佳碩接着說,“對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呢。”
“啥事情?”
“胡宗全被敲詐的事兒,你一定不要攙和,更不要幫他出錢啥的,他被訛詐是活該,與你無關,就算是他纏着你不放,你也不要搭理他,他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你咋知道那事的?”
“你就不要多問了,暗處那個人只是對着他一個人來的,是故意要挾他,讓他不得安寧。”
“可那事兒與我有關呀!”
“你放心好了,不會對你怎麼着,更不會傷害你。”
“你說得輕巧,如果把那些錄像帶傳到外面去,可不就糟了,我以後還有臉見人嗎?”
“沒事,你就放心吧。不過……不過我也該說你兩句,你真不該讓他夜裡去你家,更不該黑燈瞎火跟他呆在一起,有些事情是無法解釋清楚的。”
“我只是跟他說說話,真的沒啥。”
“我相信你,也理解你,可怕的是被壞人利用,你懂我的意思嗎?”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後不許再提那檔子破爛事了!”王香草心裡一陣煩躁悶熱,語氣裡明顯有點兒不耐煩。
“那好,我就說這些了,可你必須記好了,一定不要再跟他瞎攙和,更不能幫他出錢。”李佳碩說完掛斷了電話。
王香草收了電話,一屁股坐到了矮凳上,心潮澎湃起來,不知不覺竟然臉上竟然掛滿了漣漣的淚光。
剛想起身去洗一把臉,突然又泛起一陣噁心來,趕忙跑到院子的牆根處,哇哇嘔吐起來。
吐過一陣子,覺得輕鬆多了,這才站起來,朝着屋裡走去。
剛走幾步,心窩裡卻突然又泛起了一陣熱辣辣的酸。
王香草禁不住汗顏起來,她突然意識到這種感覺似乎久違多年了,那還是……
想來想去,腦門子上都溢出了細密的汗沫子,她隨手抹一把,腳步鬆軟地奔着裡屋去了。
王香草躺在牀上,拖一牀被子胡亂搭在了自己身上,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自己的腹部,難道是懷上了?
多虧着李德福前幾天回來過,要不然可就說不清了。
可眼下的政策也不允許懷二胎呀。
怎麼辦?
……
一夜沒睡踏實,第二天一大早,王香草就懷揣着忐忑去了鄉里的醫院,去婦產科看了醫生。
那個花白頭髮的老醫生囉囉嗦嗦問個不停——你家幾個孩子呀?
男孩還是女孩啊?
你男人在家嗎?
以後是不是還想生第二胎啊?
你覺得男人不在家習慣嗎?
……
像是在審問,搞得王香草心裡很不舒服。
問過話後,先診了脈,老醫生說:“看上去不像是懷孕了,可脈絡不清晰,也不能完全肯定。|”
王香草問:“沒懷上的話,怎麼會有害喜的滋味呢?”
“是啊,我看這樣吧,爲了安全起見,你還是去做個B超吧?”醫生說着埋下頭,刷刷寫起了單子。
王香草去交錢的時候,心裡面直犯堵,她恨自己怎麼就那麼沒數,家裡有現成的東西,咋就不知道實行措施呢。
唉,這不是成心找罪受嗎?
胡思亂想着做完了檢查,王香草問瘦長臉的男醫生:“醫生,是不是真的有了?”
醫生上上下下打量着王香草,異樣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滑到腹部,再從腹部跳到臉上,輪番看了好大一陣子,反過來問她:“懷上沒懷上,你自己心裡還沒數嗎?”
王香草呆呆地搖了搖頭。
醫生把一張報告單塞到了王香草手上,打發道:“去吧……去吧,讓婦產科的大夫看看就明白了。”
王香草被弄得心裡六神無主、七上八下,這到底是咋回事呢?懷上沒懷上還不是一目瞭然的事啊,幹嘛還要含含糊糊,推來推去的,是不是自己長啥毛病了呢?
莫非是……
當王香草畢恭畢敬送到那個老醫生手上時,老醫生戴上老花鏡看了一會兒,說:“裡面也沒啥,看上去不像是懷孕,我估計你是不是有其他的毛病,不然怎麼會有那種感覺呢?”
王香草被說得雲裡霧裡,最後在那個老醫生的建議下,又做了幾項檢查,結果還是沒有查出任何問題來。
當王香草花了四百多塊錢,樓上樓下的轉了個遍,手捧着一摞單子再次回到婦產科時,老醫生明確地告訴她:“沒事,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
“怎麼會沒問題呢?”王香草質疑道。
老醫生笑問道:“你覺得沒問題還不好啊?”
“不是啊,沒問題怎麼老犯惡心呢?”
“這就難說了,導致噁心的原因多了去了。”
“還會有啥問題呢?”
“我這兒可只管婦產科呀,其他的我也不好說。”
“大夫,要不你再幫我瞧瞧婦科吧。”
醫生擡腕看一看手錶,然後不情願地說:“那你躺到牀上去吧。”
王香草爬上牀,把衣服退到應該退到的地方,躺了下來。
老醫生走過來,命令道:“放開點,嗯,再大一點!”
儘管王香草覺得難爲情,但不得不乖乖照做,頓時覺得一股寒氣直往身體裡鑽,禁不住打起了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