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紫楓汪城江的第一任務就是去皇宮與皇上覆命,負傷的幾人則該各回各家,月大夫因爲還要爲十一換藥,索性就坐着馬車隨同着幾人一同到了晉王府。
時隔半月,見到與尋常一樣的晉王府,蔣何鳳才覺得在舒州那段漫長日子也只不過是彈指一瞬間,晉王府的下人早得到了董紫楓今日回府的消息,管家早早的就帶着一些身份較高的婢女與家丁護院在大門口等候。
因爲傳送回來的消息只關於董紫楓,並不知道蔣何鳳傷勢的管家並沒有想到這四輛馬車裡三個都是傷員,爲了展現自己這個管家的理事能力與兢兢業業,管家已經將府門口的燈籠換了一新,大堂裡頭的所有的東西幾乎已經換成了全新的桌椅。
知道董紫楓已經去了皇宮覆命,在此等候的管家將全部心力都放到了那個在他印象中人小脾氣大的王妃身上。
可是管家也沒有料到,自己苦苦等了許久的王妃,居然負了傷,不說王妃,就是十一與王妃的那個婢女也都是身負重傷。
他們在舒州到底經歷了什麼?不是舒州的海水已經退去沒有了危險?管家看到那個著名的老頭的時候,差點就以爲董紫楓現在也是重傷躺在車廂裡頭。
沒有人有心情去看大堂的桌椅的新舊與房樑上的燈籠,蔣何鳳十一決明三人被一擁而上的婢女家丁帶入了府中,月大夫被管家恭敬的請了進去。
晉王府的下人不知道他們在舒州的經歷,幾人身上的傷勢勾起了他們的好奇心,頭疼的是這受傷的三人都是出了名的壞脾氣,家丁婢女們無處可問之下,只能打起了樊素的主意。
樊素一張快嘴,將他們在舒州所經歷的兩次刺殺添油加醋的生動講訴了出來,嚇得許多膽小的婢女臉色發青嘴脣發紫瑟瑟發抖。
晉王董紫楓協同王妃去往舒州,卻有人斗膽包天的刺殺皇親!別說是身在晉王府見識過皇親之鼎盛強大的他們覺得這些人的膽大妄爲,此事就算放在大賀任何一個地方,一位大賀的王爺,皇上可以隨意處置,但旁人可是絕對不可冒犯的。
可不但有這樣的人,這人還有刺殺兩次的膽子。
而且不但是侍衛王妃受了傷,晉王居然也負了傷。
洛陽雖有無數皇親隕落,可因爲刺殺而死的,卻是屈指可數,堂堂晉王,居然會在外派的時候遇刺!
晉王府這些下人此刻的震驚,就是接收到了這一消息的那些權貴的震驚。
隨着董紫楓與汪城江的迴歸,在舒州發生的事件開始進入洛陽權貴的眼中,關於董紫楓與三大家之間聯手將舒州第一世家齊家擊垮的事情,開始在那些世家中流傳。
董紫楓聲勢大漲,有人自然就要因此而承擔責任,誰人不知張閣老乃是太子的肱骨是太子的得力助手,張閣老與齊家聯手卻被董紫楓與三大家聯手敗下陣來,雖這裡頭太子只是作壁上觀,但這個結局,卻讓一些對太子早已不滿的人開始蠢蠢欲動。
晉王在壓制住了董王聲勢後來居上之後,就成爲了唯一與太子與比較的人,若不是後來三大家的聯合相助,幾乎沒有人認爲他能夠追隨到太子成爲對太子有威脅的人,舒州一事,既證明了三大家的強大,更將董紫楓將來勢必越來越高的地位凸顯了出來。
晉王與晉王妃受傷,這成爲了這些蠢蠢欲動的人巴結逢迎討好的機會,董紫楓從皇宮回來椅子還沒坐熱,就有了人登門,陸陸續續一直持續了一天。
晉王府人來人往,威嚴雄偉的東宮卻是冷清清,已經是深秋,東宮寬曠的大殿裡四面掛着的紗幔卻還沒有揭下,紗幔如同一張放大了無數倍的蚊帳,懸掛在大殿的樑柱之間,將大殿正方那張高出大殿許多的椅子籠罩在其中,香菸嫋嫋,清風襲來,透過紗幔細小空洞的吹進來的風,溫柔得如同纖纖細手握着的梳子慢條斯理的梳理頭髮一般的舒適。
太子的手中,有着一張信箋,腳下有着一個已經被撕成了兩截的信封,信箋的中間因爲撕開信的力度過大已經被撕開了一大道口子,但並不影響觀看,在這封信上的邊角,蓋着一個紅色的印章,這是從舒州一路走驛站送來的快信,寫信的人,是已經在洛陽被議論得沸沸揚揚的張閣老。
外頭的風言風語,坐在東宮的太子已經有所聽聞,這個意料之外的結果讓他震怒之後只能開始思索着挽救之法,張閣老是個聰明人,他已經爲他想出了一個辦法。
東宮一貫冷清,日日絲竹繚繞的董王府今日卻也沒有了歌舞昇平絲竹琴瑟之音,自從董紫楓開始走入朝堂顯露頭角之後,董王就已經被人遺忘,雖然他還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但所有人都已經認定董王不可能在有與太子一爭的能力,而後來居上的董紫楓畢竟與太子力量懸殊,這一場兄弟傾軋,沒有人認爲有真正的勝利者。
而如同所有人認爲的一樣,自從那一次顏家的事件之後,素來就喜愛沉浸享樂的董王更是無心朝政一心只與府中的歌舞姬尋歡作樂,紙醉金迷醉生夢死。
可畢竟是站在巔峰看過大好河山的人,怎能甘心庸碌度過一生,董王看過了太多他不該去看的風景,他已經無法安安心心的做一個逍遙王爺。
紙醉金迷醉生夢死不過假象,歌舞昇平絲竹繚繞也只是障眼法,他要的就是所有人看到他的意志消沉看到他的一蹶不振,等到所有人都遺忘了他的時候,他才能再一次出其不意的一鳴驚人展翅高飛。
而將他的一切奪去的董紫楓,更是他不可能饒恕的人。
董紫楓回洛陽的消息外頭已經傳得人盡皆知,關於舒州的事件他也已經在下人的講訴中得知,董紫楓沒有死在舒州,卻還順帶着將齊家剷除如今聲勢高漲正是風光之時,正是平靜,正是經久的冷眼旁觀,現在的董王非但沒有了以往的糊塗,反而有了自己的慧眼。
太子被董紫楓與三大家的是夾攻之勢逼得不得不在州郡尋找自己的勢力,現在舒州已經成爲了三大家的勢力範圍,太子是受到了打擊,可有一個人,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在皇上坐上了皇位坐穩了皇位之後就一直堅定不移的想要剷除四大家,顏家已經沒了,但王李蔣三家還在,而且這三家還因爲脣亡齒寒而變得異常團結,董紫楓與三大家聯手是讓他力量快速增長的捷徑,但也必將給自己留下一個致命的缺口,這個國家的主人,是皇上,而不是三大家!一力削弱三大家的皇上,怎會看着舒州會成爲了三大家的地盤!
一時的風光,並不代表着最後的勝利,曾走過這條路,董王對此深有體會!
董紫楓本以爲回到洛陽就能好好休養,卻沒料想這些前來探病的大臣熱情,屋子裡的人來了一個走了一個,幾張椅子上坐着的人就從未間斷過,若不是因爲日落夜至,董紫楓也難得有現在的安靜。
他回到洛陽帶來的變化他最能體會,這些大臣望風依附已經說明了一個道理,但就算晚霞再如何的豔烈,終究會有黑夜的到來,自從與三大家聯手開始,他心頭一直就有着一股憂慮,皇上的態度有目共睹,現在的三大家很強大,似乎就是能與太陽匹敵的月亮,可這樣的強大終究還有一個限度。
自己會不會因爲親近三大家而觸動皇上的怒火?這怒火一旦噴出自己又該如何應對?三大家對他來說,就像是可緩解病痛的毒藥,是女孩手中帶刺的玫瑰,雖然會有被傷害的危險,卻依舊難以抵擋誘惑,若是沒有三大家,他不可能有今日,若是有三大家,他的將來又該在哪裡?
“舒州知州的批文,吏部如何批示的?”
據他所知,在他離開皇宮不到半個時辰裡,吏部就批出了關於張閣老舉薦的戶部給事中齊洪志爲舒州知州的公文。
“吏部已經開出了齊洪志兩日後去舒州上任的公文,一同批下的,還有舒州幾個郡縣的知縣任命公文!”
十一的傷勢恢復速度是四人中恢復得最快的,雖說那一次受了不下十道刀傷劍傷,但卻並沒有傷到十一的要處。
在董紫楓忙於應對這些蜂擁而至的大臣的時候,十一在外頭走了一趟,打探到了吏部關於舒州官員任命公文的批示內容。
明明齊家已經敗落,卻還調任了齊洪志前去,在自己交出張閣老派人刺殺自己的證據之時皇上未有表態之時,董紫楓就隱然猜到了對三大家牴觸的皇上會有此舉動,那接下來三大家會有什麼舉動?
“太子那邊有何舉動?”
“太子一日未出東宮。”
一日未出東宮?這可不像是太子的性格,難道他已經想到了在此次不利的局勢下脫困的辦法?
“盯緊了,他該有動作了!”
“是!”
與之先前的喧鬧相較,現在的大堂可說得是落針可聞聲,洛陽的天氣比之舒州的要差,雖說今日是個大晴天,可這寒風卻彷彿是要將觸碰到的所以東西都撕裂一般。
在大堂裡坐了許久的董紫楓的雙腳都是冰冷的,雖已經加了一件厚秋衣,可無孔不入的寒風還是一次次的將他的體溫拉低。
十一一走,他就起身去了後院。
四季桂花還在開着,淡淡的香縈繞在院外,被風一吹就鑽進了院子,蔣何鳳沒有去見那些大臣,這一天她睡了一半,另一半的時間則是在牀榻上發呆。
晉王府並沒有人知道她的傷會有什麼後果,沒有人知道她的左臂已經沒了知覺,但這個消息不可能瞞多久,前院的喧鬧她也聽見了,洛陽,不可能是舒州那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