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小刀,破空而至。
刀柄卻並沒有主人握住。
在五米之外,已經看到董紫楓危險處境的十一奮力拋出了自己的防身利器。
比之蔣何鳳重賞之下拋出的石頭,比之董紫楓奮力拋出的生鏽鎬頭,這纔算得是真正的武器。
但這把從五米之外而來的小刀,卻沒有如石頭一般擾亂黑衣人的攻擊,也沒能砍斷黑衣人的背脊,一個黑衣人只是揮劍一擋,就將其引向了湖泊。
平靜的湖面泛起漣漪,小刀沒入湖中,須臾之間就沒了蹤跡。
而在須臾瞬息之間,一把利劍,卻出現在了一位黑衣人的背後。
正是極速前進的黑馬被十一借力踩蹬,口吐白沫的倒在了草甸上,十一凌空而起,一躍兩米,落到了黑衣人背後。
“屬下救駕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救援的人馬已經到了,雖然只有一人一劍,但足以讓董紫楓休息片刻,他猛一用力,將手中鎬頭砍向了那把是正直刺而來的長劍,長劍被鎬頭阻斷了攻勢,被鎬頭的勢力壓着向下而去,黑衣人用力伸臂將劍向前一送,變動了攻勢的鎬頭順着劍身向黑衣人而去,鎬頭直抵劍柄,再一揮動,便就斬斷了黑衣人搭在劍柄圓軸上的大拇指。
而長劍,也在同一時間刺破了董紫楓的襟擺,與他的大腿內側擦過。
沒有了大拇指的協調,握着劍的黑衣人手中的劍開始顫抖了起來,十一隻是一個飛旋腿,就將他的劍打落在地。
“王爺。”十一焦急迅速的查看了一眼董紫楓的傷勢,血雖已經將淡藍色的衣衫染紅,但好在並沒有見到太深的傷口。
“我沒事,這兩個人就交給你了!”
董紫楓鬆開了滴血的鎬頭,快速走到了湖畔已經倒地的蔣何鳳身側。
先前她左手未動一次臉色發青,他就知道這箭該是有毒,她體內的毒還未清除,現在又中了毒,誰知道兩種毒藥混合之下會發生什麼異變,他走進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知覺。
傷口最多的手臂在揮舞鎬頭之後已經變成了兩隻血手,不斷溢出傷口的鮮血從他的手掌指縫流下,不過瞬息,已經將蔣何鳳身側那一片石頭染紅。
一聲馬嘯在遼闊的郊野傳開,在離着十一走過的那條小徑不遠的另一條小徑上,打馬奔馳而來的決明出現在了董紫楓的眼中。
不能握劍的刺客,已經沒有了威脅,握着劍的那個,也不可能會是十一的對手,還沒等到決明下馬,那把在風中顫慄的劍,就已經落在了泥土之中。
又一次的刺殺事件,發生在舒州,發生在大賀王爺的身上。而這既然是某些人的最後一擊,在失敗過一次的情況下,當然不會只有三人前來刺殺。
在湖泊的不遠處,是一座高山,神駿的黑馬,嘶嘯如歌。
若是外鄉人看見,定然會以爲是山上的山賊下山搶劫了,只有居住在舒州的人才知道,舒州這片地方治安是很好的,莫說高山之上的山賊,就是城中的盜賊都很少,這四十多個駕馬馳騁而至的黑衣人訓練有素,但卻並不是山賊。
某些人的傾力一擊,當然要在得到足夠好處的前提下做出足夠多的付出。
“決明,你帶她回府衙,讓月大夫爲她症治!”董紫楓將手中已經氣若游絲的人交給了決明,鮮血再次染紅了決明的衣衫。
“王爺,你受的傷也很重,你帶着王妃離去,這裡交給我與十一!”
四十人,別說是決明,就算是十一也沒有把握能突圍出去。
他們需要救兵。
四十個人,在涇城可就是一個騎兵小隊,而董紫楓已經重傷,還必須得保護已經昏迷的蔣何鳳,決明不善近戰,只有十一這一把劍,如何能敵得過這四十人。
董紫楓與蔣何鳳的性命是重中之重,而且他們沒了再戰的能力,留下來也只是累贅,未加思索的董紫楓翻身上了馬背,決明纔將蔣何鳳抱上馬背交給董紫楓,一支凌厲生勁的利箭,再次破空而至。
弓箭刺中馬腹,驚得黑馬高擡起了前蹄,嘶嘯着疾直衝向了水田。
馬繮繩還握在決明的手中,提防不及的決明被馬帶着拖出了數丈,決明雖是柔弱女子,但好歹習武多年,在危急關頭,居然憑藉着緊嵌在泥土裡的一塊石頭與一雙纖細細嫩的手,將正是撒蹄狂奔的黑馬引離了水田。
黑馬被引向了小徑,但癲狂之下的黑馬卻是將馬背上的兩人幾番甩起,要不是董紫楓握着繮繩的手抱着蔣何鳳腰身的手夠用力,幾次都可能會在黑馬的奔馳下跌下馬背重傷。
緊繃的雙臂上直流而下的鮮血已經打溼了黑馬鬃毛,蔣何鳳被橫抱在他身前,雖顛簸卻毫無知覺。
在他們身後,是一支支利箭。
若不是那支箭刺入馬腹讓它忘乎一切的開始狂奔,也許現在的董紫楓蔣何鳳就該要被這箭雨淹沒,這匹馬的癲狂,可說的救了他們一命。
纔不過須臾的功夫,決明與十一就被黑衣人包圍,黑衣人知道他們的目標實則是現在那正隨着黑馬疾馳而去的人,所以一半的人都是策馬追在兩人身後。
決明十一雙拳怎敵四手,更何況這些人都有馬在這片地方行動比他們快了數倍,他們最大的任務唯一的使命就誓死保護董紫楓蔣何鳳的安全,他們的性命不重要。
在黑馬將屁股留給了決明之時,數支飛鏢,追隨在馬羣之後。
如同利箭刺穿董紫楓那匹黑馬一般,這些飛鏢在決明那雙纖細小手的推力下,居然大半都刺在了馬匹的屁股上最柔軟的那一塊,比之腹部,這一塊的更能讓馬匹癲狂。
小徑兩側都是水田,水田被海水倒灌之後全是沖水的泥巴,只要人踩進去就能沒入小腿,若是馬匹踩了進去,要想出來就需得費上不少功夫了。
一塊塊四方或不規則的水田的那頭,就是一條康莊大道,大道往日車馬不斷,許多商隊爲了避開城中擁擠都會選擇這一條路程差不多的路,但在舒州水災碼頭被淹再無商隊進入之後,這裡已經連個農夫都見不到了。
但今日,先是從高山之上衝下來了一隊騎馬的黑衣人,大道之上,也涌現了一批衣着各色騎馬疾馳的人。
爲首的,乃是決明在周家別過的李庸,決明離去之時簡單說了董紫楓可能有危險,蔣何鳳與董紫楓在一起,爲了蔣何鳳趕到舒州的李庸怎會眼看着這一情況發生,在決明匆匆離去之後,他立即讓李管事回了商行組織了人馬,匆忙趕到來救助。
他們要等的救兵,已經近在眼前了。
原本無望的局勢,因爲大道上出現的這隊人馬,再次顛覆。
董紫楓無力再戰,懷裡抱着的人也已經氣若游絲,他眼下最大的希望,就是擺脫身後這些追蹤而至的人,帶着她儘快回城醫治。
爲什麼自己要走到這裡,若是自己不帶着她來到這裡,這些人就絕對沒有出手的機會,爲什麼她再次遇險還是因爲自己的大意?
“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
口中重複不斷的呢喃消失在呼嘯的風中,他看到了大道之上向着這邊奔馳而來人馬,可之間還隔着數百米的距離,他身下的黑馬腹部還在流血,它怎跑得過後頭那些馬,他無力再戰,但在這段距離裡,他必須再戰一次。
隔着數百米,李庸看到了那匹已經拼了性命撒蹄奔跑的黑馬,從它來的那條路上,一條鮮血染紅的線一直蔓延到了那方湛藍的湖泊前。他一眼就看到了馬背上被抱在董紫楓懷裡的是人,他與她在涇城並肩作戰過,知道她的武藝與能力,若非筋疲力盡豈會這般加重別人在逃亡時的負擔?
他看不到,但他能猜到此時的她十分虛弱。
呼嘯的風,從耳畔擦過,柔軟的頭髮在風的撩撥下拍打着臉頰,董紫楓緊抱着懷中人,身上鮮血已經將蔣何鳳衣衫染成暗紅,溼漉的衣衫在呼嘯的風中迅速風乾,飄揚的暗紅衣袂,夾帶着鮮血的腥味,在曠野之中傳揚。
終於是盡頭了,他拉開的距離已經被馬羣趕上,他想再跑遠一些,可一支利箭,卻殘忍的射在了黑馬的後蹄上,十分力道近距離不偏不倚的一箭刺中了微曲的後蹄,一聲清脆的骨折聲傳入董紫楓耳中,還等不及他反應過來,後蹄折斷的黑馬已經向側一歪,倒在了小徑上。
董紫楓抱着懷裡人用力一蹬踏,借力避過了這一危險。
重重落地,董紫楓雙腿震得發麻,懷裡人也隨之顛了顛,昏迷了過去的蔣何鳳並不知道此時兩人的危險,走進了那片黑暗寂靜山谷的她只是擰了擰眉頭,痛苦的輕吟了一聲。
手中沒有武器,還有一個負擔,失血過多早已有了頭暈腦脹症狀的董紫楓痛苦的揪着眉頭,將蔣何鳳放在了枯草甸上,海水浸泡過的草甸已經有了腐臭的味道,董紫楓低聲之際眉頭再緊,這片草甸,是他的底線,今日就算是要死在這裡,他也必須得站在這片草甸之前。
他要像一個丈夫一樣守護妻子,儘管他們的婚姻不過是一次政治上的利益權衡。 wWW¤тt kan¤C〇
“等着我!”
溫柔的呢喃蔣何鳳沒有聽見,她沉浸在自己的夢裡,走失在了那個山谷裡。
彎刀長劍已經出鞘,下了馬的人,開始朝着董紫楓這邊涌了過來,他們要活命,就必須要讓眼前兩個人去死,先前他們的同伴已經失敗過了一次,這次他們絕對不能失手,救助的人還在兩百米之外,他們二十人,對一個重傷的董紫楓,只要不會在這半刻鐘內出現奇蹟,他們足以將這兩個人亂刀砍死!
這一段的時間,是他們完全主導。
彎刀長劍,在陽光下明晃晃的猶如那一方清澈湛藍的湖泊上盪漾的水波,攝魂奪魄,讓人迷醉。
可比之柔軟而美麗的水波,這些明晃晃的刀劍,卻是四面楚歌的危機,美麗的光芒之下,誰都無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