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後我們去唱K,易曉荷悄悄湊過來說:“你不妨叫譚新出來——這種時候,他們或許會和解?”
我知道她嘴裡的“他們”是誰。
我點點頭,就給譚新去了電話,告訴他時間地點,陶桃在這,如果想見一面的話早點過來。
我們去唱歌,我五音不全,也就沒去獻醜,易曉荷恢復了安靜,坐在了有點落寞的陶桃身邊——也許看見了陰珊與張傑的甜蜜又想起了不該想的事情吧?
譚新是中途過來的,我出門接的他,進來後看到面色蒼白的陶桃就默不作聲站在了一邊。
張傑一曲《大海》剛結束,陶桃忽然站起來說要唱一首歌,送給現場一個負心的男人。
之前我已經知會了東道主譚新要來的事情,想必他們的事情張傑也知道,當下很爽快的點了頭,沒想到事情臨頭了卻有些攪了場!
現場氣氛一下很尷尬。
陶桃坐在點歌臺邊搗鼓了一會,陳瑞《曾經是最愛的人》出現在屏幕,被陶桃唱起。
“寂寞就像一段旅程,我需要同行的人。你在某個時分,剛好路過我的青春。以爲你能愛我一世一生,曾經我是那麼天真,愛你愛得奮不顧身,無怨無悔掏空靈魂。曾經是我最愛的人,今夜你又和誰溫存,是不是在叫着別人,輕輕吻她火熱的脣。曾經是我最愛的人,今夜你在何處藏身,有沒有想過有一個人,還在默默苦苦的等……”
陶桃唱到流淚,譚新也跟着流淚,她唱一句,他就自扇一次耳光,是贖罪,還是祈求原諒?
讓我想起了許久前校門口那一對扇耳光的情侶,不同的是,那黃頭髮男同學是被扇耳光,而我們譚新更進一步,自己代勞,勿須女同學親力親爲!
我很難說譚新內心沒有受那一天那個場景的影響!
但是不說話,估計除了陶桃和他自己,誰也猜不透他此刻所思所想。
我有點懷疑這次叫譚新出來是好還是壞了!
陶桃唱完就站起來要走,我推推愣住的譚新,譚新擡腳剛要跟去,陶桃回頭,一臉決絕:“你已經打擾了我們的歡送會,難道還想奪去我僅剩的安靜?”
易曉荷起身追出,譚新頹然靠在牆上……
即將離別,陶桃仍不見譚新。
我相信譚新是喜歡陶桃的,無論一開始是真是假,但至少當時他們在一起時應該是投入真心的,不然也不會交往那麼長時間,而且譚新每次“不老實”的時候也不會那麼緊張被陶桃發現了!
再一次黃昏我與譚新在校外的路邊喝酒,腳邊扔下了七八個空了的易拉罐的瓶子,我說陶桃可能今晚的火車要走。
因爲易曉荷也是今晚的火車,心中失落落的感覺。
“她不讓見,難道我們不能去送嗎?無論是被趕走,還是送她走,反正這次你們一定要分開了,你還猶豫什麼呢?”我問他。
酒後的譚新很容易攛掇——其實我是不敢一個人去送易曉荷,我答應過她不去單獨送她,我也怕別人看出什麼,但如果有人一塊就不一樣了——以子之名打掩護,暗度陳倉,別有用心,這用心也只有她能懂了。
我必須要送她最後一程,所以我必須激起譚新的勇氣!
我並沒有負疚感,一是傳說中兄弟的價值本就是要被利用的,我是幫他物有所值。二是幫兄弟了結一段感情——相信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他會比我還歉疚一生吧?
“幾點的火車?”他悚然一驚,似乎沒想到這麼快。
“七點!”我也很着急,現在六點十分了。
譚新說你等我,當街攔下輛出租車就跑了——我差點心涼,因爲他衝動之下單獨行動浪費我一番心思——幸好方向不是火車站,是學校,於是我知道了“你等我”是有下文的。
半晌出租車回來,坐着裡面抱着吉他的譚新,急切的招呼我上車,我們一言不發直奔火車站——一路無話。
笑話,我們會亂說話嗎——的哥的嘴可不是那麼嚴實的,透露那麼一點可能就會成爲以後他講給別的乘客的談資了!
我們可不想成爲別人的“開心果”!
謝天謝地一路綠燈,雖然路上莫名其妙的下起了一場小雨,但六點三十五分,我們終於還是趕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人流如海,我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在人海中尋到了陶桃一行。
看着茫然四顧的易曉荷我鼻子猛然一酸——終於趕到了!
但我剋制住了衝上去抱住她的衝動——我本不是一個奔放的人!
但譚新的表現卻遠沒有我這麼矜持了!
那傢伙大膽到我差點當衆聲明我不認識他!
譚新忽然手抱吉他,遠遠的站着視若無人的彈唱起來:“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的愛上你……”
突然的變故讓周遭的人一時愕然,現場竟是出奇的安靜,只有吉他聲聲,譚新傷感動聽的歌聲。
譚新目光所向地方的人流奇異般的分開了一條道路,那一端是流淚的陶桃和激動的易曉荷。
慢慢我也沉浸入感動中,就連周圍看猴戲一樣的眼光居然也不在意了。
一曲畢,陶桃沒有過來,但從她柔和的神情中就連局外人的我都讀懂了她的寬恕——也是,曾經愛過,何必臨終也要仇人一樣,留一段美好回憶不好嗎?
廣播已經響起火車到站乘客入站的提示,她們單薄的身子拎着沉重的行禮走了,我想追過去,可是陶桃對譚新說:“就到這吧,你不要跟來,我不想離去也這麼拖泥帶水!”
譚新不跟,我就更沒有理由跟了!
我只能目送,易曉荷回以會意的目光。
就這樣,她們扒開圍觀的人叢,慢慢消失在人海,終於不見了。
現場再次恢復應有的忙亂……
畢業生走的比我們早,之後十來天我們還在留校學習。
幾天之後我收到了一張易曉荷從家鄉寄來的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幅乾淨整潔美麗城市的全景照,背面是一行行溫暖娟秀的字體。
明信片是被小心的裝在信封裡的,我同樣小心翼翼取出來看到那一張她曾經介紹過的城市全景圖後心中一片溫暖——這就是和我一度最親密的人成長居住甚至是以後要長埋的地方啊!
現在我們相距何止千里?看到這張陌生城市的全景照片,我忽然想到臨到最後我都沒有向她索取一張小照——想來她也不會留給我的吧——可是以後我該怎樣慰藉我那思念的心靈?
我略帶傷感的讀她後面寫給我或者是說給她自己聽的話:“謝謝你在那個充滿離愁的下午不惜冒雨來送我——住了四年的城市說沒有一點感情是假的,而你是這座城市留給我最深的記憶——謝謝你在最後送給我這麼一個充滿慰藉的送別!人聲鼎沸的月臺,譚新憂傷的吉他和淚流滿面的悲痛沒有打動陶桃,但是你靜靜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哀傷卻讓我一路暗暗心痛!我們有太多的束縛,不能像真正的情侶那樣忘乎所以的揮手、痛哭、送別,但我們刻意壓制的離愁應該比誰都濃厚!許多年以後或許我會忘記這裡的一切,但平日裡你不經意映入我眼簾裡的那淡淡的微笑以及柔弱外表下堅定的眼神卻會盤踞在我腦海中越來越清晰——記住,我就喜歡這樣不張揚的你!以後或許你還會有你的妻,你會淡忘這一段隱秘的情,可是我會堅持到靈魂灰飛的那一刻——因爲那是我奢糜青春最難忘的註腳!致青春!曉荷。某年某月某日於喧譁而又寂寥的鋼筋都市,夜無眠!”
我想之後的每年每月每一個無眠的夜,我都會想起這樣一個淡淡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