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的消息傳來,隨即劉擎來請見阿樑。
“請見?”周寧一怔。
怡娘笑道:“殿下不在,可不正是大郎君做主?”
“是了,我只是想着阿樑還這般小……”周寧笑道:“快去把阿樑找來。”
稍後,阿樑換了衣裳,在前院接見了劉擎。
“……大捷的消息傳來,北疆軍民歡欣雀躍。值此時,本該賞賜軍民酒食,可殿下不在……”
劉擎擡頭,見阿樑沉穩的跪坐在上首,心中不禁暗贊:果然是殿下的種。
賞賜軍民酒食?
阿樑啓蒙後,先生教授過不少歷史知識,他知曉賞賜軍民酒食基本上就一種情況:大喜之事!
也就是國家或是皇室有大喜之事,於是帝王賞賜軍民酒食。
街道兩側多了不少人。
“聽聞你有個老情人在長安?”宋震揭他的老底,“你這是不敢去吧?”
阿樑卻不知這些,說道:“阿耶說,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做事,不可越俎代庖。”
外面的官吏也在笑。
“哪有此事。”劉擎嘴裡說着,反手捶打了一下後腰。
等周寧帶着孩子們去了長安,北疆軍民那種失落的心態不好安撫。
怡娘微微蹙眉,知曉王妃這是要未雨綢繆,不肯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但依舊有些不適。
紙條被送到了劉擎那裡。
“名正言順,殿下以討逆之名入主長安,當有天下。”宋震有些遺憾自己不能去長安,見證那一刻。
“癢!”
施正然點頭,“聽聞是衛王獻了夾谷關,大郎君以爲此人如何?”
嘖!
這孩子!
周寧看了怡娘一眼,見她眼角含笑,就知曉極爲滿意。
煙霧嫋嫋中,柴火燃燒的味道爲這個清晨增添了許多煙火氣。
“阿孃,哇!”
周寧擡頭。
羅才說道:“若是驟然而去,北地軍民怕是心中不安。”
一輛馬車停下。
“是。”
“這般快?”
羅才知曉這些門道。
就看到十餘護衛走來,接着是馬車……
“殿下南下,一路收復了大唐北地,接着擊潰石逆,此次更是收復了東疆,大唐大半疆域都在殿下的手中,可如何治理?”
僞帝冊封的太子。
聽到這個喊聲,阿樑面色劇變。
不答應的話,老二怕是要發脾氣……阿樑眼珠子一轉,“你去問阿孃,阿孃答應了,我便帶你出去!”
那熟悉的字跡令周寧不禁一喜。
“明明可以請示阿孃的,劉公卻說來求見我。先生常說上位者唯威福不容侵犯……就算是在百姓家中,一家之主的威嚴也不容挑釁不是。”
周寧沒想到那麼快,她再往下看。
擺好攤子就開始生火。
“北疆乃是殿下的龍興之地,也是根基,你坐鎮桃縣責任不小。”劉擎告誡道:“還有北遼故地,最近老夫可聽聞不少地方在蠢蠢欲動。”
阿樑撓撓劍客,“劍客,若是我不做這個太子呢?”
秦王對於北疆而言便是定海神針,是北疆軍民心中的依靠。他率軍南下是正事兒,但有妻兒留在桃縣,在衆人眼中,這就代表着秦王依舊還在。
好像是王妃的馬車。
衛王和秦王的關係大家都知曉。
劉擎回到節度使府,把阿樑的處置意見說了。
百姓沉默的看着他們。
這是普天同慶的事兒。
“殿下收復天下後,百廢待興,需要許多勞力。”劉擎蹙眉道:“不要殺光,留下大半去做苦力。”
一個老人行禮。
節度使府的官員們和車隊會和。
這個同樣是基調。
阿樑下來,看着百姓,行禮。
“好!”
畢竟,孝敬皇帝當年的遭遇太慘了。
他開口道:“阿耶擊敗石逆,收復關中,天下爲之歡呼。”
這是王妃要出遊嗎?
她擡頭,揉揉被煙火薰的有些發酸的眼睛。
以後阿樑要如何與殿下相處?
很輕,但卻很熟悉。
——關中已下,北疆令宋震留守,劉擎,羅才率大部官員趕赴長安。
護衛掀開車簾。
一到地方,就見一隻隼鳥正站在杆子上吃食。
“阿耶若是做帝王,我以後難道就會是太子?”
富貴努力勾起上半身,舔舐着他的手背。
“保重!”
竹筒隨即被送到了後院。
“大兄!”
富貴在前,劍客優雅的在後。
……
“老夫在想,長安那些棒槌,是否如當年般的好騙。”
阿樑久候母親不至,就來查看。一來就看到母親手中拿着一張皺巴巴的紙在發呆。
“不要,別讓人打擾我。”
他在北疆多年,最好的歲月都留在了這裡。
劍客走到他的右側趴下。
阿樑摸着兩條愛寵的脊背,說道:
施正然也是刻意想考校自己的學生。
“我就是這般說的。”
就是不爲孩子做決斷。
“阿翁便是在太子位上被弄死的,僞帝的太子也被他弄死了。富貴,你說,我以後和阿耶會如何?”
“阿耶說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解開蠟封後,裡面是一張捲起來的紙。
他進了書房,跪坐下來。
這一刻,就像是和親人離別般的不捨。
……
而僞帝祖孫三代泯滅親情,恍若獸類的殘忍更是令人無法容忍。
秦王妃的馬車緩緩駛來,車簾掀開,周寧含笑道:“保重。”
“阿孃!?”
這是個問題。
“保重!”
“老夫知曉。”宋震看着彷彿年輕了十歲,紅光滿面的道:“你等見到殿下,記得提醒殿下,早日尋了人來替代老夫。”
富貴走到阿樑的左側趴下。
侍女告退。
劍客伸出舌頭舔了幾下爪子。
有侍女進來,“大郎君可要茶水?”
“玩玩玩!就知曉玩!再鬧騰,回頭就給你請先生!”
寧雅韻說想收阿樑爲弟子,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一場秋雨令桃縣的氣溫降低了不少。
嶽二在家嘆息,妻子問道:“你愁什麼?”
下午,他繼續上課。
很快,城中的百姓就被驚動了。
直至馬車遠去,她才追了出去。
“有消息了!”
周寧心滿意足的道:“去玩吧!”
街道上不多的行人聞聲回頭。
“掌教當初在值房裡和司業悄悄說,我以後若是不做太子,來做玄學的掌教也不錯,好歹,能避開父子之間的矛盾。”
劍客趴着不動。
消息隨即散播了出去。
李玄和當世的父親不同,他對自己的孩子極爲寬容,許多時候更像是朋友,願意把自己的一些事兒和孩子分享,也肯安靜的聽着孩子的心事,然後站在他的角度去分析。
“老夫許久未曾殺人了。”宋震淡淡的道。
“是。”劉擎覺得自己疏忽了這個,“如此,可先放話,就說殿下思念妻兒久矣!再有,殿下那邊需要人手幫襯。”
他的手停下了,富貴不滿的蹬蹬腿。
阿耶的是阿耶的,我不僭越。
丁氏聽到了馬車的聲音。
“我不做,怕是要出事吧!”
這日清晨,負責看護隼鳥的虯龍衛去查看。
理論上來說,秦王南下後,北疆做主的便是阿樑。在府中,僕從們對他的態度也越發恭謹了。
等阿樑走後,她對怡娘笑道:“這孩子,真是純良。”
巷子口的丁氏卻已經開始擺攤了。
“阿耶不在,但喜氣卻要鼓舞。”
若是以後李玄變成了那等權力怪物,那麼阿樑就果斷抽身而退,去執掌玄學。
車隊緩緩而行。
施正然一怔。
腳杆上綁着一個小竹筒。
這是……要組建朝堂官僚架子了嗎?
矮壯的李老二小炮彈般的衝了進來,“大兄,帶我出去玩!”
一如當年李玄和趙三福站在長安城頭看到的那樣。
“也不算快。”
“是王妃!”
丁氏行禮,腦海裡懵的,“王妃保重。”
沒多久,就傳來了周寧的咆哮。
阿樑嘆息,“雞飛狗跳,很是熱鬧。”
這個節度使府歡樂無比。
“果然是有天授啊!”宋震讚道。
“大兄!”
“二郎性子莽撞,若是他做太子,怕是會和阿耶鬧起來。”
“阿耶說老吾老及人之老。”
他看慣了那些皇室傾軋,又心疼阿樑,故而想爲他尋一條退路。
阿樑繼續抓撓。
“是。”
——王妃和孩子們,舅父一家,淑妃與衛王妻兒,一併南下!
“阿孃,吃早飯了。”
天色依舊昏暗。
打開。
三人大笑。
……
先生施正然見到他,拱手道:“倒是要恭喜大郎君了。”
阿樑嘆息,“掌教曾說,行事莫要想太多,秉承本心而行,至於結果,反而不重要。我也不知對錯,不過,阿耶對我真是好啊!”
“那賞賜六十以上的老人呢?”周寧問道。
好多輛馬車!
這是……
“阿耶大捷了,還收復了關中,那日我看地圖,長安就在關中之中。阿耶這是要做帝王了嗎?劍客。”
秦王南下,依舊留了些虯龍衛在府中,護衛妻兒。
嘖!
劉擎在想,殿下平日裡是怎麼教授的,大郎君竟然這般穩沉。
“哎!都是權力的罪啊!”
隼鳥往來的點早已轉移到了秦王府中,有專門的虯龍衛看護。
“哎!”阿樑嘆息,單手托腮,頭痛的道:“他們都把我當做是孩子,其實,我都知曉。”
阿樑說道:“可用阿耶的名義賞賜城中軍民酒食。另外,賞賜六十以上老人布匹。”
“用你阿耶的名義,你是如何想的?”周寧問道。
“你啊!”劉擎搖頭,“長安不是好地方。”
“是!”
“殿下乃英主,更是明主。大郎君如此睿智,老夫看,這盛世啊!怕是真的不遠了。”羅才欣慰的道。
老夫的腰喲!
越發的不行了。
……
他撓撓富貴的脊背,富貴翻身,把腹部露出來。
阿樑去了自己的院子。
……
“同喜。”阿樑回禮,“阿耶大勝,太平之日可期。”
“我們要去長安了。”
“這是,要走了嗎?”
可當下衛王的身份卻有些尷尬。
劉擎捂着臉,淚水滑落。
阿樑一邊撓着富貴的腹部,一邊自言自語。
李老二在嚎哭。
羅才說道:“當下乃是亂局,若是置之不理,各地的豪強會如同山大王般的,成爲土皇帝,後續清理會很麻煩。”
阿樑回去給自家老孃說了自己的處置方式。
這是基調。
周寧正準備去吃早飯,接過竹筒後,查驗了一下封口,確定沒被人打開,這纔開封。
“保重!”
大幹十五年十月,北疆節度使府官員遷徙。
秦王妻兒遷徙。
目標。
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