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成親

陳燕成親那日,正是殿試放榜的日子。

黃紙寫就的皇榜一貼出來,幾家歡喜幾家愁,幾家搶親在榜下頭,熱熱鬧鬧,生出無數是非來。

不過這都與陳燕無關了,大清早起來,她就沐浴更衣,等着全福太太來梳頭開臉。

屋子裡也挺熱鬧的,跟桃華那會兒出嫁一樣,蔣家的姑娘們都來了,宮裡頭蔣梅華和蔣杏華也送出東西來,瞧着彷彿並不差什麼。

但陳燕心裡明白得很——差得多呢。單說她身上這件嫁衣,用的料子倒是綢的,繡的牡丹花看起來也是富麗堂皇,然而若是跟當初桃華那件織錦的嫁衣一比,就是貨比貨得扔了。

嫁衣如此,蓋頭亦然,嫁妝當然更不必說。就連今日請來的全福太太,也不是當初桃華出嫁時的那一位了。至於今日來陪她的姐妹們,蔣丹華照例拉着張臉,蔣蓮華倒是面帶笑容,卻是更多地跟桃華說話。陳燕看遍屋中,忽然覺得有幾分淒涼——從前姓蔣的時候還能說這些是她的姐妹,如今她已經姓了陳,跟蔣家女自然又隔了一層。

曹氏倒是未想這麼多。在她看來自己的女兒是最好的,尤其今日穿了大紅嫁衣,就要嫁進翰林家中,更是覺得女兒貌美如花,稱心如意,臉上那笑容就沒下來過。

“太太,新姑爺到巷子口了!”小丫鬟跑進來傳話,景氏便笑道:“正是吉時,這來得準!”

這話本是好話,然而陳燕聽在耳朵裡,卻硬是想起桃華成親之時,沈數早早就到了,弄得蔣家不得不把蔣柏華派出去耍賴,纔算將時間拖到吉時。

其實有些事真的不經想。若是不想,便覺得也很過得去,可若是細想,就不由得會挑剔出許多毛病來。跟劉家這門親事本是出於望外,定親之時陳燕也是欣喜若狂,然而被桃華的親事一比,便不由她不多想,於是想來想去,就越發看出不如意來。

嫁衣不如,嫁妝不如也就罷了,將來的前途也不如,這纔是最讓人傷心之事。原覺得安郡王地位尷尬,雖說尊貴卻要招皇帝忌諱,將來也不過富貴閒人罷了。誰知安郡王雖不得皇帝重用,桃華卻是自己有本事讓皇帝點她的差事。就說眼下,她還沒找着機會去替劉之敬分辯呢,萬一桃華說句話,劉之敬這差事沒準就要丟。

想到這裡,陳燕不由得就對在一旁晃來晃去直拿帕子擦眼淚的曹氏有些埋怨起來:若不是她疏忽了蔣錫,讓白果拿着機會鬧出那麼一樁子事來,說不定她還能有些機會與桃華搭話。然而從打發了白果之後,桃華對她們母女的臉色就不怎麼和善,硬是弄得她張不開這嘴。

曹氏可不知道自己在女兒心裡又落了埋怨,倒是從聽見劉之敬進門就傷感起來,想着女兒馬上就成了別人家的人,不由得眼淚汪汪,止也止不住。

到底是親母女,陳燕看她這樣子,便有埋怨也說不出口,也跟着落了兩滴淚,便被喜娘忙忙地勸了——拿帕子小心拭了淚,又補上一點脂粉,便蓋上蓋頭,往前面正堂上去。

蔣錫站在堂中,看着站在面前的劉之敬,心裡暗暗慨嘆:瞧此人生得也是一表人材,還有一筆好畫,怎的遇了事竟是個會臨陣脫逃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劉之敬站在那裡,面上堆了笑容,心裡也是忐忑不安。

方纔他到了蔣家大門前,就見門裡不但站了蔣家幾個兒子,還有沈數似笑非笑地負手立着,頓時心裡就是咯噔一下。然而人都到了,難道還能掉頭回去不成?只得硬了頭皮上前,一首催妝詩都念得有些磕磕絆絆的,好在人人都以爲他是登門迎親緊張所致,雖然也取笑幾句,卻並沒人疑心他其實是心虛害怕。

有了這麼一出,劉之敬因爲成親而生出的幾分喜悅也被打消了大半,更多的是對自己手頭差事的擔憂,也不知陳燕到底替他在安郡王妃面前分說了沒有——若說去安郡王眼前分辯,那隻怕是自找沒趣,倒還是指望着糊弄一下郡王妃吧,縱然她精通醫術,一個女人家對馬匹之事大約總不會太熟悉。

他這裡有些惴惴地等了一會兒,那邊陳燕蓋着紅蓋頭,由喜娘扶着終於走了出來。

按習俗自然要有父母臨行教導,蔣錫看了看底下站着的陳燕,想當初剛跟着曹氏嫁進蔣家的時候既瘦且小,如今也長開了身量,竟是要嫁爲人婦了。

他到底是個心軟的人,縱然覺得陳燕有千般不好,今日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從前那些不快也就暫時拋開,微嘆了口氣道:“你雖不是我親女兒,如今又復了陳姓,畢竟也是叫過我幾年父親。如今要嫁去別人家裡,我也盼着你日子過得如意。謹記我一語:須正心誠意,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得閒也回來看看你母親。”

這番勸誡卻與一般教導什麼“孝順父母,恭敬夫君,體恤弟妹”之類的話不同,沈數站在一邊心裡明白,蔣錫這明說是教導陳燕,其實是說給劉之敬聽的,意思叫他以後少幹些臨陣脫逃的事兒,老老實實做人。

只是劉之敬暫時卻還沒聽出這層意思來,因爲他聽見蔣錫說什麼“又復了陳姓”,已經震驚得不知說什麼了。

陳燕複姓這事兒,皇帝只派個二等內監來傳了口諭。因蔣家有個郡王妃,還在西北幹出大事來,故而衆人便是見了內監去蔣家,也只會往桃華身上想。再說陳家又遠在江南,陳燕也不可能大張旗鼓地迴歸陳家,因此雖蔣家上下都知道,外頭人卻是不知的。

劉之敬當然也不知道這事兒,現在突然聽蔣錫說起這話,險些就要開口追問是怎麼回事。總算他還有幾分腦子,話到嘴邊硬生生嚥下去了。

然而雖然不問,劉之敬這心裡卻是飛速地盤算起來。他尚沒有想到是皇帝下的旨意,只往蔣錫身上想了。

一家子裡頭,能讓繼女復了原姓的,也只有一家之主蔣錫。而能影響蔣錫的,非安郡王妃莫屬。劉之敬這麼一想,就覺得後背上冒起冷汗來了:陳燕斷不致傻到自己要複姓,那麼剩下的無論是蔣錫的意思還是安郡王妃的意思,都代表着陳燕在蔣家不復從前地位,那他娶了這個女子到底還有沒有用呢?

不過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了,新娘已經由堂兄揹着往外走預備上花轎了,難道這時候能叫空花轎迴轉,說不娶了?真要是這麼幹,別管陳燕姓什麼,他就把蔣家得罪死了。劉之敬也只能躬身給蔣錫和曹氏行了個禮,轉身出了蔣家。 щщщ●тt kán●¢O

蔣家大門外早有小廝等着,見花轎擡起,立刻再點燃鞭炮,迎親隊伍也吹吹打打,簇擁着大紅花轎往巷子外行去。

陳燕坐在晃悠悠的轎子裡,只覺得一顆心也是晃晃悠悠的,總落不到實處去,手心裡微微沁着汗,竟連手裡抱着的寶瓶都有些打滑。

新娘抱寶瓶,這原是江南一帶的習俗,京城並不風行。然而曹家世居江南,曹氏是頗信這個的,仍是給女兒準備了一個小花瓶,裡頭還裝了些上好的五穀,象徵五穀豐登,闔家平安。

這花瓶不算大,不過兩掌高一掌寬,但因爲裡頭填滿了五穀,還是有些份量的。陳燕抱得有些手痠,正打算換一換手,忽然間轎子猛地一晃停了下來,陳燕也跟着劇烈地一晃,險些被甩出去。她一把抓住了旁邊的窗櫺纔算穩住身體,可那寶瓶卻砰地落到轎子底板上,裂開了長長一條縫,裡頭的五穀也灑了出來。

陳燕又驚又氣,正想問問轎伕這是做什麼,就聽有個尖細的聲音道:“讓開,讓開!宮裡傳安郡王妃!”轎子又胡亂晃盪着往旁邊移動,馬蹄聲響,緊擦着轎子過去了。

宮裡傳安郡王妃?陳燕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顧抓緊窗框別讓自己摔出去。方纔那種尖細的聲音,她已經幾次在蔣家聽見過了——來宣旨傳話的內侍都是類似的聲音。只是這宮裡早不宣晚不宣,怎麼偏撿她成親這一天來!

花轎出了孃家門,未到夫家門之前是不好落地的,可是這巷子也不甚寬,內侍打馬飛奔而過,硬把轎伕們擠得步履零亂,到底轎子還是一邊落了地。不過這時候衆人都假裝不知,趕緊把轎子再擡起來,加快腳步往前走——過會兒若是安郡王妃的車馬從裡頭出來,他們還得讓路啊!

桃華也被忽如其來的宣召弄得愣了一下,幸而女家把新娘送出門之後就沒什麼事了,雖然劉家那邊也把請帖送到了安郡王府上,但沈數根本就沒打算去劉家赴宴——以他的身份,不去劉家也不敢說什麼。於是內侍一來,桃華略一收拾,就跟沈數一起進宮了。

“是淑妃娘娘身子不適,突然腹痛,太醫用了針才緩過來。”來接桃華的是杜內監,今日殿試發榜,皇帝還在前頭呢,也實在顧不上袁淑妃了。

桃華一聽就皺起了眉毛。袁淑妃這一胎絕對是有問題了,很有可能肚子裡已經是個死胎,如果真是這樣,即使太醫這次用鍼灸保住了,也保不了幾天。

袁淑妃的鐘秀宮裡這會兒跟個墳墓一樣,進進出出的宮人個個噤若寒蟬,別說腳步聲了,恨不得連呼吸聲都沒有。流蘇白着一張臉在牀前伺候,見了桃華連忙迎上前來:“求郡王妃救救我們娘娘!”

杜內監板着臉看了她一眼,低聲斥責:“這說的是什麼話!淑妃娘娘好好的,你竟敢在這裡咒娘娘和腹中的龍胎不成?”

流蘇怎麼敢詛咒龍胎呢?只是她再不懂什麼,也看出來袁淑妃這一胎只怕又保不住了。

袁淑妃昏昏沉沉地躺在牀上,桃華給她把了把脈,眉頭就皺得更緊了。流蘇在旁邊看着,只覺得一顆心都像沉在冰水裡,撈都撈不出來。

把過脈,桃華示意杜內監走到外殿,才低聲道:“飲食裡下的東西,有沒有找到?”

杜內監招招手,有個瘦瘦的內侍端了個杯子上來,打開來一股子藥香混着點玫瑰花香彌散開來:“王妃回京的前幾日,這東西停了,大約是見王妃沒診出什麼來,這幾日又開始了……”

桃華聞了聞:“這是補氣血的湯藥?”這藥裡有玫瑰花、五加皮、紅棗、當歸、阿膠和銀耳,既可做保胎之用,又可補血養顏。不過,總覺得這玫瑰香氣似乎濃了一點兒。

“是。”杜內監低頭道,“之前趙充儀有孕之時,就常飲玫瑰花露。”

“所以這藥是玫瑰味的?”桃華立刻明白了。可是這麼一杯子湯藥,裡頭混雜了太多的東西,她能大致聞出有什麼藥已經是訓練有素了,要就此分辨下的藥究竟是什麼東西,那實在不可能。

“還是要找到那藥……”桃華仔細地聞了又聞,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這樣實在難以分辨。”她也不想喝一點兒來嚐嚐,畢竟裡頭下的藥肯定是對生育不利的,她不想爲了袁淑妃冒險。

“藥若不是在鳳儀宮,就是在壽仙宮。”杜內監也很爲難,“若無實證,皇上總不能去搜宮……”搜別的宮也就罷了,太后和皇后的住處卻不是能隨便搜的。

“皇上的意思,就想知道這藥究竟有什麼用。”

究竟有什麼用?致畸?死胎?但是如果這藥當初太后也曾用在先賢妃身上,爲什麼沈數卻健康落地了呢?

健康——沈數健康嗎?桃華心裡忽然一動。並不!沈數看起來確實身強體健,還被定北侯教得武藝出衆,然而他並不能說就是健康無恙,因爲他的眼睛!

色盲最大的可能是遺傳,然而定北侯夫人幾乎已經要查過太夫人祖宗十八代了,並沒有發現相同的色盲患者,那就是說,有很大的可能,沈數的色盲並非遺傳。

“我記得——當初趙充儀娘娘有孕之時,就說頭暈目眩……”那可能是妊娠期高血壓,但也可能是被藥影響到了腦部和眼部,“她現在還有什麼不適嗎?”

杜內監想了想:“似乎並沒聽說……王妃的意思是……”

“袁淑妃娘娘有沒有頭暈目眩的症狀?”

“有!”杜內監肯定地回答。自打袁淑妃懷孕,皇帝幾乎每天都要過來,他如果不是跟着皇帝,就是被皇帝派過來賞賜什麼東西,所以袁淑妃的情況他極其瞭解,“娘娘常說頭痛,眼前時而發花,看不清東西……若是這樣說來,跟趙充儀倒有些像的。”

趙充儀那個時候的處境跟袁淑妃完全相反。袁淑妃是從一開始就有些被害妄想症一樣的敏感,只要有一點半點的不適,立刻就會叫嚷出來。而趙充儀則是什麼都藏着掖着,就有不大自在也不肯說,唯恐別人認爲她這一胎懷得不好。

如此一來,兩人都不是如實反映,以至於有些情況實在難以分辨真假。再者頭暈目眩不但是孕婦常見的情況,就是普通女子,若是身子差一點的,也常有個頭暈目眩,原因實在太多。若不是桃華現在忽然想到了沈數的眼睛,大約也不會將這三人聯繫在一起。

“娘娘醒了?”內殿裡傳出流蘇驚喜的聲音,桃華回頭看去,就見袁淑妃一手按着太陽穴,被流蘇扶坐起來,有些茫然地道:“這是怎麼了?”

流蘇險些要哭出來,又強忍住了:“娘娘昏過去了,可嚇死奴婢了。”

“我的孩子——”袁淑妃猛醒過來,一手捂上小腹。

“沒事沒事呢!”流蘇一迭連聲地道,“太醫給娘娘施過針了,龍胎保住了!”

袁淑妃眼睛微微一亮,隨即又擡手掩臉:“怎麼這樣晃眼?”

這會兒是正午,陽光的確十分明亮,但寢宮內殿爲怕她受風還掩着窗戶呢,光線並不十分明亮,更不必說晃眼了。

“娘娘現在覺得怎樣?”桃華大步走進去,“可是眼睛覺得不自在?”

袁淑妃用手搭在眉脊上,像是被陽光晃得睜不開眼似的看了她一會才道:“安郡王妃?”

“是我。”桃華微微彎腰看了一下袁淑妃的眼睛,因爲被手掌遮蔽着,看不清瞳孔有無變化,“娘娘看得清我嗎?”

“太亮了……”袁淑妃下意識地說了一句,隨即彷彿才醒悟過來似的,“安郡王妃是——來給我診脈的?診出了什麼沒有?”

她這一下子又變得迫切起來,伸手來抓桃華:“她們給我下了什麼藥?你診出來了是不是?我的確是被人下藥了,對不對?”

下藥是的確的,然而究竟下的是什麼藥還沒診出來。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即使診出來了,皇帝也不會讓袁淑妃知道吧?

桃華往後稍稍退了一步,說不上是憐憫還是厭惡地看了袁淑妃一眼:“娘娘究竟是有什麼不適,能詳細說給我聽聽嗎?”

“不適?”袁淑妃急切地向前傾了傾身,“很多啊!我時常頭痛、頭暈、目眩……”

袁淑妃在宮裡喋喋不休的時候,陳燕已經跨進了劉家的門。

應該說今日劉家也還頗爲熱鬧。劉之敬去過一趟西北,而且聽說是自請去治疫的,人人都知道皇帝對疫情看重,雖然他最後是瘸着腿自己提前回來的,但畢竟態度擺在那裡,聽說在路上徵集藥材也十分出力,總有份功勞。

尤其走運的是,聽說他知道西北是如何種痘的,這不,現在就在跟郡王妃的伯父一起,負責準備種痘事宜了。雖說在郡王妃回京之前這痘不可能開始種,但前期的準備工作也不少。而且種痘是件大事,可想而知等這事做起來,劉之敬會有什麼功勞了。

爲這個,劉之敬也不能被當作從前那個清高酸腐的窮翰林來看待了,所以劉家小小的宅院裡今日竟然坐得滿滿的,以至於準備的喜宴都不夠了。

劉太太忙得腳打後腦勺,跑到前頭看了看,又跑回自己房裡摸出幾兩碎銀子交給茯苓:“你去巷子口那滷肉店裡買些醬牛肉燒羊頭來,再去打幾壺酒,快些着!”轉頭又叫枸杞,“趕緊把那青菜洗了,竈下燒起火來,我再炒幾個菜!”今天居然來這麼多人,實在出她意料之外。

茯苓拿着那幾塊碎銀子發呆。老實說她雖然是個做丫鬟的,但上街去買肉打酒這樣的活計她還真沒幹過,在蔣家那都是小廝們乾的事。

“還愣着幹什麼!”劉太太沖她瞪起眼,“耽擱了外頭的貴客們,仔細你的皮!”

茯苓和枸杞是那日跟着嫁妝一起先過來的,這幾天在劉家就已經被劉太太支使着幹起活來了,今日更是一早忙到現在,早飯也不過是一碗清粥兩個饅頭,另有兩碟鹹菜,一碟蘿蔔乾,一碟酸瓜齏,都鹹得能打死賣鹽的。她打從下生就沒吃過這樣的飯,勉強嚥了半個饅頭,此刻肚子裡已經在唱空城計,兩條腿也累得發酸,一步都不想再走。

然而這時候還能說什麼?也只得揣了銀子出門去。待出去了才發現,所謂巷子口的滷肉店,其實是站在巷子口勉強能看見的滷肉店,還要走出去好遠。再提上幾壺酒,茯苓只覺得腳都快走斷了,才總算挪回了劉家。

這自然又捱了劉太太一頓罵,幸而前頭席上沒菜沒酒了,劉太太才只罵了兩句,就叫她趕緊去送酒送菜,別的顧不得了。

這麼一直忙到午後,客人們雖未全散,卻也沒人再吃喝了,茯苓這才緩過一口氣來,捉個空往新房裡去見陳燕。

所謂新房,也就是把幾間房子重新粉刷一下罷了,連房上的瓦片都沒全換掉,看過去有深有淺,頗有幾分滑稽。茯苓進了屋子,見陳燕端坐牀邊,萱草正陪着低聲說話,簡直如見到了親人一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