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青川少年郎”就是慕容煥心裡一直在念着的那個“他”?這曲表達的是她對那個“他”的懷念?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一想到這丫頭在這太和殿明目張膽地借曲抒情,懷念自己的心上人,百里陌煦就覺得心裡堵得慌。他一揚手飲盡杯中酒,提起酒壺再斟上一杯。
希貴妃、安貴妃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後悔。早知道就不提議慕容煥表演了,居然是讓這“廢材”出盡風頭?!
而冷羽馨此時真的是腸子都悔青了。沒想到這慕容煥根本不是不會,她豈止是會,她這麼一彈奏一吟唱,自己以後還敢在衆人面前撫琴而歌麼?這麼想着,她的手指突然一動,一粒很小的水珠隨着她這一彈,急速對着慕容煥飛了過去。
這水珠飛得很快,衆人此時都沉醉在嫋嫋餘音中,根本沒有人發現冷羽馨的小動作,唯一看見的便是百里陌煦。
這水珠直奔慕容煥咽喉而去,按照冷羽馨的功力,雖然要不了慕容煥的命,卻能讓她聲帶盡損,從此無法發出丁點聲音。
偏偏百里陌煦就算髮現了冷羽馨暗中出的殺招,卻也不能明裡出手。因爲,他一出手,冷羽馨就會知道他心裡或多或少有些在意慕容煥,那麼慕容煥逃得過今夜,以後卻會更加危險。而且,他一出手驚動了上方端坐的父王和母后,那這事就徹底鬧大了,很多情況都會出現變數。
可是,要百里陌煦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慕容煥受傷,再也不能說話唱歌,他又做不到。電光火石之間,他心裡嘆息了一聲,低頭拉住冷羽馨的手,溫柔地在她耳邊低語,“馨兒,你何必與她較真?小心被父王發現。你若不喜歡她,我來便是,用不着你親自出手。”
就在出手去拉冷羽馨的同時,一股氣流已經從百里陌煦手中發出,直接追上那滴水珠,將其往下一壓,水珠當即改變方向,對着慕容煥的心口打了過去,只聽琴聲、歌聲戛然而止,慕容煥悶哼了一聲,一口鮮血吐在那素雪絹裙上,胸口處當即也滲出血漬。
“煥丫頭!”
“阿嫂!”
幾乎是同時,東方慀淼和百里陌鑫站起身來,驚呼了一聲。百里陌鑫更是大喊了一聲,“有刺客!”若干御林軍立刻衝了進來。
百里明江的神色一下變得嚴肅起來。他一把拉住東方慀淼,又深深地看了百里陌鑫一眼,百里陌鑫想要衝出去的身子當即停在那裡,可望向慕容煥的眼裡卻是掩不住的擔心和傷痛。
“三哥,你怎麼了?哪來的刺客?!”百里雨夢自然也覺得百里陌鑫有些不妥,趕緊拽拽他的衣衫,拉他坐下。
“快,告訴大家你這幾日身子欠安。”百里陌煦早已用內力傳音給慕容煥,要化解此事,慕容煥纔是關鍵,只有她推說是自己的原因才能遮掩過去。
慕容煥一愣,隨即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受傷,一定與那冷羽馨脫不了關係,可是,此事無憑無據,在這太和殿上,若自己要公然指證冷羽馨,恐怕最後會落個因嫉妒而誣陷側王妃的罵名。且不說大冰塊會百般維護冷羽馨,就是那安貴妃、高棉使團的人,也一定會幫其遮掩。自己一個弱女子,寡不敵衆,何苦來哉?此時,只能隱忍。
於是,慕容煥忍住劇痛,強撐着站起身來,對着上方的百里明江和東方慀淼福了福身,“臣妾無能,讓父王和母后擔心了。臣妾離開夜嵐時受了傷,一直沒有痊癒。剛纔這支曲子唱到最後,動了思鄉之情,心緒難平,舊疾復發。擾了大家的興致,還望父王和母后見諒!”
“煥丫頭!”東方慀淼自然明白這只是個說辭,舊疾復發怎麼可能胸前滲出血漬?可慕容煥爲何要替人掩飾,傷她的到底是誰?難道是?東方慀淼的視線匆匆掃過依舊握着冷羽馨雙手的百里陌煦,只覺得好生心疼慕容煥。“要不要緊?快傳御醫!”
“母后不用擔心,舊疾而已,休養幾日就會好的。”慕容煥捂着胸口,忍着翻滾的血氣,依舊站得筆直。
百里明江不動聲色地看着自己這個兒媳,心裡對她越來越多的肯定。剛纔的一幕,雖然他沒有注意到事情發生的起源,但也敢肯定,慕容煥絕對是被人暗算了。而且從慕容煥受傷的位置來看,出手的很可能就是百里陌煦和那冷羽馨。這兩個人竟然膽大妄爲到敢當衆動手?這丫頭是否刻意在爲他們掩蓋?不管怎麼說,此時掩蓋是最明智的選擇。
這個丫頭,識時務、懂大體,反應快、明事理,稍加打磨,日後定成大器。美中不足的便是沒有念力,但若她身後的男人肯全力幫扶,“廢材”又如何?只是,自己這兩個兒子,似乎都搞錯了自己的位置。
做夫君的面對這樣的好女人,無動於衷。做小叔的,卻偏偏在意上了。這是要鬧哪樣?百里明江忍不住微微蹙了下眉頭,看來改日自己得找這兩個兒子好好談一談了。
“原來是這樣啊,煦王妃真的是身子弱,唱個曲兒也能吐血。要本宮說,這可得好好調養,否則以後怎麼爲煦王爺開枝散葉啊。”安貴妃當即在旁邊假惺惺地表示關心,“本宮那裡倒有不少補氣血的丹藥,等下派人送到煦王府,煦王妃一定好好調養。”
“多謝貴妃娘娘。”慕容煥福身答謝。
“皇嫂不說,我們還以爲這也是表演的一幕呢。”不知是否不滿百里陌鑫對慕容煥的過分在意,那百里雨夢也開口暗諷,“剛纔皇嫂的曲子,最後一句唱到‘長滿青苔的墓碑刻着歲月如潮’,結果皇嫂便吐出一口血來。雨夢無知,還以爲皇嫂是爲了烘托氣氛,故意爲之。沒想到,原來是因爲身子虛弱所致。皇嫂也真是的,身子不舒服應該早說纔是,這倒好,倒讓我們過意不去了,早知道真的不該請皇嫂彈唱的。”
“雨夢妹妹不必自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慕容煥淡淡笑着,可心裡早就碎碎唸了。你妹!你丫烘托氣氛才吐血!你以爲姐是變魔術的?想吐血就吐血?這樣的譁衆取寵是姐的風格麼?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你這明擺着就是要和姐做對啊!姐到底哪裡招你惹你了?
在東方慀淼的怒視下,百里陌煦終於放開了冷羽馨,正眼看了一下就快堅持不住的慕容煥,冷冷地喚身後的宮女,“還不去把王妃給本王扶過來?!”
“是,煦王爺!”兩個宮女當即碎步上前,將慕容煥摻住,緩緩退了下來。就在轉身的那一瞬,慕容煥口裡再次血氣上涌,嘴角再次滲出血漬,可她的背依舊挺得筆直,並未在衆人面前現出任何破敗之象。
“王妃可有事?”當宮女扶着慕容煥坐下的時候,百里陌煦略顯敷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無妨。”慕容煥雙手一捋裙襬,坐了下來,巧妙地避開百里陌煦伸出的手。這一幕,落在冷羽馨眼裡,心裡自然喜不自勝,而落在東方慀淼眼裡,則更平添了幾分心疼。
百里陌煦看看自己空空的指尖,二話沒說,手退了回來。隨即起身,面對百里明江和東方慀淼拱手請示,“父王、母后,王妃舊疾復發,請恕兒臣帶其先行告退。”
“準!”百里明江爽快地同意了。東方慀淼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不少,轉頭對身後的宮女說了句什麼,那宮女迅速退下了。
這時,百里陌煦俯身下來,出人意料地將慕容煥抱了起來,隨即對冷羽馨點點頭,“馨兒,跟上!”
冷羽馨一愣,但馬上也就想明白了,這是百里陌煦要在父王和母后面前演戲呢。誰都知道這慕容煥是東方慀淼要百里陌煦娶的,他心裡再不喜,此刻也只能這般。
“臣妾告退!”冷羽馨當即也站起身來,面對上方的百里明江和東方慀淼福福身,跟着百里陌煦走出了太和殿。身後,衆人眼神複雜。尤其是百里陌鑫,不捨、心疼、嫉妒,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慕容煥此時已是強弩之末,雖然萬般不情願,卻也只能任百里陌煦將自己抱在懷裡。她緊閉着雙眼,身體僵硬,儘量不讓自己貼在百里陌煦身上。
三人走出太和殿,冷羽馨馬上跑上前來,“煦哥哥,讓我來抱吧,別髒了你的衣服。”
“算了,已經髒了,無妨。”百里陌煦的話裡透着幾分無奈,似要告訴冷羽馨他並不想這樣。
“臣妾可以自己走。”慕容煥睜開眼,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兩人。
“姐姐你確信?”冷羽馨冷笑了一聲,“姐姐又何必逞強?都這樣了還要自己走。知道的說是姐姐堅強,不知道的還以爲妹妹和煦哥哥聯合起來欺負姐姐。這宮裡人多口雜,指不定別人背後看了會怎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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