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爲什麼更受傷的卻是女人?!”
說着這話,花甜的眼淚又涌了出來,“我可以什麼都不要,甚至連尊嚴都不要地去追求他,他爲什麼還要傷害我呢?!”
我飲了一大口酒,“別爲男人掉眼淚!爭點氣!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要快快樂樂的,讓他們後悔去,纔是真的!”
聽完這話,花甜卻哭得更加傷心:“我只要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我的心就像要撕開了一樣。”
平時,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女人爲了男人哭哭啼啼,但這一次……
我眼角也跟着溼潤,也想不到還可以說什麼,只能伸開雙臂:“來,姐姐抱抱。”
花甜放下酒杯,來對面沙發,鑽進我懷裡。
我輕拍她的後背。
這種時候,也只有這樣。
待她哭過之後,開始纏着我瘋狂玩遊戲,輸的人又是喝酒又是接受變態懲罰的,好不熱鬧。後來我們一致同意把花錦叫過來,三個人更熱鬧。
不知過了多久,我和花甜正抱一起跳舞的時候,花甜突然喊:“我二哥來了!”立馬興奮地又叫又笑,連帶着我一起歪着跌坐在地上。
我們在那笑得前俯後仰,互指對方喝醉了。
再擡頭看時,花錦踢開零散在地上空酒瓶,走過來。就算是帶着醉意,我也可以看出他一臉火氣。
他沒說話,先把花甜扶起來到沙發那邊放下。
我見花甜抱着枕頭,就這樣睡過去了,也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繼續盤腿坐地上,我打了個酒嗝:“她終於趴下了?”
下秒,花錦就過來彎腰想也把我撈起來,卻被我一把反拉過來,也坐在了地上。
“花錦……我們接着喝嘛,也來個促膝聊天,怎麼樣?”說完,我硬是把他的膝蓋和自己的膝蓋碰在一起。
他看看膝蓋,又看看我,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說:“你也差不多了,我扶你過去睡會兒,一會兒帶你們回家!”
“回家?”我皺起眉頭,當即擺了擺手怪叫說,“我都還沒有一丁點醉的感覺呢。不不不,今天不回家,今天就是要喝酒,不醉不歸!明早起來,我們再一起看日出!”
話還沒喊完,花錦緊張地捂住我嘴,示意別把花甜再給吵醒了。
“幹嘛?”我不滿地推開他手。
花錦比了一個“噓”的動作:“應付兩個醉鬼,我可沒這個本事。”
花甜興許是聽見了我的怪叫,翻起來吼了聲“該你了,該你喝!”然後又倒下去呼呼大睡。
我樂了,也比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湊過去小聲請求說:“花錦,我們跳舞吧。”
“跳舞?”花錦擰了擰眉,忍了忍,用商量的語氣,“別跳了,我們就小聲說說話當醒酒吧,行不行?”
可是……我真的很想跳舞……
於是酒後人膽大,撒起嬌來,“不嘛,人家要跳舞嘛。不要醒酒,不要醒灑,不要醒灑……”還使勁拉着他胳膊搖。
花錦一副快腦震盪的表情,唯有妥協“好好好,跳。”
一聽他同意了,我笑着就伸手捏住他鮮嫩的臉蛋:“還是你最乖了,姐姐最愛你了!”
“你……”
“你什麼你。你是乖啊。”
“老實點。”他打開我手,用殺人的眼神瞪了我一眼,然後就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拉着他的手,說是跳舞,其實就是漫無規則地轉着圈圈。
神經病!我自己都知道。
不作死就不會死。因爲轉圈,我的頭更暈,才跳了一會兒就撲向垃圾桶狂吐。
花錦在旁邊輕拍我的背,說去給我倒水,要我等他回來。
我抓了張紙巾擦嘴,捂着難受的胃,淚眼婆娑地依在沙發邊緣上,忽然瞧見窗外的月亮好美。歪歪倒倒地爬起來,我重心不穩地推開那扇精美的門,走上了空氣清新的露臺。
這山莊建在風景如畫的林間,此時的夜景更顯靜逸。
見露臺的邊緣被砌成了牆垛,我搖搖晃晃地爬了上去,想要離那月亮更近。
……
“童可可……你站那麼高幹什麼?”
聽見身後響起聲音。
我沒有扭頭看他,始終盯着天上那又圓又亮的月亮。
“看月亮啊。”我幽幽地答,擡起手來彷彿已觸到了月亮的溫度,“花錦,你也上來。”
“下來吧,在下面看也是一樣。”背後的聲音小心翼翼。
“不要。”我像個小女孩一樣耍着賴拒絕,“在這裡離月亮近些。”
“聽話,你站那麼高太危險了。”
“花錦,你說……這個世界爲什麼這麼不公平?”我看着月亮的冰冷,好像被它一直冷到心裡,一股悲痛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好似已在崩潰的邊緣。
“真的有天堂這種地方?月月真的在上面?”我自顧自地說着發出一聲輕笑,“其實……我就是個騙子,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永遠也忘不了,月月最後一口氣,還有那留戀的眼神……這些天,它就像是一把利刃,一直在刺着我的血肉和神經。
“今天是蘇月月的葬禮,所有人……都是含笑送她走的。”他又說。
是麼?我乾笑兩聲:“反正人都沒有了,什麼樣的葬禮又有什麼關係。這種樂觀的套路……其實,不過是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罷了。”
“童可可……”
“這世上,這麼多人,那麼多的壞人,有那麼多應該死的人不死,爲什麼偏偏要一個小姑娘死?”
我想不通,心裡知道是在鑽牛角尖,但就是憋着這一口氣。
然後冷冷說:“她還那麼小……人生還那麼長,那麼美好……她要是長大了,也許是個出色的畫家,也許也會像今天這樣,失戀了就找我喝酒,一起發瘋。”
說到這裡,我鼻子一酸,沒了繼續想下去的勇氣。
“我認識的童可可,一直是個堅強的人。”他語調平緩地對我說,“人不在了,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堅強?不就是,不得不接受麼?
“我接受,我不能不接受。”我無奈地吸了吸鼻子,垂下頭看着腳尖,“這一次,我只是……不願意悄然無聲地接受,罷了。”
那個聲音,沒再說話。
爲什麼,每次都必須接受?!
這樣想着,我再次朝夜空看去,厲聲指着它控訴:“所有人都說好人有好報,好人一定會長命百歲!你這個大騙子,一點誠信都沒有,只會欺負善良的好人!月月那麼努力,你爲什麼就是不願意給她一個奇蹟?!你當的什麼老天爺!
“你這樣只會讓善良的人心寒,讓這世上的好人越來越少!就因爲你這樣,所以我再也不做好人了,我要做壞人,做最壞最壞的人!這都是你造成的!你失去了我,你聽見了沒有?有種你現在就給我下來,我們倆好好地較量一下!你給我下來,給我下來!”
我張牙舞爪地叫着……
猛然感覺手腕被一股力量牢牢抓住,強大的力量將我快速向後拉。
我尖叫着落進柔軟之中,再睜開眼時發現……眼前竟然是花冥的臉。
我一定是醉得太厲害了吧?!
我眼神迷離地看着他,明明在和花錦說話啊,怎麼會看見花冥的臉呢?
但他確實是花冥。
他把我橫抱在懷裡,臉上的表情摻着焦急後的怒氣,我可以感覺到他那鬆一口氣的微小動作。
不,花冥纔不會像這樣抱我。
這不過是我的幻覺罷了。
“你好……”這樣想着,我笑着衝他揮手打招呼,還伸手揉上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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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真好,滑溜溜的。
“這個幻覺……好真啊。”
“別鬧了!還想讓人多操心?!”面前人啞着聲音,語氣是我所熟悉的命令和冷酷,但在他的眼睛裡,卻有讓我徹底融化的東西。
我聞着他身上那似有似無的木蘭花香……覺得好舒服,頭直接枕在他的胸膛上,有一種渾身無力的感覺,只覺着鼻子酸酸的。
平時,都不敢太長時間直視他的臉,終於在這一刻,他只屬於我。
他的眉眼,和平時不一樣,不再冰冷封閉,全是溫情柔意。
所以……怎麼可能是真實的?
“你眼睛裡有……星星……”我挪不開眼睛,喃喃說,“還有……我的倒影。”
他沒有躲開,也沒有罵我,而是緩緩將我放下來,仍用胳膊圈着我。
我感受到他的體溫……好想更緊地鑽進去,避開所有寒冷的風。
越是這樣看着眼前這似夢非夢的臉寵,我的心越像火燒般,身上每一寸肌膚都疼痛難忍。
“花冥……我好辛苦。”我用盡好大的力氣才哽咽出話來,“爲什麼……就這麼難……”
“沒有人容易。”
“你也不容易麼?”
他眉頭微微一蹙:“我不是神。”
“你是。”我點頭,“所有一切,對你來說,都不算什麼。”
他定定地看着我:“你是童可可,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不想好起來。”我搖頭,“我厭倦了這樣的自己,厭倦了做你們眼裡的童可可。我裝得好累,面具戴得好累。
“我也有失去希望的權利,有頹廢的權利,有哭的權利。我再也不想無所謂了,不想了。我誰都不是,我只是我。”
我張着嘴想要哭,再不放聲哭出來的話,就像要窒息了似的。
“哭吧。”
聽見他脣間飄出這兩個字,我藉着酒勁,終於哭了出來,整個人都在巨烈地顫抖。
他什麼也沒說,緩緩地,輕輕地將我擁在懷裡。
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感覺他胳膊越發有力地裹着……
……
我們都是戴着面具的小丑。
卸下面具的這一刻,我纔是我。
即使虛弱無能,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