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轄裡和杜重威所率領的奇襲部隊,是由韓德樞所蒐羅的遼津所有能遠航的新舊船隻,載着兩萬八千個士兵和三個月的口糧,從遼津出發,一路向西——這一趟奇襲將遼津能出海的船隻以及能操舵的水手全都出動了,至於嚮導則是一批歸附了遼國的海盜。
船隊的行走一路上倒是有驚無險——所謂的驚不是曾遇到什麼危險,實際上全程都風平浪靜,但出海一事對契丹人來說就已經是極大的冒險了,就算一路無大風浪,但那正常的海上顛簸也讓船上所有胡人都嘔吐得身體發軟全身發虛,幾乎如病了一場般。其實才短短几日功夫,但幾千胡人一踏上岸卻個個如同死裡逃生、才從地獄裡爬回來似的。
儘管韓德樞聲稱得到了消息說天津空虛,但天策唐軍的威名震懾寰宇、海陸弗屆,作爲嚮導的那羣海盜,終究不敢真的奔天津而去,帶着船隊繞過灤河河口,便在泃河的河口靠岸。
泃河的所在,基本上位於後世天津與唐山之間,其入海口本來也是一片荒蕪,虧了契丹的遷民暴政,許多燕薊百姓在那場動亂中逃到了這裡,圍攏着一個小漁村安生。天策政權統治這片地區之後海上貿易迅速發展,一些百姓就沒回老家留了下來,久而久之聚成了一個兩三千人的市集,就叫做泃鎮。
此處南下天津、東至灤州、西北前往幽州都十分方便,卻又正是一個燈下黑的所在,各種黑道勢力、豪族走私與海盜餘孽均在此有窩點。不合法的買賣與走私在此進行,渤海尚未被剿滅的海盜在這裡尋求補給,河北的豪族也派了管事在這裡進行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同時這些河北豪族也是這個黑港口的保護傘。
天津的海貿已經實現正規化,但在各方勢力的掩護下。泃鎮卻遲遲未能納入正規管理,甚至在朝廷的檔案上,這個畸形繁榮的海邊市鎮仍然是一個漁村——正所謂山高海遠,土豪當家。
杜重威熟悉燕趙地理,一上岸馬上指揮兩三千不大受風浪影響的士兵將泃鎮包圍了起來,泃鎮的各種勢力靠的是黑白勾結、**詭計。哪裡敢正面抵抗大軍的圍攻?一夜之間整個市鎮的統治權便易手了。跟着杜重威開始封鎖交通、盤點斬獲,泃鎮是渤海走私者與海盜最重要的陸上補給點,各種補給物資十分齊全充裕,這卻讓杜重威小小地驚喜了一番。
在海盜頭子的建議下,他除了搜繳糧食之外,倒是沒有抄沒泃鎮各方勢力的財產,反而將所有勢力頭目連夜聚集起來,殺了兩個不大順服的立威,跟着進行懷柔。無論是渤海的海盜頭目也罷。河北豪族派在這裡的管事也罷,幾乎全無抵抗的念頭,其中更有幾個管事十分配合,願意爲新主帶路。
杜重威做完這一切之後,蕭轄裡纔算緩過氣來——這也多虧了在海上的時間不長,所以他精神恢復得還算快,蕭轄裡一恢復行動力馬上重掌主導權,召集諸將聽杜重威陳說所獲。跟着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這時擺在他們面前有三條路:第一,直奔幽州。奇襲燕京這個大唐首腦;第二,南下天津,劫掠河北、山東腹地;第三,東進灤州,夾擊駐守在那裡的李彥從,爲契丹大軍的東進打開大門。
奇襲燕京的策略是一個年輕的契丹將領耶律休哥提出來的。耶律休哥也是契丹皇族成員,年紀雖輕,在契丹族內年輕人中卻頗有聲望,這次因反對耶律李胡而被派來奇襲。
他認爲既是奇襲,最重要的就是搶奪時間。現在有幾萬人馬,在唐人還沒來得及防備的情況下,出其不意一口氣打到幽州城下!如果運氣好,攻破敵人首都甚至俘虜大唐羣臣,乃至把郭汾、世子都變成階下囚也大有可能,那時候天下震動,所有對天策不滿的潛在敵人都將羣起響應,天策大唐的就有可能因此而分崩離析!遼東兵馬再進、漠北諸部呼應,江南孟蜀相機而動,把整個天下搗成一鍋亂粥!得到那時,就算張邁從西域趕回來也沒用了。
他這個想法無比大膽!但蕭轄裡和杜重威卻聽得有些目瞪口呆。
杜重威忍不住發作道:“我們才兩萬八千人,其中一半人到現在還沒什麼力氣,這樣就去打燕京?”
耶律休哥說道:“人沒力氣,是因爲剛剛從海上來,可我們一踏上陸地,精神勁就恢復了四五分,接下來並不需要靜養,行軍路上就能恢復氣力。”
杜重威又說道:“幽州是天策的首府所在,那裡豈能沒有重兵!”
“可能有重兵,也可能沒有重兵,但就算有重兵又怎麼樣!”耶律休哥說:“我們出其不意之下,攻殺進去的可能也是很大的。既是奇襲,重要的就是一個奇字!”
杜重威說:“好吧,就算讓你賭對了,真讓你攻進去,可唐軍接下來的反撲怎麼辦?燕京四周,東西南北數百里都有兵馬,雲中、定遼、鄴都三個方向的大軍一旦聞訊,趕來勤王,那時候四下裡一合圍,我們就成了甕中之鱉了!幽州就算能攻佔,也是守不住的。”
“佔領幽州做什麼!守住幽州做什麼!”耶律休哥說道:“我契丹兵馬,來去如風,到了幽州就縱兵劫掠!放火!毀了幽州,殺了大唐羣臣,張邁的妻子兒女,能俘虜就俘虜,俘虜不了就殺,殺他一個報仇雪恨,殺他一個屍山血海,殺他一個天下大亂!我們都被耶律李胡扔在這裡了,難道還想能回去嗎?往前是死,往後也是死,既然都是一死,不如就拼個魚死網破!說不定到時另有生機!”
但他的這個想法卻沒有得到蕭轄裡與杜重威的支持,不但杜重威竭力反對,就是蕭轄裡也覺得太過冒險了。
杜重威本人是主張南下天津、劫掠河北和山東腹地的,他是中原人士,深知中原虛實,根基也在那裡。劫掠天津可以得到大量資材,流竄河北可以收攏到一些舊部,南下山東說不定還能佔到一塊地皮,如果再能得到南齊的呼應,興許就能和李守貞一般割據一方——要是契丹、劉知遠等都舉兵攻唐,來個天下大亂。那時候也許還有亂世爲王的機會!
而蕭轄裡的主張則最爲持重,他是想攻打灤州。很長一段時間蕭轄裡都是榆關的鎮守將領,所以對榆關西面的灤州所知甚深。
灤州並非堅城,鎮守那裡的李彥從也只是區區一個降將,過去幾年之所以安然無恙靠的主要是天策唐軍的威名使得契丹兵馬不敢輕出榆關,但如果現在發動奇襲,和榆關的兵馬東西夾擊,拿下灤州的機會很大——就算打不下,只要榆關的兵馬出來接應。繞過灤州回遼東都有可能——榆關是他曾經的駐防點,只要去了榆關,重新拿回兵權都有可能。
三人各有想法,最後耶律休哥還是人微言輕了,不過蕭轄裡也不能不顧及杜重威的意見,再則奇襲灤州也是兵在快不在多,杜重威所部的許多步卒反而可能拖累自己進兵的速度,當下決定兵分兩路——蕭轄裡以胡騎東襲灤州。杜重威以漢兵南下天津。
稍稍整頓之後,雙方便分兵南北。臨出發時耶律休哥拉住蕭轄裡的馬頭,說道:“蕭統領!你真的要去襲灤州?”
蕭轄裡道:“現在都要出兵了,你還說這些做什麼!”
耶律休哥道:“李胡將我們扔到海上,這固然是要讓我們來送死,但既然大海沒把我們給吞了,那就是上天還沒有遺棄我們!而且還讓我們來到這樣一個可以四面出擊的好地方!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不加利用。這就叫天賜福、不受有災殃!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蕭轄裡道:“正因爲這樣的機會不會有第二次,所以要趕緊奇襲灤州,爲我大軍西進打開一扇門戶。”
“就算真的襲取了灤州,又能如何!”耶律休哥說道:“灤州不是榆關,不是堅城!我們之前不是打不下灤州。是根本沒打,因爲就算灤州打下了,一旦正面作戰,我們的軍力還是打不過天策啊!灤州打下了,門戶是開了,但最好的時機也失去了——到時候唐人也反應過來了,一旦他們有了準備,下定決心,起用重將,四合進兵,在這燕薊平原上正面作戰,我們就能贏麼?楊易雖然病廢,可人在定遼,快馬來回不過半個月,只要他人一到幽州,燕薊一戰就是臨潢一戰的再現!再加上攻守易勢,我們有幾分機會能贏?那時候也不過劫掠一趟退回遼東罷了!能有什麼作用!”
蕭轄裡聽到這裡,心意頗動,但還是道:“這個我也知道,但奇襲燕京……太冒險了!還是襲取灤州爲上!至少可進可退。”
耶律休哥道:“若如此,請給我三百騎,我願舍了這條性命奇襲幽州,以爲統領你的呼應。”
蕭轄裡驚道:“三百騎兵襲唐京?你瘋了嗎?”
耶律休哥道:“三百騎兵,不足以佔據堅城!但燕地一馬平川,我騎兵只要舍了性命,來去劫掠如火,仍然能鬧得唐國震動!統領你分出三百騎兵給我,對你的戰力損耗不大,但令得唐國上下都急於勤王撲火,榆關那邊就有更多的時間行事了。”
蕭轄裡怔怔看着耶律休哥,似爲他的氣概所動,慨然道:“誰說我契丹已經國運傾頹的!有你這樣的奇將!我相信我契丹仍有再次雄起的一天!去!你去挑選人馬!凡願意跟你去的,都帶走!”
“既不能全軍向燕京,那帶太多人反而無謂了。”耶律休哥道:“我只帶三百騎,三百個願意與我赴死的契丹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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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浩然看着碼頭上的風浪,對弟弟關老三說:“這天氣不錯,又是出海的好季節了,只是這海風的味道,我聞着總不大對。”
關老三說:“是要有暴風雨嗎?先前那麼多船隻水手南下去了倭國,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情啊。”
“好像不是吧,我問過會望風看天的老水手,也都說這天氣好。只是總覺得不大對,心有時候跳的厲害。可不要出什麼事情吧。”關浩然說着,有些黯然:“希望不是楊老爺子出什麼事情就好。”
關浩然就是大智節的妻舅,因爲在天津的活躍,被楊定國委任爲天津糾評御史,就連浩然這個名字都是楊定國取的。所以對關浩然來說,楊定國實有知遇之恩,加上被楊定國身上的氣概所吸引,雖然彼此相處的時間不長,但關浩然已視楊定國如父,這次楊定國病退的消息傳來,關浩然只恨不能北上侍奉湯藥,一直都十分掛心。
然而他又想:“楊國老何等身份!他生病了自然不會缺人照看,我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做好國老交代的事情。這纔是對他老人家恩情與信任最大的報答哩!”
便振作精神,去巡視港口、碼頭和市集。關浩然在民間本來就有相當的根基,自任糾評御史之後,又確確實實地利用了手中的權力給天津的底層人辦事,所以聲望比起從前來又上了一層。
不過河北的士紳卻都看不起他,覺得這個剛剛勉強學會寫自己名字的土包子不過是楊定國刻意樹立的“親民”標杆罷了,並不把他當回事。前一段時間有關楊易“國防三弊”的事情傳到天津之後,這邊也發生過討論。關浩然自然是站在楊易這邊的——這不只是因爲楊定國的緣故。實際上關浩然也覺得楊易的話有道理。
但天津的輿論卻依然把持在士紳當中,當初糾評臺的御史們聚會議論時。士紳代表引經據典、侃侃而談,把關浩然駁斥得面紅耳赤、口不能言!他明明覺得楊易說的有道理,但自己偏偏說不過人家!爲此他極其羞恥,卻又無可奈何。
“這些讀書人,不過仗着自己認識幾個字罷了!”關浩然對弟弟說:“國老說的對,說到做事。這些人未必就強得過咱們。咱們咬咬牙,快些認字學字,等把這短板補了起來,總有一天,一定能把道理說通了!儒門五經我們說不過他們。但元帥的史學卻通俗易懂,咱們就讀通了那個,來跟他們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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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的市井依舊平靜,依舊繁榮。楊易說契丹近期可能東侵,戰爭可能爆發,這種推測已經隨着“國防三弊”的討論傳遍了大半個中原,就是天津坊間的三歲小兒也能嘮上兩句,但沒人當真!
不看糾評臺那些有見識的老爺們,都說這一回楊大將軍錯了麼?
鷹揚將軍啊,自然是很厲害的,但畢竟離得太遠,當人們有疑問的時候,總會習慣性地去詢問身邊最後見識的人。知識也罷、政令也罷,總是這樣通過本地的知識分子過濾後再在民間紮根的,這也是所有的思潮一到下面必然變味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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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事情似乎變得不大一樣,蛇有蛇路、鼠有鼠路,關浩然雖然混不進士紳圈裡去,但作爲一個有根基的糾評御史,苦勞力們固然是他天然的支持者,一些商家覺得那些士紳御史不會真的爲自己說話,也在向關浩然靠攏,這些便都是他的耳目。所以現在的關浩然變得比以前更加敏銳。
他察覺到商家大族似乎有不尋常的動態。
這天晚上,他如約到妹夫家中吃飯,提起了此事,說:“北邊可能有點問題。”
大智節道:“什麼問題?”
關浩然說:“饒陽李家在泃鎮的一個管事,忽然迴天津來了,有人看到他入市的時候有些狼狽。”
“饒陽李家?”
“就是除了李沼、李深和李昉的那個饒陽李家啊。”
“啊,是那個三李之家啊!”
饒陽李家,這可是如今在河北聲名赫赫、炙手可熱的豪族!李沼在中樞高居執政,民間成爲副宰相;李深在地方上做着大官;李昉年紀輕輕就已經成了天子跟前的大紅人——這樣一個家族,其在地方上的煊赫可想而知!自河北以至於天津,民間提起“三李之家”的,就是這個饒陽李氏!
“不過不是本家。”關浩然說:“三李之家的嫡系,還是很收斂自重的,但他的親族親戚。仗了他們的勢,生意也做得挺大,只不過天津這裡的正當買賣都嫌吃不飽,連泃鎮那種黑白混雜的灰銀子都要賺,卻未免沒品了。哼,泃鎮這顆毒瘤。遲早我要捅出來,洗洗那裡的污穢!”
大智節有些驚訝道:“你可別亂來!泃鎮能在這近畿之地存在,上頭必定有人罩着!你看連三李之家也有管事在那裡,就知道這裡頭的水有多深!”
關於泃鎮的事情,燕京高層的官員未必知道,但久在基層的關浩然和大智節卻心裡清楚,只是動不了它罷了。
“這種骯髒事,三李未必知道。”關浩然說:“我聽國老提起過三李,他雖然不喜歡三李的一些行事。但對李執政的氣節還是讚賞的。國老既然那樣說,那三李應該就都是君子,想必也是被家人親族瞞騙了。這叫什麼來着?嗯,狐假虎威!”
大智節道:“就算是這樣,但真的事情捅出來,三李能不顧全一下自己的親戚?李執政也不一定就顛倒黑白,但上頭的人,只要手指頭偏上一偏。那底下就全亂了!你還是不要亂來的好。別忘了現在楊國老病倒了,現在糾評臺是馮道當家。你上面可沒人了。”
“國老病倒了又怎麼樣!糾評臺還是在的!這個國家的律法規矩,也還在!”關浩然笑道:“妹夫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小心了!說起來你從商出海,那膽色都是讓我佩服的,怎麼一涉及到官場上的事情就變得這樣膽小了。”
大智節道:“還是小心爲好,還是小心爲好。”
大智節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說道:“李家的那個管事忽然從泃鎮回來,可有說了什麼沒有?”
“不知道。至少對外頭,李傢什麼都沒說。”
但當天晚上,關浩然又收到了兩個消息,說又有幾個人似乎是從泃鎮回來。但回來之後,那些家族的人就馬上閉緊了門戶,對外不通一點消息。
關浩然將事情放在心上,卻也猜不透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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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天津消息最爲靈通的人之一,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與他一般敏感,所以第二天天津的坊市一概如常。但到了中午,關浩然又收到了幾個消息,卻是昨天有動靜的那幾家,連同他們的親族,忽然都有婦孺出城,這又引起了關浩然的注意,他派了人去打聽,回來的人說,那些婦孺好像都是回老家去了——在天津的這些豪族大多不是本地人,都是士紳而到天津來做買賣,他們雖然成了大商人了,但在自家鄉下卻還擁有土地,是地主,也是豪紳。
關浩然意識到事情可能不會路了!然而再怎麼訪查,卻是再無結果,雖然以他現在的身份,天津的政務廳和軍鎮都能傳話進去,但沒有什麼證據的事情,不能單靠捕風捉影就去驚動地方軍政。
他想了想,事情既然都與泃鎮有關,便派了兩個機靈的小夥子去泃鎮走一趟,又想我是糾評御史了,既然旁敲側擊打聽不出來,不如就乾脆來個單刀直入!當下派了人去,邀請了相關的那幾個家族喝酒。
按理說,以他目前的身份請客喝酒,那些商戶家族怎麼也得應酬一下,誰知道那幾個家族竟是一個也沒來。
到了傍晚,房間突然有一些不對路的消息傳了開來,似乎是說北方出了什麼變故!
北方?那能是什麼?燕京麼?
雖然誰也說不清楚是出了什麼事情,但一種躁動卻不知不覺中蔓延了開來。
關浩然覺得自己的眉毛無端端跳得厲害!卻想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直捱到三更才睡下,忽然門被敲動,一打開門,一個血跡斑斑的小夥子滾了進來,進門就說:“不好了!關老大!小古死了!契丹!契丹!”
關浩然驚道:“你說什麼!”
小夥子說:“小古死了!我們去泃鎮的路上,撞上了兵馬,我躲得快跑了回來!小古卻死了!”小夥子嗚嗚咽咽的:“我慌亂中聽了兩句,好像是契丹啊,但說的又是唐言……”
契丹……泃鎮……
再聯想起來之前楊易的預言,關浩然跳了起來,叫道:“難道……契丹奇襲了泃鎮?這……這可大事了!”
就在這時,外頭響起了警戒的號角!這是有外地入侵逼近時的警戒!
關浩然側耳傾聽,那是從海河碼頭傳來的聲音!
“敵侵!夜襲,夜襲啊!”
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關浩然猛然大叫:“該死!該死!”
“什麼……”小夥子哭道:“大哥……我……我是怕死,我丟下了小古……我是該死……”
“不是說你!”
關浩然滿腔的怒火——他忽然想到了,既有敵襲,那不管真是契丹也罷,還是海盜集結也罷,肯定都是泃鎮那個方向出事了!
而從昨天到現在,那些有人從泃鎮跑回來的家族,卻不知出於什麼動機還在掩蓋着事實!以至於敵人逼近了海河這才被發現!否則的話,從昨天開始天津軍鎮應該就有所防備了,自己作爲糾評御史也早該得到消息了,若有一天半天的緩衝,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遭受夜襲措手不及!
“這些該死的東西!有家無國,只顧着自己……該死,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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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是一座新的城市,沒有任何舊基礎,又由於擴張得太快,所以這座城市是沒有城牆的,只是在外圍樹立了一些柵欄之類的封堵物,在幾條出路的交通幹道上有若干守衛兵馬,有一些防備海盜和盜賊的防禦措施。
這也是一座從未經歷過戰爭的城市,儘管渤海也有海盜的存在,但震懾於天策唐軍的威勢,哪個不長眼的海盜敢來有駐軍的天津冒犯?也是託庇於唐軍的威勢,這座城市自誕生以來,就一直享受着這個時代難得的和平。
可是這忽然到來的奇襲,卻讓很多人都措不及防
“是什麼,是什麼?海盜?還是山賊?”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誰叫出了一句:“契丹!是契丹!契丹人打到海河對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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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的市集,基本都位於海河以南,沿海臨河而建——雖然未來的趨勢,這座城市有可能地跨海河兩岸,但現階段海河的北岸還只是天津郊區。
天策唐軍之中軍事人才是當世頂級的,當初進行城市選址的時候已經考慮到種種情況的發生,天津軍鎮的所在控海扼河,雖然遭受了來自北面的夜襲,但應急機制啓動之後卻還能暫時保證海河南岸天津市的安全。
但敵人尚未過河,市井本身卻開始混亂了。
夜襲陡至,天津的軍政雙方各有應急行動開啓,在市集上政府官員暫時沒有到位,由於天津是商業城市,宗族力量也比較缺位,沒有族老挺身而出,而原本介乎官方與民間的的許多糾評御史,這時或者也倉皇無措,或者是乾脆縮在家中,從未經歷過這些事態的天津市民,一時間羣龍無首,在沒有組織的情況下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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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