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熘(二)

冷瑟瑟隱約覺得自己聽見了什麼聲音, 像是一羣人的打鬥聲,很吵,她有些煩躁。

幸而那些煩躁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因爲有一雙手一直緊緊地擁着她, 她似乎是在一個人的懷裡, 而那個人帶着她遠離了那些喧囂。吵鬧的聲音終於沒有了, 冷瑟瑟的意識也漸漸遠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才又聽到了聲音,那應是一個人的說話聲,那聲音很是耳熟,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人。

那人在她的耳邊說:“瑟瑟,他們都說這毒解不了, 但是我會救你的。”

那聲音在她的耳邊, 冷瑟瑟甚至能夠感受到耳旁的人的呼吸, 那噴吐出來的氣息縈繞在身旁,讓她一時之間難以分辨是醒是夢。冷瑟瑟想要睜開眼睛, 想知道身旁的人究竟是誰,然而僅僅是睜開眼睛這樣一個動作她都難以完成。

“你一定會醒來的,瑟瑟。”這句話話音未落,下一刻冷瑟瑟便感到又溫熱的脣觸到了自己的額頭。冷瑟瑟緊緊閉着眼睛,心裡面卻想着究竟是誰, 竟然這般做。而她還未來得及思考更多, 便感覺到那雙脣漸漸下移, 最後落到了自己的雙脣上。

她的脣與那個人的脣緊緊貼在一起, 良久, 冷瑟瑟甚至能夠感覺到那人的脣漸漸地涼了。

她動不了,睜不開眼睛, 也說不出話來,但是感覺是從未有過的清晰。

那個人,那個親吻她的人,在很久很久之後,終於離開了。

冷瑟瑟的意識也終於在那人離開之後重新模糊了,她想着,關於那人究竟是誰,待她一覺醒來,再去思考也不遲。

那是冷瑟瑟睡得最長的一次,她醒來的時候正見到一人倚在牀頭瞌睡着,一隻手上還拿着一塊抹布,不知究竟原本是要做什麼的。冷瑟瑟頭有些暈,但是手臂一撐便坐起來了。忍着頭暈的感覺,冷瑟瑟喚到:“丁越,丁越。”

“啊?”丁越睡得並不沉,冷瑟瑟不過喚了兩聲他便醒了過來,然後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坐着的冷瑟瑟。

冷瑟瑟挑了眉沉聲道:“你睡得可好?”

丁越臉色一變,想起了什麼似的,面上突然一喜便道:“老大!老大你總算是醒過來了!你可知你已經睡了整整兩天了!”

“兩天?”冷瑟瑟面色一變,終於憶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

她記得那個時候夏還月說,那劍上是有劇毒的。

然而現在她還活着,好好的坐在這裡,這麼說來……

“是誰救了我?”冷瑟瑟倏然道。

丁越臉上的笑容微僵,他低咳一聲道:“老大,既然醒了就不要管那麼多了,總之你沒事就好。”

“丁越。”冷瑟瑟皺了皺眉,明顯的有些不高興。

她如今自然是高興不起來的,頭依舊痛着,冷瑟瑟努力回憶卻只能回憶到昏迷之時有一個人一直不停的在她的耳邊說話,然而她卻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而丁越,明顯的有什麼事情瞞着她。

“告訴我。”冷瑟瑟眼神突然一變,讓丁越心中有些忐忑。

丁越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冷冷的站在原地,這個時候只聽屋外一個聲音道:“不是訂閱不肯說,而是臨去之時方兄弟交代了,決不能向你提起這件事。”

“你說……什麼?”冷瑟瑟一愣,不是爲了門口突然出現的任陵,而是爲了任陵口中的話。

什麼叫做……臨去之時?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方小安走了?”冷瑟瑟一顆心好似沉到了谷底。

任陵輕嘆一聲,目光有些複雜的點了頭道:“原本方兄弟是不讓我們告訴你的,但是我實在做不到什麼都不說。”

“究竟發生了什麼?”冷瑟瑟心中急得要死,偏偏任陵就是那種穩如泰山的性子,到了這種時候還沉默着久久不肯開口,直到冷瑟瑟瞪得他有些過意不去了,他才終於道:“冷姑娘,那妖人夏還月已經重傷離開了。”

“打傷那妖人的人,便是方兄弟。”任陵繼續道。

冷瑟瑟沒有開口,依舊等着任陵的下文。

任陵很快便又道:“方兄弟武功深不可測,就連我也看不出他的路數。”

“果然麼……”冷瑟瑟見過方小安動過一次手,雖然她不諳武藝,但是也猜測得到,方小安的武功必然不會太低。

那麼……

“他爲何要離開?”冷瑟瑟擡眸直直瞪着任陵的眼睛,似乎自己的面前所站的人便是方小安,她沉聲道:“爲什麼要離開客棧?因爲他是武林高手?因爲我們這個客棧太小容不下他這個大俠?因爲我……”

“你中了毒。”任陵突然截斷了冷瑟瑟的話,說了這樣看似毫不相干的一句話。

冷瑟瑟語聲一窒。

任陵見她沉默了,便又繼續道:“這種毒是夏還月研製的,我們找不到解藥,本以爲已經無力迴天了,誰知方兄弟竟然有辦法,他出手救了你,代價是將那些毒全部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他不是……”冷瑟瑟突然覺得全身發涼。

他們都說了那是無藥可解的毒,方小安將那毒度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不是便沒有了生路可言?

任陵似乎是看出了冷瑟瑟的想法,很快便安慰道:“方兄弟他會醫術,若是我沒有猜錯,他的醫術應是師承於天下第一的神醫,是以那毒性被他暫時壓制住了。”

“那麼他爲何要離開?”冷瑟瑟仍是不能夠接受,一時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任誰都不會那麼容易接受的。

任陵低嘆一聲,看了一眼身旁臉色也不甚好看的丁越,又將視線轉回到冷瑟瑟的身上,道:“方兄弟說他是回去找他的師父,他說神醫手中有藥可解百毒,所以……”

這種話說出來,就連冷瑟瑟也不相信,卻沒想到任陵和丁越卻是信了。

冷瑟瑟不言不語,靜靜站在原地,一時之間腦中只有自己昏迷的時候耳旁那個人的聲音。

他說:“瑟瑟,他們都說這毒解不了,但是我會救你的。”

“你一定會醒來的,瑟瑟。”

他這麼說,而她也的確如他所言的醒過來了,然而等到她醒過來,那個人卻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方小安這個混蛋!”冷瑟瑟忍不住帶着哭腔罵了一句。

任陵和丁越都沒有說話,任冷瑟瑟在牀邊俯下身子,哭出了聲來。

她好久不曾哭過,這是那麼多年了第一次掉淚,也是第一次爲方小安掉淚,不知道原因。在這一刻,冷瑟瑟甚至想,自己當時昏迷的時候,其實是想要同方小安說些什麼的吧?

也許她是真的想過,醒來以後找到方小安,裝醉問他一句,他是否喜歡自己。

也許……

有人的輕嘆聲傳入了冷瑟瑟的耳中,冷瑟瑟身體微微一顫,終是擡眸看去。

站在丁越和任陵身後的人,一襲的白衣,面容清秀好看,只是眼中卻含着從來沒有過的愁緒。見冷瑟瑟擡眸看向自己,那人便勾起脣角露出一個安慰一般的笑,他道:“瑟瑟,別哭了。”

俞秀。

冷瑟瑟不知道俞秀是什麼時候到這裡的,也不知道他究竟看着自己哭了多久。

冷瑟瑟只是想,有些東西變了,就這樣不經意之間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