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陵王,女皇的兒子,曾經做過幾天皇帝,卻被女皇廢掉。一個被廢掉的皇帝本身就意味着危險,任何跟他接觸的人都沒有好下場。薔薇花精,女皇所欲也,如果柳晏膽敢奪女皇所愛送給廬陵王,其下場可想而知。這也是上官蝶如此緊張的原因。
柳晏笑道:“放鬆點,我還沒那麼傻!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上官蝶仍然很緊張,“如何跟那個人有關,最好不要問了。”
柳晏不理會她,問那薔薇:“你是不是見過司花仙子?”
薔薇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世間一凡花,她卻是專司採集奇花異草的仙子……”
柳晏點了點頭,對上官蝶道:“我們走吧!”
離開園子之後,上官蝶不無擔心地問道:“你說她會不會想不開?要是那樣的話,陛下肯定會生氣。”
柳晏想了想,答道:“暫時不會!”
“你怎麼知道?”上官蝶回憶着薔薇決絕的模樣,實在放心不下。牡丹蛻變成人後,神都仙園已然名存實亡。女皇迫切需要花精提供的蜜露,這才下旨將薔薇花精移送神都。如果薔薇自殺,女皇肯定會治他們一個辦事不力的罪。說不定還會遷怒於廬陵王,引發更大的麻煩。這兩種後果,一個關係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個關係着皇朝安定,不得不慎重。
柳晏道:“我剛纔問她是不是見過司花仙子,還記得她是怎麼回答的嗎?”
“她的回答有問題嗎?”上官蝶一臉茫然。
柳晏道:“她本來只需回答‘沒見過’就行了!可是她卻知道司花仙子專司採集奇花異草的事。要知道,當初,這種事就連阿措都不知道。”
“這有什麼可疑的?”上官蝶道:“你不是說崔忠實見過司花仙子嗎?這事可能是老崔告訴她的。”
“也許吧!”柳晏道:“但你還記得崔忠實臨終前的話嗎?”
上官蝶道:“他的話沒說完,我猜他是想說,是司花仙子引導他找到了薔薇花精。”
柳晏道:“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我一直在想,司花仙子爲什麼這麼做。”
“有什麼結論嗎?”上官蝶思索着問道。
柳晏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卻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個安靜的廬陵王府。司花仙子究竟知不知道薔薇和廬陵王的關係?如果她知道,爲什麼又讓崔忠實摻和進來?又爲什麼眼睜睜地看着薔薇落到錦繡山莊手中?
“二哥!”一直等在外面的薛燕跑了過來,“老夫人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酒宴,命我來請二哥和郡主!”
看見薛燕,柳晏立即將那些疑問拋諸腦後,情不自禁地撫摸了着的秀髮,道:“正好,我也餓了!”
薛燕對於他的親近不是很習慣,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上官蝶笑道:“人家是大姑娘了,你也注意點!”
柳晏笑了笑,攬住薛燕的肩膀,道:“多大也是我的小妹妹,還記得嗎,你以前跟二哥最親了!”
薛燕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索性就由着柳晏。
上官蝶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中閃現出一絲羨慕的神色,自己若是也有這麼一個哥哥多好。但她隨即又覺得這個想法很可笑,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老是胡思亂想。
……
吃飯的時候,柳晏發現老闆娘不在,便把跟她關係最好的楚青找來詢問。楚青告訴他,老闆娘不喜歡參加這種宴會,用她的原話說:“她自己去浪了!”
柳晏無奈地笑了笑,她終究是江湖中人,便不再理會。
衆人落座之後,錦繡夫人才在兩個女子的攙扶下蹣跚而來,衆人都起身相迎。
“坐,快坐!”錦繡夫人和藹地揮了揮手。但衆人等她入座之後,才重新坐下。
“嗯,我怎麼沒有酒?”錦繡夫人看着面前的空杯子有些不樂意,假怒道:“你們嫌棄我這個老婆子了嗎?”
薛錦趕忙勸道:“母親,您忘了大夫怎麼說了?”
“大夫的話不能不聽,也不能全聽!”錦繡夫人道:“這還是陛下說的呢!”
薛錦也知道擰不過她,於是親自給她倒了一杯酒,道:“難得您老人家高興,就飲一杯,但也只此一杯。”
“好好好……”錦繡夫人並不頑固,端起酒杯,對柳晏等人說道:“老了,不能喝了。但你們兩位遠道而來,又是陛下的親信之人,我不能不盡地主之誼!”
上官蝶忙道:“老夫人太客氣了,晚輩不敢當!”
“好,咱們都別客氣,請滿飲此杯!”錦繡夫人當先一飲而盡。
衆人也隨之乾杯。
薛錦趕忙給她換了一杯茶。
錦繡夫人輕啜了一口,看向柳晏和上官蝶,笑道:“她們跟我說,那園子裡有什麼花精。可惜我老婆子凡夫俗子一個,竟看不到。你們剛纔去了,可曾見到了?”
薛錦笑道:“人家柳大人和郡主正是有仙緣之人才被陛下委以重任,自然看得到。”
上官蝶道:“我也沒有仙緣,只是後來用別的法子開了眼。”
錦繡夫人似乎很感興趣,問道:“哦,用的什麼法子?”
上官蝶道:“只需用花精之類滴入眼睛,便可開眼了。”
“如此說來,明個兒我倒要試一試!”錦繡夫人忙道。
柳晏突然問道:“不知山莊之內,還有誰有仙緣?”
錦繡夫人道:“是兩個小丫頭,柳大人要見見嗎?”
柳晏道:“我只是想找兩個人伺候那個薔薇花精!”
薛錦忙道:“原本就是那兩個小丫頭伺候的,只是……。”
柳晏道:“是我疏忽了,請夫人依舊命她們進園伺候。只是有一條,從今以後,不可令其再出來。”
錦繡夫人問道:“這卻是爲何?”
柳晏遲疑了一下,答道:“請老夫人恕罪,此事涉及機密,所以……”
錦繡夫人忙道:“無妨,規矩我懂。柳大人秉承聖命,我原本不該多問的。但有什麼需要,柳大人儘管吩咐,錦繡山莊無不從命。”
柳晏笑道:“既如此,多謝老夫人!要等到五色土運到,還需些時日,晚輩要在貴地叨擾一段時間了。”
錦繡夫人道:“按說,這山莊是不留宿男子的……”
柳晏聽她這麼說,忙道:“晚輩唐突了,我收回剛纔的話。”
薛錦湊到錦繡夫人耳邊嘀咕了幾句。
錦繡夫人點點頭,道:“山莊幾十年的規矩不能破!郡主可以留在山莊,不過,柳大人可以暫住山下的園子。只是園子裡實在簡陋的很!”
這個安排正合柳晏的心意,但上官蝶卻搶着說道:“柳大人住哪我就住哪!”
衆人都是一愣,她這話難免讓人多想。
薛燕一時看着柳晏,一時看着上官蝶,臉上顯露出詭異的笑容。
柳晏尷尬地笑了笑,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拒絕,笑道:“我和郡主殿下肩負陛下的殷殷期望,唯恐有絲毫差錯。園子簡陋,委屈殿下了!”
薛錦笑道:“既如此,燕兒,你去安排一下。”
“是!”薛燕立即起身離開了。
柳晏又道:“不着急,吃完飯再說!”
錦繡夫人對薛錦笑道:“這我就得說你了,你是使喚她使喚習慣了,你瞧,當哥哥的心疼了!”
薛錦賠笑道:“母親說的是,是我疏忽了。”說着,她對身後的一個女子說道:“娟兒,你去!”
那女子恭順地應了一聲,立即離開了。
緊接着,她又對薛燕說道:“你們兄妹好不容易重逢,肯定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你也住到園子裡吧!”
即便她不說,柳晏也會把薛燕留下,“多謝夫人體恤!”
錦繡夫人的興致很好,這頓飯一直吃到很晚。直到那個叫娟兒的女子回報,園子裡的住處已經準備妥當,錦繡夫人這才放柳晏和上官蝶離開。
看着柳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錦繡夫人對身旁的薛錦說道:“看到他,讓我想起一個故人!”
薛錦一愣,問道:“母親說的是何人?”
錦繡夫人輕嘆一聲,擡頭看着天空中的繁星,道:“陛下說他一定是天上的智多星下凡,我卻不這麼認爲。他也是一個凡人,只是沒有幾個人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
薛錦也看了看天空,隨即明白過來,“您說的是英國公!”
“是啊!”錦繡夫人慢慢轉身,蹣跚着前行,“除了他,還會有誰能讓我和陛下念念不忘呢?”
薛錦笑道:“母親,我從小就聽您唸叨着英國公,他還能比聖皇還優秀嗎?”
錦繡夫人停住腳步,默默搖頭,道:“人的一生啊,就好比一場遊戲。你知道在一場遊戲中,什麼樣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嗎?”
“當然是勝利的人!”薛錦道:“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錦繡夫人又搖了搖頭,道:“真正的高手,是那種隨時可以不玩而又可以全身而退的人!聖皇也罷,當今陛下也罷,他們的一生已經陷入無盡的爭鬥中,早已經沒有退路。甚至可以說,他們稍微有一點退縮的念頭,就會萬劫不復。”
薛錦沉思不語,但眼神閃爍,似乎並未理解這些話。
“回吧!我累了!”錦繡夫人對正在出神的薛錦說道。
……
園子裡的房間有限,柳晏一間,李珩和藍煙一間,還剩下一間,上官蝶只能和薛燕同住。但一回到園子,柳晏便把薛燕叫到自己房間說話。於是只剩下上官蝶一人呆着。
輾轉難眠之際,上官蝶便披上衣服來到薔薇園中。從某方面看,她們倒是同病相憐,心裡想着的人早已有了枕邊人。
薔薇現身出來,躬身行禮:“郡主!”
上官蝶嗯了一聲,隨後說道:“我來就是提醒你,不要試圖藉助夢境胡作非爲。我們這些人身上都有護身符,柳大人甚至能在夢中殺人!”
薔薇一驚,很顯然,她也許真有過這個打算。
上官蝶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禁心生憐憫,道:“忘了他吧!你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終究不會好結果的。”
薔薇回頭看了王府一眼,又低頭不語。
正在這時,王府內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
上官蝶側耳傾聽,於那雜亂聲中聽到“刺客”兩個字。
柳晏和薛燕也跑了出來,看着廬陵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