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幽暗森林5

柳晏被困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什麼勁也使不出來。

“快說,你究竟是什麼人?”紫衣女子嚴肅地問道。

柳晏無計可施,只得說道:“在下柳晏,特來拜望仙子。”

紫衣女子似乎相信了他的話,一直以來,總是有無數的人想來拜訪她,大部分是爲了“解憂”酒,還有一部分是慕名而來,想要一堵她的風采,更有一些膽大包天的,另有別的心思。不管是什麼人,既然殺了莊園的人,就要抵命。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你不該這麼魯莽。”紫衣女子又一揮手,將鳳羽和匕首從門板上拔了出來,對準柳晏,道:“不管你是什麼來頭,今日你就任命吧!”

“等等!”柳晏大叫,但他很快發現,紫衣女子無意聽他囉嗦,鳳羽和匕首立刻射在柳晏身上。鳳羽還好說,它們沒能穿透皮甲;但那個匕首卻直接洞穿了他的身體。

柳晏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隨後便跌落在堅硬的石板上。胸前和後背的創口,咕咕地往外冒着血,很快就流了一地。顧不上疼痛,他趕忙拿出仙藥,一面往傷口中塞了一粒,一面又往嘴裡倒了幾粒。

“現在吃藥,怕是來不及了吧!”紫衣女子再揮衣袖,射出密密麻麻的黑刺。柳晏來不及躲閃,只能弓着身子蜷縮起來,期望身上的皮甲能擋住它們。

這時,只見一道耀眼的金光閃過,那些黑刺頓時不見了蹤影。紫衣女子詫異地盯着柳晏,發現他的身上站立着一隻尚未長大的金鳳,不禁皺了皺眉頭。鳳凰和真龍一樣,幾乎絕跡了,據她所知,南海仙君是三界僅剩的一隻鳳凰了。這個金鳳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她又問了一遍。

金鳳並不理會她,唰唰幾下,割開了柳晏身上的皮甲,觀察了一下他的傷口,然後將嘴伸了進去,不知道在幹什麼。柳晏疼得叫了幾聲,翻過身來,問道:“你幹什麼?”金鳳道:“我幫你去掉壞死的腐肉,不然你整個人都會爛掉的。”

柳晏一聽,立刻嚇得臉色發白,任由金鳳啄咬自己的傷口。過了一會兒,金鳳很噁心地吐了幾下,說道:“好了,幸虧我來的及時,不然你就變成骷髏了。”

柳晏撿起那個匕首,很是不接地看了又看,道:“這個破東西怎麼會對我造成這麼重的傷害?”金鳳搖了搖頭,“我怎麼知道,問她!”

紫衣女子顯然認識那個匕首,道:“這是上古屠龍勇士的矛頭,按說對於普通人不會造成這麼重的傷害,除非你有神龍血統。”

柳晏立刻想明白了。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他當然沒有神龍血統,但肯定跟那個消失的龍晶有關。他不由得懷疑起那個鐵匠,卻一時沒有頭緒。而且,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爬了起來,對紫衣女子說道:“在下確實有要緊的事求見,並非是來搗亂的。”

此時,紫衣女子對他產生了好奇,問道:“既如此,進來再說吧!”

隨着紫衣女子來到一個花亭中,柳晏小心翼翼地問道:“仙子可是來自瑤池?”

紫衣女子搖了搖頭,道:“不記得了。我不記得自己是誰,更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

對於失憶之事,柳晏已經不覺得奇怪了,畢竟傳說中,紫衣仙子死過一次。但如此一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紫衣仙子起身看着花園,悠悠說道:“雖然忘記了很多事,但每次做夢的時候,夢見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總覺得是自己親歷的。而且,也有人告訴我一些事,包括你剛纔的說的,我可能來自瑤池。說說吧,你還知道些什麼?”

柳晏道:“我知道很多事,只是怕說出來,你不信。”

“還是說說吧!”紫衣仙子笑道,“只要別對我說,你曾是我的丈夫或兒子之類的事情。”

柳晏苦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可能是你的女婿,你會不會信?”

“當然不信!”紫衣仙子厭惡地說道,“說實話吧,你想要什麼?”

柳晏忙道:“算了,既然你不信,我也不好說什麼。”

說着,他便起身離開了。紫衣仙子也沒有挽留。這樣的人,她見得多了,實在厭惡的很。若非有那個金鳳在,她絕不會輕易放他走。

……

這次傷得很重,傷恢復的也很慢,回到酒肆的時候,柳晏幾乎暈倒。葉七娘看見,趕忙將其扶到了後院,一邊檢查他的傷口,一邊說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只是沒料到這麼快就應驗了。你小子慣能折騰,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柳晏苦笑道:“也許是報應吧!這次是被丈母孃打的!”

“丈母孃?”葉七娘詫異,“誰是你丈母孃?”

柳晏笑而不語,葉七娘只當他是開玩笑,說道:“我要是你丈母孃,也不會輕饒了你。”

柳晏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不說這事了,我沒地方住,在你這兒借住幾天,行不行?”

葉七娘道:“看你這個可憐樣,我總不能把你扔到大街上去吧!好好躺着吧,我去給你準備洗澡水,瞧你髒的。”

柳晏輕鬆地笑了起來,他還真懷念葉七娘兌的洗澡水,不僅能解乏,還能療傷。

……

紫衣仙子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果然有個女兒,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她們一起生活在莊園裡,平靜而又快樂。可是,突然有一天,來了一個年輕人,把女兒給拐跑了。她追上那個小子,將他殺死。女兒很傷心,發誓永遠不再見她……

夢沒有做完,天就亮了。她厭煩地晃了晃頭,試圖去回憶夢中的景象,卻又變得模糊起來。多年以來,總是如此,白天發生的事,都會變成另一個樣子的夢境,讓她難以分辨真假。有時候她甚至覺得,白天或許是在夢中,而夢境或許纔是真實。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侍女推門進來稟報,又有人求見。

“又是什麼人?”紫衣仙子面無表情地問道。

侍女道:“是兩個女子,其中一個自稱是您的姐妹,叫蝶舞,號司花仙子。”

紫衣仙子冷笑起來,這些人爲什麼都說是自己的舊相識呢?昨天來了個女婿,現在又來了個姐妹。她本不願跟這些人糾纏,但又突然想起一個曾經做過的夢:夢中,她是一株石榴樹,花開豔豔,有一隻蝴蝶翩翩而來,陪伴她度過了很多年。

“請她們進來!”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侍女也很驚訝,但還是遵從她的命令,出去將那兩個人請到了會客廳。

紫衣仙子梳洗完畢之後,便來到會客廳,見到司花仙子之後,隱約有種熟悉的感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莫非她真的是自己的故人?

司花仙子顯得有些激動,上前握住紫衣仙子的手,說道:“真沒想到,你還活着。”

“等等!”紫衣仙子掙脫之後,連連退了幾步,道:“跟你說實話,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說你是我的好姐妹,怎麼證明?”

司花仙子一愣,隨即又像是明白了什麼,忙道:“你先坐下,我幫你恢復記憶。”

這倒是紫衣仙子沒有遇到過的情況,她一時間顯得很忐忑,問道:“你真的能幫我恢復記憶?”

司花仙子微笑着點點頭,隨即默唸了幾句咒語,手指也變換着各種姿勢,然後兩眼放出光芒,射進紫衣仙子的眼睛。紫衣仙子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卻聽司花仙子說道:“別躲,放輕鬆!”

霎那間,紫衣仙子只覺得腦子一沉,似乎被裝進了許多東西,有快樂,也有悲傷,有激烈也有平靜,但這一切似乎原本就是屬於自己的。她當然想起了面前的這個人是誰,忍不住眼中含淚,叫了一聲:“蝶舞,真的是你?”

兩人抱頭痛哭,似乎是喜極而泣,又好像各有各的委屈,此時正好發泄一番。

哭夠了,紫衣仙子看向上官蝶,這一個她確實不認識。司花仙子告訴她,這是她和上官宏的女兒。紫衣仙子看着上官蝶,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情,柳晏說她也有個女兒,可是自己怎麼沒有印象呢?恍惚間,她似乎又想起了一個人——南宮鶴。她臨死之前,留給他一顆石榴子,莫非柳晏說的就是她?

她趕忙向司花仙子求證,立刻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並簡單介紹了阿措的情況。當她聽見“柳晏”這個名字,忙道:“昨天也來了一個自稱叫柳晏的,還被我打傷了。”

司花仙子一驚,不由得看向上官蝶,這是巧合,還是命中註定呢?

上官蝶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紫衣仙子道:“應該還在鎮子上,我這就讓人把他叫過來,你們也幫我辨認一下。”

……

鎮子不大,紫衣莊園的人很快找到了柳晏。

柳晏得知紫衣仙子要見他,以爲她想起了什麼,便匆匆趕了過來。

無需仔細辨認,司花仙子告訴自己的好姐妹,這就是她女婿。

紫衣仙子既高興又有些慚愧,見到柳晏之後,都不知該說什麼了。當初要不是那隻金鳳攔着,柳晏早就死在她的手中。不過,她此刻最關心的是阿措,忙問:“我女兒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柳晏正驚訝於在這個地方見到上官蝶和司花仙子,聽見紫衣仙子發問,忙道:“她在南海仙宮,又南宮鶴在,您不用擔心。”

司花仙子問道:“你怎麼會來這兒,是專程來見紫衣的嗎?”她之所以這麼問,乃是因爲這是她此行的目的。不久前,她突然從瑤池得到消息,說紫衣沒有死,而是留在了魔界。愚蠢她便匆匆趕了過來。她想着,柳晏大概也是爲了這個目的。

柳晏不由得緊張起來,他是見識過紫衣仙子的手段,肯定不能實話實說,於是順着司花仙子的意思,點了點頭。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開心的日子!”紫衣仙子很是激動,忙道:“我們馬上去南海仙宮吧,我要去見我的女兒。她叫阿措,是吧!阿措……多美的名字。”

司花仙子道:“這怕不容易,黑龍山一戰後,無論是南海仙宮還是瑤池天庭都封閉了外訪通道,我沒要先設法跟南宮鶴取得聯繫。”

柳晏是能和南宮鶴取得聯繫的,但南宮鶴根本不理會他。他猶豫了片刻,拿出一支羽毛,交給紫衣仙子,道:“用這個可以聯繫到南宮鶴。”

紫衣仙子趕忙讓人準備紙張和墨水,迅速給南宮鶴寫了一封簡短的信。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見回信。紫衣罵道:“這個傢伙想幹什麼,難道想霸佔我的女兒嗎?”

司花仙子勸道:“別多想,他還是很疼阿措的。”

紫衣不屑地說道:“你不瞭解他,這廝心思深沉的很,誰也猜不透他想幹什麼。”

司花仙子笑道:“除了你,我看不出他還有什麼別的心思?”

柳晏不知道紫衣和南宮鶴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便插嘴。

紫衣似乎不想提這件事,說道:“過幾日魔君會來,或許他能有辦法!”

“魔君?”柳晏一驚,難道鐵匠要他殺的那個人就是魔君嗎?

紫衣想着自己的心事,沒有留意他的驚訝,說道:“你們可能也不瞭解魔君,他是一個急公好義的人。當初若是沒有他,我早灰飛煙滅了。”

司花仙子似乎看出了什麼,笑問:“你們之間……”

紫衣看了柳晏和上官蝶一眼,道:“當着孩子的面,胡說什麼呢?”

司花仙子道:“我只是有些擔心,若是南宮鶴知道了這件事,不知會作何感想。”

“不要提他了!”紫衣有些不耐煩,又道:“我已經讓人準備了酒宴,馬上就好,咱們半喝邊聊。算起來,我被困在這個鬼地方有二十多年了,跟我說說外面都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就是,你怎麼會又跟那個負心人和好的?”

……

宴席很豐盛,酒則是莊園特產“解憂”。飲過之後,柳晏才知什麼叫名不虛傳。半醉半醒之時,似乎所有的憂愁都煙消雲散了,所有的擔憂在這個時候看起來也完全沒有必要。

據紫衣仙子講,莊園在她來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以前就叫“解憂莊園”,乃是魔君的一個行宮,後來贈給紫衣,並改名爲“紫衣莊園”。陰間爲了方便買到這種酒,專門在兩界河上修了一座橋,山下的界橋鎮也是因此而形成的。

“解憂除了能讓人忘記憂愁,還有讓人口吐真言的效果!陰間的人買了去,除了拿來飲用,還拿來審問犯人。喝了這個酒之後,好人壞人一目瞭然。”有了幾分醉意的紫衣突然看着柳晏,問道:“你說,你對我女兒好不好,有沒有欺負她?”

“沒有,絕對沒有!”柳晏忙道。

“這就好!”紫衣滿意地笑了起來,又拿上官蝶當試驗品,問道:“丫頭,告訴我,你有意中人了嗎?”

“有!”

“誰呀!”

“就是他!”

上官蝶指着柳晏,沒有絲毫地猶豫。

但司花仙子和紫衣仙子都沒有任何正常的反應,她們反而笑了起來。紫衣道:“原來是他,這麼說,你和阿措都喜歡這小子。這可不好辦了!”接着,她又問柳晏:“你小子說實話,到底喜歡哪個?”

柳晏沒有回答,因爲他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解憂”確實有能讓人說實話的功效,但對他似乎沒有起什麼作用。可是他當着上官蝶的面,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裝睡。

紫衣似乎沒有懷疑,反而笑話柳晏的酒量不行。

司花仙子道:“說起這事,我正想跟你商量呢!既然蝶兒和阿措都喜歡這個臭小子,就讓她們一起嫁給他好了。”

“不行,不行!”紫衣連連拒絕,道:“你閨女幹嘛跟我女兒搶呢!”

上官蝶道:“我沒搶,阿措也是同意過的。”

“是嗎,這個傻丫頭!”紫衣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隨後又對司花仙子道:“既然她們自己沒有意見,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便宜了這個臭小子。”

聽見她們聊着“大實話”,柳晏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

當晚,柳晏留宿在莊園,只是翻來覆去,輾轉難眠。感情的事先不說,鐵匠的事急需解決。反正也睡不着,他索性爬起來,打算悄悄溜出莊園,去找鐵匠談談。但出得門來,正好撞見在門口徘徊的上官蝶。

兩人見面,都沉默起來。

爲了打破沉默,也爲了驗證一下她是否清醒了,柳晏問道:“酒,醒了嗎?”

上官蝶搖了搖頭,傷心地說道:“我本來以爲自己能把你忘了,可是偏偏又在這裡遇見你。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可是你能不能再也不要在我的生命裡出現?”

“我也不想的,可是就這麼巧……”柳晏不知如何應對。

“我想去死!”上官蝶突然說道。

柳晏嚇了一跳,既然她沒有醒酒,這話便是真的。他趕忙將上官蝶拉進房裡,說道:“我也跟你說句實話吧,我並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我不能再讓阿措傷心了。這樣吧,你再耐心等我一段時間,或許我會想到更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你還要讓我等多長時間?”上官蝶追問道。

柳晏想了想,說道:“一年,就一年。”

“好,我等你!”上官蝶情不自禁地伏在柳晏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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