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有那點石成金之術,怎麼卻外傳了呢。”
永興坊。
懷義已經離京上任,武懷玉也經常過來這邊坐坐,老武現在徹底退休在家,整天無所事事,走上了老族長武士棱的路子,爲了武氏家族繼續發光發熱,納妾生孩子。
閒時弄弄菜園子。
“不是點石成金,是水法鍊銅。”
老武直拍大腿,“真能把鐵變成銅?”
“嗯。”
“這等秘術,怎麼能外傳呢,銅比鐵貴十倍啊,你居然把這等秘術外傳,留着傳家不好嗎?”
老武向來摳門財迷,以前堂堂禁軍武官,家裡養羊都不捨得殺了吃的人,連雞下的蛋,都要大部份攢去賣。
這等浸鐵成銅的本事,兒子居然就這樣送出去了。
“爹,陛下也賜我百戶真封實邑,還晉升從二品散階了。”
“那也划不來啊。”
武懷玉微微一笑。
這種秘法,確實可以說現在勉強算武懷玉獨家掌握,雖說早在秦漢時就有人知曉,但沒有更細節的煉法。
當然,這玩意光有方法沒用,你除非在家偷偷的弄一點點,否則你不可能隱秘。
畢竟鍊銅要用到鐵料,而鐵料是重要的國家戰略級物資,稍多買點那都得登記備案的,一般人也買不到很多。
而你煉出了銅料,得出手,這玩意也是得登記的,你得有合法來源,否則誰知道你的銅是不是銷錢來的。
不管怎麼說,有這秘法也不好操作。
你要公然水法鍊銅,採買鐵料鍊銅,或是自己開鐵礦冶鐵然後鍊銅,這秘密也瞞不住,朝廷也不可能會讓這等了得的秘法被私人掌握。
武懷玉的地位,都保不住這等秘術。
要麼爛在肚裡,想拿出來用,那風險太大。
倒不如直接拿出來。
“阿耶,咱也不是白獻的,”
皇帝除了獎勵武懷玉真封食邑和散階外,也還給了武懷玉牌照,武家獲得了在韶州開採各種礦產的許可,甚至獲得了在韶州岑水膽泉建膽銅場的資格。
武家可以去那邊合法開採金銀銅鐵鉛煤等礦產,也可以冶煉加工,反正依法納課就行,採出來的銅鐵等,要先交百分之五的礦課實物,然後再和賣百分之二十給朝廷,剩下的自由入市買賣。
如果繼續冶煉加工,那就得再繳納另外的課稅。
武家開採鐵礦,納完課與和買後,也可以自己到岑水膽泉建自己的膽銅場加工浸煉,生產出來的膽銅,到時也還是要交銅課與和買,剩下的可以賣到市場,也可以賣給官府。
這張牌照可是皇帝親自在金殿授給。
很珍貴。
有了這玩意,武家就能在韶州正式進軍礦業,需要做的就是招募工匠、堪探礦產,然後僱傭礦工,採購設備等,開始採挖、冶煉。
這是一個需要很大投入的產業,但經營得當,利潤也是會非常可觀的。
尤其是現在武家也有膽泉的生產許可,以鐵鍊銅,利潤可觀,就算直接在市面上買鐵料受限,但自己開採冶煉的鐵料,上繳百分之五的鐵課,和賣給朝廷百分之二十,還能剩下百分之七十五,可以用來鍊銅。
老武總覺得吃虧了。
卻沒想過,這種神級秘術太厲害,所以共享給朝廷後,自己也還是能夠換得一張入場券,否則你握着這秘術不能用,那跟沒有不一樣麼。
“我準備多拉些朋友過來一起到韶州開礦,咱們武氏家族的,甚至弘農楊家,還有我義父齊國公府,還有程叔家、我丈人家、丘家等。”
老武聽了直皺眉,咂着嘴挺不捨。
“咱自家幹不行麼,頂多拉上你大伯三叔四叔他們也夠了啊。”
“阿耶,這礦業啊比較特殊,需要投入大,而且風險也挺大的,咱們多拉些朋友入夥,既分擔了風險,而且還能擴大規模。”
最重要的還是有這些實力強勁的朋友們合夥,以後遇上各種問題,也多個幫手。
再者經營採礦冶煉這些,投入確實也得大,關鍵不僅是投入資金多,還需要很多人,特別是能力較強的管理層,這些都是現在武家比較薄弱的地方。
何況這種分享好處給盟友的行爲,也是一種讓利,自然也能在其它方面收到回報。
老武的思想還是停留在小軍官的身份上,有好處總捨不得分享。
“永興坊是這次雍州試點街市的坊之一,坊裡十字大街會改造一批臨街商鋪出來,阿耶要是有閒,可以參與一下。”
“怎麼參與?”
“臨街的宅子能買的,可以買些,買不了宅地,那等那邊改造好了,也可以先租一下商鋪下來,到時自己經營或是出租都不錯,很划算的。”
坊中設立商鋪,這好比在小區裡增建一條商業步行街,有人認爲擾民,但也有人認爲值得一試。
劃了一些坊做爲試點,先以坊中十字主街建臨街商鋪,大抵也還是前鋪後宅,也就是街面一排改做商鋪,其餘的不變。
不過對於商鋪種類也是有不少限制的,主要是以便民生活類的爲主,藥鋪醫館、菜店雜貨店等爲主。
那些加工作坊,暫不允許入坊,其它如牲口奴隸這些肯定也不是在東西市和新建的南市。
三市主要還是分類經營,大型批發。
坊內以生活便利爲主。
對於選中試點的幾坊,臨街商鋪改造都在坊中心,這裡也多是普通百姓住宅,畢竟權貴高官之家,基本上都是住在坊的外圍四面,好臨街開門。
對於住改商,也不會有太多徵收問題。
因爲不會跟你談太多,下個通知,你這裡臨街要改建,雍州有統一規劃,改成什麼樣,都有要求。
你可以把這塊地賣給雍州,也可以選擇跟雍州合作改建,或者自己按要求改造,不同方案收益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沒有拒絕的權力,也沒有漫天要價的權力。
這是比較霸道的一點。
可不這樣也不行,稍退一步,一個拆遷改造,可能就會卡在那裡動不了,到時這個同意那個不願意,他要討價還價,他要漫天要價,那什麼也別做了。
雍州衙門根據實際情況做出統一補償標準,或是合作的分成方案,民部會負責監管。
眼下還只是試點,未來坊內街市的前景如何還不好說,總體來說,現在長安坊民對於雍州的這種徵收拆遷方式還是比較滿意的,不少人都直接選擇了賣地拿錢,或是直接遷到其它坊給地安置,再給筆補償款。
沒太多人認清這坊市的未來前景,所以現在買地也有機會,買鋪子也一樣有機會,且價格都不高。
買下來不管是經營,還是以後出租,都無疑是很划算的一筆投資。
武懷玉本以爲會遇到很多阻撓反對呢,可現在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讓他不得不感嘆大唐子民的民風淳樸。
釘子戶不可能。
早上上朝。
得知一個噩耗,正二品的左光祿大夫,前洛州都督屈突通,那位早在隋朝就被人稱爲寧服三鬥蔥,不逢屈突通的以正直聞名的六百戶實封功臣蔣國公,病逝長安。
享年七十二歲。
武懷玉幾天前纔剛給他畫完畫像,還奉旨給他看診,當時他身體已經快不行了。
“贈蔣國公尚書右僕射之職,諡號忠!令其長子屈突壽不降等襲蔣國公之爵。”
屈突通曆經北周隋唐三朝,歸唐後一直輔佐李世民,忠心耿耿,長期爲李世民鎮守洛陽,經營關東大本營。
屈突通盡節於隋,又爲唐忠臣,惟其一心。
痛失這樣一個忠心又能幹的大臣,李世民很傷心,下旨爲之輟朝三日。
屈突通的身後哀榮極盛。
賜班劍鼓吹羽葆。
武懷玉也特地前去致奠弔唁。
每日依然忙碌。
主要還是民部這邊,各道支度道新設,要選派精良能幹的官吏,要建立規章條例,要拔款······
忙完那邊,又得去雍州衙門。
南市已經開市,仍還在繼續營建,而幾個試點的坊中街市也開始動工。
最近京師犯罪率有點居高不下,爲了改善京師治安,雍州聯合刑部、御史臺、大理寺還有六扇門和左右武侯衛,對長安開展了一輪嚴打的聯合執法行動。
清查本地戶籍人口,對外來京者,摸查登記,發放暫住證和身份牌,嚴查過所。
清查那些有犯罪前科者,或是無身份的浮浪不良,在雍州衙門前、各城門、各坊門處、東西南三市都設立了檢舉箱銅軌,長安市民可對不法份子和行爲進行匿名檢舉揭發。
也可以到雍州、長安、萬年衙門前敲登鬧鼓報案告冤,對於那些欺行霸市、偷盜搶劫、作惡裡坊的無賴流氓等重拳出擊。
長安的東西徒坊,一時也是人滿爲患,許多無賴惡棍流氓都被判了徒刑,先笞杖一頓,送進徒坊,開始強制無償勞役,每天戴着鎖鏈修排水渠挖滲污井、鋪路種樹,改建坊鋪、搬運漕糧、官營手工作坊打鐵鍛造、燒窯搬磚,
反正有的是活幹,
每天起的比雞早,乾的比牛多,吃的比豬差,睡的比狗晚,敢偷半份懶就得挨皮鞭子。
這些徒刑,分爲五等,一年、一年半、兩年、兩年半、三年,且不允許交銅贖罪。
雍州這次還特意爲這次聯合行動,弄了些臨時短期徒刑,從拘役一個月,到三個月五等。
武懷玉規定這些嚴打行動中捉起來的徒刑犯人,不僅白天得幹活勞動改造,而且晚上還必須參加一個時辰的學習。
學習忠君愛國,學習法律道德,每一旬還要考一次,不及格還要杖笞,甚至增加刑期。
所有這些徒刑犯人不僅不得交銅贖罪,而且不得以任何原因減刑。
抓進來了,就必須得好好改造一番才能出去。
長安做爲帝都,還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可現在實際情況是這也是天下人口最多的一座城市,他的犯罪率也是天下最高的地方。
魚龍混雜,官吏胥役、禁軍衛士、僧道奴隸,甚至宮裡的宦官、貴族勳戚家的豪奴家僕,大量的士子書生、四方商賈,甚至大量的胡商蠻夷。
想要管理好這樣一座都城,確實不易。
武懷玉也沒啥好辦法,只能嚴厲打擊,以敬效尤。
本來判了徒刑,一年徒刑,能交二十斤銅就免罪,三年徒刑也才需交六十斤銅。
二十斤銅不過三千來錢,這點錢於長安的許多無賴惡棍來說不算什麼,武懷玉這次卻禁止交銅贖罪。
不僅量刑比平時加一等,而且必須得老實服完徒刑期,不能交銅贖罪,也不能中間減免。
這招還是很有震懾力的,畢竟要是戴着鐐銬在長安修溝挖渠通茅廁,幹上一兩年,那以後哪還以有半點威風,還怎麼在市井裡坊狂妄。
可現在武懷玉不讓交銅贖罪的同時,卻又規定,處了徒刑也還得罰銅,一年徒刑另加四十斤罰銅。
這個銅交上來是罰金,不是贖金。
且比原來的贖金是加了一倍的。
免費做一年苦役,還要交六千多錢,找誰說理去?
沒錢交?
那不好意思,以刑代銅,服一天徒刑勞役,折絹三尺,跟庸一樣標準。
一匹絹四十尺,而現在一匹絹僅二百錢,六千多錢直三十多匹絹,折一千多尺,一天才折三尺,那就得加徒刑四百多天。
這相當於徒刑翻倍。
本來正常不到一年徒刑的罪行,這次嚴打罪加一等,直接處一年,然後不讓交銅贖罪,還給罰兩倍銅,交不上就幾乎還要再服四百多天刑。
這麼狠的打擊,使的現在長安每天都有許多人外逃。
甚至長安城裡流傳了一句話,死不怕閻羅王,唯生懼京兆尹。
雍州以前也叫京兆府,武懷玉這別駕就相當於是京兆尹,現在那些犯罪份子一聽武懷玉的名字,那都能立馬變色。
誰也不想被雍州衙門捉了,然後戴着鎖鏈幹兩三年的苦役。
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將來還怎麼在長安混。
一時間,長安東西徒坊刑徒人滿爲患,甚至不得不臨時加增加了一個南徒坊和兩個城外的徒坊。
許多見機快的則紛紛逃出京,或去洛陽,或回老家,反正長安是呆不下去了,一天都呆不下去,晚走一步,估計都得被抓。
那檢舉的銅軌和登聞鼓效果太強了,不少以前被欺迫的百姓,這次紛紛告發,各種檢舉信、材料,雪片般匯聚衙門。
一些惡名着著的傢伙,甚至老家都不敢回,直接逃進終南山裡避風頭去了。
人說寧服三鬥蔥,不逢屈突通,可現在對武懷玉,那是寧逢閻羅王,不見武懷玉。
“滿朝上下,就沒有一個人能管管武懷玉嗎?”
“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些出逃的坊間惡少、市井無賴、長安亡命、豪奴惡僕、兵痞流氓們,逃亡的路上紛紛發出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