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
立政殿裡，武懷玉給皇后號完脈。
太子承幹迫不及待的過來，一臉期盼甚至祈求的看着他。
“臣調整下方子，”
長孫皇后卻是毫無波瀾。
稍後，皇帝趕來，年底了，皇帝越發的忙碌，既要分批接見地方上京朝集的官吏，還要接見番邦胡蠻的使節，
皇帝又連續數天都在與重臣們商議DTZ復國一事。
我大唐身爲宗主國便要發兵，各問其罪。”
這會一進殿，
今天要重要的廷議，
“思摩來了沒有？”皇帝問。
被冊封爲左右賢王的阿史那忠和執失思力，也都站了出來，都不願意。
他確實一直按着長孫無忌，表面上是因爲長孫皇后一直的勸諫，其實是有許多大臣一直上書說長孫家恩寵太過，長孫皇后，承幹太子，然後國舅長孫無忌是宰相，皇后和國舅的孃舅又是宰相，
身子太弱，特意披了貂皮大氅，還戴着豹皮帽子，貂皮手套。
再留京三年，
其實也是讓魏王可在京守母孝三年。
“你早晚來請安看望就好，”李世民擺手。“煎藥侍疾這些事，讓魏王來吧，”
李世民猶豫着，
“其實是兩件事，一是讓無忌去地方吧，不要讓他再留在長安，更不要再讓他爲相，無忌若再爲相，必是我長孫家之劫難。”
“嗯，朕把長樂也叫回宮來陪你。”
薛延陀的使者被帶上殿，
他今天一早接到通知，皇帝召見。早早跟着來了宮裡等候，卻並不知道是何事。
如今突厥人丁興旺，戶口滋生，朕內心非常高興。
“穿了好多，不冷。”
她不肯拉開簾子，讓皇帝先出去等候，她說自己沒有梳妝，沒臉見皇帝，要梳妝更衣再見。
突厥以及胡人在各州安置的，都讓渡過黃河越過陰山，回到他們的舊部落，永世做爲藩屏，長久保護邊塞。”
有這個理由，不論是皇帝還是太子，都不好讓李泰明年出京去流求島就藩。
“陛下，奴等破亡之餘，本當化爲塵埃，陛下存其骸骨，將我等保全，如今更立奴爲可汗，惟願萬世子孫恆事陛下。”
李世民早就曾跟承幹交過心，對武懷玉、長孫無忌，以及李靖秦瓊李績李孝恭這些元老功臣，可加其位階尊其榮銜，但絕不能給他重要的實權，尤其是中樞相權。
皇后還是比較心疼魏王，或許是曾經李泰很小的時候，被迫把李泰過繼到衛王李玄霸名下，讓李泰改叫李世民夫婦叔父叔母，一直心懷愧疚，讓他很早離開親生父母身邊，缺失了很多父愛母愛。
皇后伸手牽起太子承乾的手，“青雀和雉奴是伱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你做兄長的，以後一定要照顧他們。”
所有突厥人渡過黃河，越過陰山，在陰山以北、大漠以南恢復故國？
他懷疑可能不僅如此，天可汗可能是要對薛延陀發兵，假借讓突厥復國爲名，調動突厥部衆北上，甚至可能唐軍精銳也隱藏在突厥人中行動。
商議的還是DTZ復國一事。
“陛下，臣妾一直覺得武公是太子最好的老師，也是爲陛下謀劃建功的大臣，讓武公留在長安吧，還能兼顧太子，就讓無忌去嶺南接替武公·····”
長孫皇后病重，他這個時候應當更優待長孫家，哪能把長孫無忌外放，而且長孫無忌這些年也一直不肯離京，當初就算給他世封河北趙州刺史，他都上書說皇帝這是要把功臣趕離京城。
皇帝這時纔對李思摩道，“朕知道你忌憚薛延陀，不肯出塞，怕他們攻打。朕今天就召薛延陀使者來，當面說明告誡。”
殿中，相關衆臣早就到了，只是皇帝卻沒按時到來。
頡利敗後，其部衆鹹來歸化，朕並不計較他們以前的過失，嘉獎後來的善舉，待突厥貴族官員，皆如朕之百僚，視其部落民衆皆如朕之百姓。
這個外戚勢力確實太強，長孫無忌和高士廉還是李世民奪位稱帝的大功臣。
皇帝扶皇后更衣後躺下，還給她暖手。
“薛延陀朝貢的使臣呢，宣其上殿。”
使者渾身冰冷，
好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良久，才哆嗦着問，“偉大的天可汗，將立誰爲突厥可汗？”
長孫皇后見丈夫一直不肯答應，
也只得心中嘆了一聲，
“我第二個請求，希望陛下讓青雀明年暫緩就藩，他明年也才十八，就讓他再留京三年吧。”
武懷玉目光落在他身上，這傢伙確實長的完全不像突厥人，他剛纔站在一羣突厥貴族中間，但卻真跟一羣土狗裡混了只哈士奇一樣顯眼。
君臣直接去了武德殿。
李世民故作笑容，“剛纔我正跟承幹說，這段時間就讓他多分擔些政務，還說到讓青雀來宮裡陪你，”
“諸卿，”
承幹忍不住眼眶溼潤，“讓青雀和雉奴一起來陪母后，”
可帝王皇后太子他們同樣是人，一樣有感情。 雪景很美，
李世民無法答應皇后這要求，
你們薛延陀汗國也是朕所冊封，
然後在皇后催促下，帶着武懷玉離開了。
“陛下，我有一個請求，”
你們受封在前，他們受封在後，後者爲小，前者爲大，你們在磧北，他們在磧南，以後雙方各守疆土，鎮撫本族各部落，不得越界侵犯，如有誰敢越境劫掠，
李世民上前扶住妻子，“冷嗎？”
殿中角落，一個高大身影立即起身出列，“陛下，臣在。”
薛延陀使者臉色難看到極點。
李世民點頭，“你說的對，”
武懷玉愣了一下。
武懷玉覺得這目光有些複雜，難道這是示意皇帝，要讓長孫無忌跟他一樣安排？
“請陛下能夠答應。”
大家都知道皇后時日無多了，陪一天就少一天了，皇后也捨不得自己親生的這些兒女們。
都說天家無情，
皇后病情已經十分嚴重，只能臥榻休息，可是看到皇帝來了，長孫皇后還是打起笑臉，說想起來走走。
李思摩此時還能怎麼辦，
他只能老實接受天可汗的安排，
既然許諾再立可汗，就斷不會失信。
這時皇帝望向李思摩，
“朕已冊封右武候大將軍、北安州都督、懷化郡王李思摩爲乙彌泥孰俟利可汗，賜其鼓纛，在磧南建立牙帳。”
他寧願做大唐的右武侯大將軍、懷化郡王、都督，也不願意做這突厥大汗。
等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孫長皇后纔出來。
“賜封薛國公阿史那忠爲左賢王，安國公執失思力爲右賢王，輔佐你爲突厥國相。下設六都督府，以賀邏鶻爲北安州都督等······”
尤其是如今的魏王李泰，身體又不太好，過於肥胖，當母親的總是心疼的，她馬上要永遠離開，更加捨不得。
越抖越厲害，
然後他撲通一聲跪伏在殿上，開始磕頭，
李思摩居然不願意做這大汗，更不想跑去磧南建立汗庭，他雖然此前曾擔任過朝廷在突厥地設立的都督，但現在做大汗就不一樣了。
等了許久，
對這第二個要求，李世民一口應下了。
“觀音婢你說，朕一定做到。”
讓武懷玉呆在地方，是李世民早就堅定的想法，哪怕嶺南呆個一二十年，要挪位置，也頂多是從嶺南挪到江南或是劍南，不會說回朝再拜相。
“朕與朝廷文武商議許久，決定讓你突厥復國，冊封你爲乙彌泥孰俟利苾可汗，賞賜鼓纛。
深目高鼻濃須，褐色捲髮，還有雙綠眼睛，怪不得突厥人喊他胡種。
確實就是個西域白種粟特人相貌。
明年秋天，朕將派突厥北渡黃河，越過陰山，恢復其故國。
朕也一直想替他們重新立一個可汗，所以安置所降部落於河南，任其放牧。
突厥復國，這簡直就是一道驚雷。
長孫皇后微微一笑，“嗯，都喊回來吧，多陪陪我。”
“聖人也當多注意一下龍體安康，皇后殿下看到聖人這般辛苦，心裡也不會輕鬆的。”武懷玉提醒。
長孫皇后向來很少干預朝政之事，今天這怎麼還要讓長孫無忌去嶺南替代他，這是長孫家要搶地盤，還是啥？
李世民看了眼武懷玉，仍是沒答應。
與其說是長孫皇后一直勸說皇帝不要太過恩寵無忌和長孫家，倒不如說是皇后看出皇帝的心思。
魏王李泰和晉王李治也都接到皇帝旨意趕來，李世民讓太子陪着兩位弟弟在這裡跟母親聊天，
李思摩站在那裡，聽到皇帝的這冊封，
臉上表露出來的並不是欣喜興奮，反而是惶恐不安，甚至那紫袍下的魁梧身軀居然在顫抖。
“你們在聊什麼呢？”皇后笑着道，她看着殿前庭院裡的雪，還有那雪中綻放的臘梅，“好些天沒出來了，這雪景好美，這梅花也開的這麼美。”
薛延陀使者怔住，沒想到天可汗召他來是因爲這事。
可皇帝並沒有理會兩人。
皇帝在武懷玉的陪同下到來，倒是讓大家有些意外。
長孫皇后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望向懷玉，與他對視了一眼，然後收回。
“好啊，讓雉奴也一起來，好些天沒見他了，小九來了幾次了。”
“父皇，兒臣也想多在母前膝下侍奉，老師剛爲母后調整了藥方，兒臣要親自爲母親煎藥侍疾······”
皇帝看着空中飄飄灑灑的飛雪，
神情憔悴，表情凝重。
皇后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特意抹了點胭脂。
皇帝不是別人輕易可以干預想法的人，哪怕這人是長孫皇后，尤其是涉及到武懷玉這樣的重臣的時候。
咬着牙鼓氣勇氣道，“天可汗詔令我們不得相互侵犯，我們一定守約。只是突厥反覆難信，在他們滅亡前，殺中國人如麻。陛下殲滅其國，應該將他們收做奴婢償唐人，如養之如子，卻仍還經常有突厥人反叛，這正說明他們根本不可信任，還請陛下三思。”
李世民待使者行禮過後，
緩緩開口道，“我中國崇尚禮儀，不會無故毀滅口別人的國家。之前攻破突厥，只是因爲頡利殘害百姓，並非貪圖他們的土地。
殿下廊下。
“嶺南、安南、黔中、福建、南中，陛下可擇一地讓無忌出鎮，最好是讓無忌從此長鎮地方，”
牆角的臘梅也開的正盛，
但長孫皇后並沒能欣賞多久，她身體太虛了，沒一會就感覺很不適，便返回寢殿。
發現滿殿金紫，連個銀緋都沒有，更別說綠袍，這個使臣馬上感覺事情不簡單。
“朕已照會薛延陀使者，你無後顧之憂也。”
“承幹。”皇帝對太子承乾道，“國家軍政庶務，朕就交給你分擔了，朕這段時間要多陪陪你母后。”
薛延陀使者看着那個一臉胡相的李思摩，心中大震。
李世民這些年一直壓着長孫無忌，甚至也曾把高士廉藉機罷相，貶到蜀地數年。
思摩怒視薛延陀使者，
跪伏在地，向皇帝道，“蒙恩立爲部落長，切望世世爲國一犬，守衛天子北門。
若薛延陀敢侵逼進犯大唐，除非先從我突厥屍體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