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情繫水鶯兒

唐寅自從得了這鶯兒的霞箋,不忍釋手,讀了又看,看子又讀,不覺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

“細觀此詩,真乃有情,甚覺着意。看他措詞不凡,倦念更切。且金瓊盡來獻瑞,彩筆恰似流雲,休誇這謝道韞出世,不減那李易安再生,豈風塵女子可論哉!

“聽說東院內對景樓的美女鶯兒,操志不凡,才貌出衆,想此霞箋,或出伊手未可知也,不免叫出書童問他一番,或者知其端的也未可知。”

即便喚了一聲:“書童那裡?”這書童聽得叫他,即應一聲,到得唐寅跟前,說道:“相公叫小人哪邊使用?”唐寅說:“此間〔那〕對景樓,聞聽有個才華美女水鶯兒,你可知道麼?”

書童說:“小人知之久矣,這隔牆有個鶯兒水小娘,名博四方,聲傳名區,多少王孫公子爲她斷腸,等閒不肯出來相見,惹得那襄王空惱巫山。”

唐寅說:“我要會她一會,不知怎麼可以得見。”書童說:“相公若要會他,一些也不難。這鶯兒小娘有一丫鬟名喚凝香,每日在門首閒耍,若是見了凝香,就可以見她姐姐了。”

唐寅聽說後,滿心歡喜,說:“此言有理。我明日假以買書爲名,出離學宮,經過其門,若見凝香,便可不失此良遇。”

唐寅當時鬼迷心竅一般,與書童定計,要會那水鶯兒,恐其難見面。心裡難免忐忑不安。

這天適值五月端陽節,鶯兒妹子凝香因見她姐姐拾得霞箋一幅,反覆把玩,不肯釋手,她就趁着中天令節,佩上了朱符,插戴了艾虎,似乎是爲了窺探唐寅的消息,專門來到他們家院子門前。

正盼望間,擡頭一看,見有一個騎紫騮來的,正是唐寅和書童,可能就想:“這題箋的定是他的。”心中好不歡喜,因就斜倚門邊,遮遮掩掩看對方的其動靜。

唐寅帶領書童騎馬過來,原是要來尋鶯兒相會,正走之際,那書童一眼覷着了凝香,隨筆向他說道:

“相公事有湊巧,定主天緣,你看那綠楊影裡一座朱樓,白粉牆中半灣碧水,那壁廂一個姊妹,巧裝打扮,豈非萬綠叢中一點紅乎?”

唐寅一聽,冷眼觀看,果是一個小小釵裙立在門首玩耍。

他正要叫書童招呼他問話,誰知那凝香小丫頭,原是有心等着他,一見他們主僕二人,便自滿心歡喜,叫了聲“相公莫非伯虎乎?請到裡邊待茶。”唐寅不勝驚訝,說道:

“請問大姐,小生從未識荊,何以便呼賤字?”凝香說:“忝居隔壁,難言不識,觀君尊容,揣君非度,非伯虎而何?”唐寅亦問道:“覿仰美容,莫非鶯兒娘耶?”

凝香說:“鶯兒乃是家姐,相公請進見我家姐如何?”唐寅欣然進步,便說:“只是拜意不專,焉敢造次。”凝香道:“這有何妨,請相公里邊坐,喚我姐姐出來。”

唐寅自以爲三生有幸,今日快睹佳人,便步履相隨,跟定凝香,望着對景樓下而來。凝香上樓喚了一聲:“姐姐快來,你那霞箋請人到了。”

鶯兒說:“小賤才!好張狂,你是個女兒家,爲何這等欺人?”凝香說:“現在樓下立等,何雲欺你?”這鶯兒款動金蓮,搖擺湘裙,驀然一見,暗自有些吃驚,似乎是讓唐寅嚇着了。

這凝香說道:“家姐在此,請相公相見。”唐寅一見鶯兒,恍若身在月宮,快睹嫦娥一般。說道:“美人拜揖,小生久聞芳名,未獲一會,今近與體,如步瑤池。”

鶯兒道了萬福,說:“風塵鄙質,幸邀君駕,但恐暇棄,甚覺赧顏。”兩個人坐定,凝香獻茶,此時雖屬乍會,不惟情深,但覺神交。這鶯兒先就說道:

“觀君丰度,玩君霞箋,名喚伯虎,真乃名稱其實,欽羨!欽羨!”唐寅說:“觀卿才貌,久欲相親,今睹美容,誠爲萬幸,失敬!失敬!只是小生得蒙和韻,捧讀佳章,可稱詞壇珠玉。”

鶯兒說:“拙句呈政,自愧弄斧,豈不遺笑班門,但是兩地欣逢,信由天合。”唐寅連忙郎答道:“原來二箋相值,自屬有緣。”

此時小丫鬟凝香在旁,見他們二人百般留戀,萬樣親熱,隨說道:“唐相公,我姐姐雖落風塵,實矢志待字,你兩個德容並美,才貌兼全,正是一對好姻緣。”

鶯兒說:“小妮子,那個要你多嘴。”二人正在難捨之際,忽然間鴇兒午睡方起,聽見對景樓下有人說話,急喚凝香去問,凝香趕忙離開去回話。

鴇兒一問,這凝香便說:“隔壁有個唐伯虎相公,今日拜訪我姐姐到此,我姐姐喜歡他,正在那裡聊天兒哩。”

鴇兒說:“這鶯兒丫頭,想我們不過棄舊迎新門戶,朝迎夕送生涯,我年輕時節,不知哄過了多少子弟,如今年老,專靠你們掙家,

“你姐姐終日燒香許願,不知有何心事,一味滯固,並不圓和,如何掙得錢財到手。

“昨日趙尚書公子着人將二百兩銀子、四個尺頭送來,接她到杭州去,不過是遊一遊西湖,到天竺燒一炷香就回,他還不肯作成我。

“今日爲何見了這唐公子,便然這樣熱戀哦!想是他回心轉意,要與我做起一分人家來也未可知,豈不令人喜殺。

“待老身前去奉承一番,自然錢財到手。我的兒快去通知唐相公,你說:‘媽媽到了。’”

唐寅與水鶯兒對談多時,心投意合,依依難捨,恨不能定以終身,方覺快意。但恐鶯兒尚有鴇兒,難以隨心,因問道:

“美人,小生細觀你所和霞箋,甚覺有情。只怕你動有掣肘,不得穩便。如今鴇母在那裡?她會不會阻攔我們交往?”

鶯兒答道:“她正午睡未起。這事情,恐怕她不會贊成。”唐寅一聽,馬上皺眉頭說:“既然如此,何不請來相敘?我勸說一番,或者她會發善心成全我們呢。”

鶯兒方要着凝香去請,誰知這凝香早到跟前,說:“媽媽出來拜相公。”唐寅連忙說:“有請”。

這鴇兒走到唐寅近前,就說:“相公,一時乏倦,睡夢東窗,有迭迎侯,得罪!得罪!”唐寅也客氣的說:“久慕香閨,無緣晉謁,今來唐突,拜遲!拜遲!”

鴇兒說:“相公,老身忝居比鄰,俺常在太湖石畔燒夜香,靜聽書聲,敢是相公奮志青雲?今日屈過寒門,不勝光寵。”

唐寅一聽這鴇兒花言巧語,心想這人不愧是江湖走過來的,連忙說道:“好說,小生誤作劉阮,得遊天合,真是佳會。”

接着,那自稱是鶯兒媽媽的老鴇就說:“二姐過來,今日是端陽正節,何不留公子在此一敘。”

這鶯兒接口道:“正是現成東道,敢屈相公少坐,使咱蓬壁生輝。”唐寅見她們如此熱情,以爲事情有的商量,就沒有推辭,說:“多謝厚情,豈敢過擾,書童過來,可將買書餘下銀子送媽媽,聊爲一饌之敬,伏乞笑留。”

鴇兒說:“公子,老身不意間款留一話,豈敢受賜,若如此,老身便是愛財了。”鶯兒一聽,慌忙說道:“今日是令節,不得過執,自古道恭敬不如從命,看酒罷。”

須臾間酒餚擺完,就坐在對景樓下,三人共酌,另外兩個小丫鬟服待。不覺酒至三巡,忽凝香來請,說客到。這鴇母就向着唐寅說:“外邊有客到,一時暫且失陪,有罪。”

唐寅說:“媽媽請便。”這鴇兒去了,鶯兒即請唐寅樓上坐,我們二人攜手一同登上樓去,但見四壁掛着名人詩句,案上擺着寶鼎奇香,牙籤收簡,無不俱備,文房四寶,盡皆精良。

此時唐寅明明知道自己進入到了煙花之地,但是看到水鶯兒的美貌和彬彬有禮的樣子,依舊像是遇到畏友一般,便說道:“觀卿雅趣,知卿學問,小生雖爲執鞭,亦欣慕焉。”

鶯兒也謙虛的說:“公子之體如玉樹,妾本賤質,敢勞公子過獎。妾在閨中竊聞君家多擇良配,而百無一就者何也?”

唐寅便說:“小生緣淺,不遇麗人,因此逗留,久愆佳期。若有如卿才貌者,又何敢言擇乎。我愚性最愛麗質,何分貴賤。若是文字知己,即當性命依之。”

鶯兒說:“俺自己思着,只是敗柳殘花,怎插得君家雀屏?今不幸賤軀已落風塵,怎能夠飛出樊籠,離卻了陷井方好。”

唐寅一時感動,就說:“小娘子不必悲傷,難道我做不起個公家軟玉屏麼?請問小娘子,既混風塵,即由造物,自甘苦節,更有何心。”

鶯兒說:“唐公子,你哪裡曉的,今見君子不惟風雅宜人,而且至誠可敬。俺如今願託終身,即便脫卻紅粉,焉肯再抱琵琶,若不見棄,情願永爲捧硯。”

唐寅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就回應說:“既蒙卿家真心待我,願爲比翼,永效于飛,若有異心,神明作證。”

鶯兒見唐寅如此誠實,便說道:“既蒙君子慨許,我和你就此對天盟誓,將此雙霞箋各藏一幅,留作他年合巹之據。”

唐寅這時已經是亂了分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就說:“有理,正是各留一幅,方爲確實。”

於是,兩個人在樓上定了姻緣,俱各心肯,祝罷天地,各取霞箋,彼此你倡我和,不覺已至黃昏。

這鶯兒與唐寅同宿在對景樓上,那鴛鴦枕間的叮嚀,繡被中的恩愛,自不必說。次日起來,重擺筵席,交杯換盞,好不痛快。

哪裡知道,鴇兒並不知道他們的真情實意,看見鶯兒這樣,以爲她肯接客了呢,亦自不勝歡喜,想從此可以大獲金銀。

唐寅心裡雖然明白,但是隻能裝糊塗,離開時,雖然難捨,但恐廣文先生知曉,只得告辭,臨岐囑別,自有一段難以言傳之景。

一日讀書向晚,學宮放學。正欲往花園方向走動,突然間書童提醒唐寅:“三公子,多日讀書不歸,老爺太太甚爲想念,應該回家看看二位老人了。”

書童應該提醒,唐寅才恍然大悟:我這個穿越來的現代人,至今還沒有見到自己的父母雙親呢!我現在的一干吃穿用度,花的錢都是他們掏的呀!

平時讀書用功,同窗們只是探討學問很少說及家事。再加上自己暗暗戀了鶯兒,就把這孝敬父母的天倫大事給忘記了。想想這真是不應該呀!

雖然自己是惡作劇一般穿越過來的,但是這父母親畢竟是唐家的祖宗先人,從哪個方面說。自己也必須孝敬他們,盡晚輩的孝悌之責。於是,唐寅馬上告訴書童,“那就快走吧!”

書童扶唐寅上馬,輕車熟路,不一會就來到一個寬門大院裡,就聽到書童大叫一聲:“老爺太太,三公子回家了!”

接着,就見到屋門打開,一對老人家踉踉蹌蹌出來,好像是自己讀大學時回到家裡,父母親熱烈歡迎自己歸來一樣。老父親自然矜持些,站在門口看自己呵呵笑着。

老母親卻是忍不住思念之情,邁着裹起的三寸金蓮小腳朝他奔來。他當然不能太木訥,大踏步迎接着先祖慈母,然後分別問候:“父親、母親大人可好?”

這時候唐寅突然間想起,自己是穿越過來的,說話做事還是要小心,不能露了馬腳。有些迷在這裡是解不開的。

譬如,他穿越來了,他們原來的三公子去哪裡了?聽說他們有三個兒子,弟兄三個人關係如何?他都不能亂說亂問。

好像是看透了唐寅的心思,老父親上來就說家裡的事情:“伯虎兒,咱們家雖然是鄉紳人家,但畢竟是老百姓,祖上沒有人做過官,你那兩個哥哥只是種田經商,於讀書上不怎麼上心,這光宗耀祖的責任,就壓在你身上了!”

“老父親請放心,伯虎一定不辜負家裡期望,勤勉讀書,爲唐家獲得功名。”唐寅想起自己是唐家後人,怎麼恭敬眼前這位老人也不過分,就一味地迎合他。

“呵呵,伯虎兒果然聽話。”老父親聽了唐寅的話十分欣慰,馬上說:“昨天,我的同窗富員外看到了你,執意要與我們結親。他那個女兒,雖然不是花容月貌,也算是知書達理的;

“況且,人家富員外,可是朝廷老員外重臣,官宦之家啊!能夠娶到這樣的小姐到咱們家做兒媳婦,應該是你的造化啊!”

啊!這對老人家,竟然會爲自己定親了?這麼大的事,爲什麼事先不與自己商量一下?轉眼一想,這是什麼年代?明朝啊!

這時的中國,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與兒女商量的道理?想到這,連忙站起來,向兩個老人致敬說道:

“謝謝二位老人爲我訂下千年之好。這件事,伯虎謹遵父母之命!”這時的唐寅,只是想與父母親周旋,至於會景樓的那個鶯兒,早就被他忘記到爪哇國去了。

一家人聊天正熱乎,突然間一位四十多歲的管家向父親稟報事情:“老員外,二少爺的事小的訪清楚了。他只是被人哄騙,小賭一次,輸金不多。官家已經答應不予追究了。”

哦,原來二哥嗜賭?聽到這事,唐寅心裡不由得一驚。

“就算是這樣,照樣關押他三天,不準吃飯!讓他長個記性!”父親居然會大發雷霆了。

看到他那副滿臉通紅的樣子,唐寅突然間想起,在現代社會,這樣的人屬於膽汁質性格,容易發怒,也容易暴躁發脾氣。

二哥僅僅是小賭,就把他氣成這個樣子,如果自己與鶯兒的事情讓他知道了,還不得氣死?他不敢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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