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的那麼喜歡,我去給你弄一隻來。”鳳雲渺道,“不就是想養一隻野獸嗎?這有何難。”
有金錢就能辦到的事,不算難事。
“我就是湊個熱鬧罷了,我可沒那麼執着。”顏天真挑眉一笑,“就算真的要養,也要等咱們去尋找九龍窟回來之後再養,現在就不想這個事了。”
“那好,咱們走。”鳳雲渺起了身,“接下來想去哪裡?”
“出來這麼久了,找個地方吃飯。”
二人離開了‘天上人間’,去了附近的醉仙樓。
“史曜乾違反了約定,我完全有理由不給他解藥。”鳳雲渺坐在雅間靠窗的位置,雙手輕轉着茶杯把玩,“當初要他滾回北昱國,雙方都簽下了協議,如今他又悄悄跑來南旭,那就是他違約。”
當初爲了把史曜乾趕走,他可沒少費腦子。
他在史曜乾身上下了一種不致命的毒——焚心。
中毒者會覺得胸口處燥熱難耐,如同有一團火苗焚燒,在做大幅度運動時感受最爲強烈,只有靜坐下來纔會得到緩解,中毒者,最忌諱劇烈運動。
這味毒藥,對人的行動有十分大的限制,雖不致死,卻也挺折磨人。
所以——史曜乾想要施展武功就很困難了。
“他……會不會是想來求解藥?”顏天真道。
當初他們立下的協議是:史曜乾安分地呆在北昱國,不許離開,等她和雲渺的第一個孩子出世之後,雲渺就將解藥給他。
但是現在,史曜乾違反了協議內容。
“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鳳雲渺悠然道,“這次他若是再敢來纏你,我不會再客氣,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救過你,也不能成爲糾纏你的理由。”
顏天真不語。
她自然是不樂意看見他們兩個掐起來。
她現在就期盼着史曜乾對她早點死心了。
……
和煦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的桂花樹樹葉,在樹下的白玉石桌上灑下斑駁的碎影,桌邊,兩道人影相對而坐。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格外有冒險精神啊,雲渺他們說是要尋寶,真是聽起來就覺得刺激。”孟離芝品着花茶,衝對面的人道,“咱們大概真的是年紀大了,平心靜氣,寶藏這種東西也提不起咱們的興趣了。”
“他們與我們不同。”坐在正對面的鳳青黎道,“他們身居朝堂,尋寶庫也是爲了國家利益考慮,咱們現在是閒雲野鶴,不管政事,又不缺金銀,自然就沒興趣了。”
鳳青黎說着,起了身,“廚房的包子應該蒸好了,我去端過來給你嚐嚐。”
鳳青黎才走開沒多久,便有下人上前來報——
“夫人,莊子外來了個客人,牽着一隻雪域黑豹,說是來給夫人送禮的。”
“給我?”孟離芝怔了怔,“來人可有報出姓名?”
“沒有,他身披黑色大斗篷,他說,他是送驚喜上門來的。”
“這麼神秘?”孟離芝被勾起了好奇心,笑道,“那就把他請進來,我倒要看看,會給我什麼樣的驚喜。”
這風凌山莊內高手如雲,她一點也不擔心是來找麻煩的。
片刻的時間過去,下人將客人領了進來。
孟離芝遠遠地就看見一道修長挺拔的黑影行走着,大斗篷的帽檐壓得很低,實在是看不清長相。
直到那人走近了,她瞥見了一抹露在斗篷外的粉色衣角,再看那斗篷小模糊不清的容顏,脣角輕勾。
“乾乾,你還是喜歡穿得這麼粉嫩。”
“師父不愧是師父,我都還沒出聲,就把我給認出來了。”
大斗篷下溢出一聲輕笑,史曜乾將帽子摘下,露出了本來面目。
“兩年不見,你真是越長越俊了。”孟離芝毫不吝嗇地誇讚着。
“師父也是駐顏有術,這麼些年容貌也沒多大改變。”史曜乾笑道,“此次大哥沒有來,只有我一人前來,這是大哥送給師父的禮物,請師父過目,我帶來的雪域黑豹,已經被下人拴起來了。”
史曜乾說着,伸出了手,將掩蓋在大斗篷下的錦盒拿出,放在了桌子上,“這是大哥今年研究的新品。”
“你們倆可真是有心啊。”孟離芝歡喜地接過了禮盒,一刻不等就打了開。
女子大多抵禦不了胭脂水粉的誘惑。
“對了,怎麼就只有你一人來,你大哥不來?”
“我們遇上了點麻煩,所以我們兩人當中只能走開一人。”
史曜乾頓了頓,道,“說來話長,還是不提那些煩心事了,與師父大概也有兩年沒見,一得到消息說您回了山莊,我便急忙回來探望,怕過來晚了,師父又要出遊,又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
兩年了,她都在遊山玩水,這麼久的時間也纔回山莊這麼一次。
“看你的消息這麼靈通,是不是派人盯着我這莊子?就等我回來好看望我。你們這兩個小子還真是挺有良心的。”
“我沒有父母。”史曜乾道,“早在多年前被師父收養的那段日子,就將您當成了母親看待。”
孟離芝聞言,脣角的笑意隱了下去,輕咳了一聲,“爲師知道你有孝心,爲師也不拿你當外人呢,不過——這話在我兒子面前可千萬不能說,否則以他的性格,鐵定要跟我生氣。”
“您的兒子?”史曜乾目光中浮上些許疑惑,“聽您提過幾次,可這麼多年來也沒見過一回,我倒也想認識一下,師父,可以讓他出來與我見一見嗎?”
孟離芝猶豫了。
從前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與自己的徒兒是情敵,還指望什麼時候見到了能讓他倆拜個把子。
雲渺身居朝堂,她是閒雲野鶴,而她對外又要隱藏前任皇后的身份,因此,對外稱兒子出遠門做生意,不常回家。
就連對着史家兄弟也是這樣說的。
近幾年,史家兄弟與她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更沒什麼機會見到她的兒子了,時間總是不湊巧。
“師父,想什麼呢?”史曜乾一句話將孟離芝的思緒扯回。
“哦,沒什麼……”
孟離芝正說着,鼻翼間聞到一陣香味。
肉包子出爐了?!
她連忙轉頭去看,就見鳳青黎端着一疊白花花的包子過來了。
史曜乾也順着她的視線望了過去,這一看,卻是一驚。
那走過來的男子一襲雪白鏤着祥雲圖紋的織錦衣袍,廣袖銀邊。漆黑的髮絲如緞,部分高高束起嵌在一隻銀冠中,光潔又飽滿的額頭之下,長睫捲翹,狹長的眼角斜挑,瓊鼻高挺。
這俊美無瑕的面容,與鳳雲渺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這是何人?
再說鳳青黎見到史曜乾的那一刻,也有些訝異。
這小子是什麼時候來的?
鳳青黎自然明白史曜乾爲何吃驚。
自己出門在外的時候,習慣戴面具示人,只有在自家人面前、在自己的地盤時,不掩飾容貌。
雲渺的長相隨他,不隨母親。
因此,若是被外人看見自己這張與南旭國太子相似的面孔,少不了要惹來麻煩呢。
還是掩蓋起來省事,包括曾經在史家兄弟面前,他都不展示自己的真面貌,半片面具遮臉,只讓他們將下半張臉的輪廓記了個大概。
“我就去了趟廚房回來,這莊子裡就進了客人。”鳳青黎淡淡一笑,走到了桌邊坐下,將手裡的那盤包子擱在了桌上,轉頭看向孟離芝,“已經瞞不住了,還是如實相告罷。”
史曜乾從震驚中回過神。
聽鳳青黎的聲音,他就可以判斷出這是他師爹。
記憶中,師爹不以真面目示人,師父說,師爹容貌有瑕疵,這纔要把臉遮上了,不想被人看。
如今看來,是忽悠。
這一刻,他腦海中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師父,鳳雲渺與你們是什麼關係?”
衆所皆知,鳳雲渺是南旭國當今陛下的親侄兒,並非是親生子。
而南旭國前任帝后,並不像歷史中記載的暴斃身亡,而是雙雙歸隱,再也不過問朝堂的事。
要不是因爲現任帝王無子,也就不會把鳳雲渺找回去當儲君了。
“這些年對你隱瞞身份,是我們的不對。”孟離芝嘆了一口氣,“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咱們關係好就行了,真實身份透不透露都無關緊要,曾經我是皇后,但現在不是,我只是一介閒人,我就沒想過把自己的曾經告訴你們倆兄弟。”
“所以……你們是南旭太子的親生父母?”史曜乾的聲音難得有些木然。
“嗯。我們不想讓外人知道這件事,我們既然已經決定隱居,就不想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想被人打擾我們安寧的生活。我們在江湖中有不少朋友,從來都不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
“我明白了,您是覺得沒有必要說。”史曜乾的語氣頗爲平靜,“曾經我問過您,爲何從來沒見過您的兒子,您說,他常年出遠門做生意。”
“因爲我低調啊……”孟離芝抽了抽脣角,“我總不能逢人就炫耀,自己的兒子是太子。”
“若是您早點告訴我,或許我就不會與他有這麼多恩怨。”史曜乾脣角浮現一抹無奈的笑容,“我要早知道他是你兒子,就會避免與他爭執,我會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對顏天真產生感情讓您爲難,可是如今,我已經割捨不下這份感情的時候,你卻要告訴我真相。”
說到這兒,他轉過了身,“這個世界真是讓人絕望,原來上天從來就沒有厚待過我……師父若是知道我曾經對鳳雲渺做的那些事,恐怕會和我斷絕關係了。”
孟離芝愣住,“你們之間,有什麼解不開的矛盾嗎?”
“算了。”史曜乾邁開了步子,“我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
“誒……”
孟離芝還想出聲喊住他,卻被鳳青黎阻止了。
“你現在喊他回來也沒用,總不可能你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們化解矛盾。”
“我似乎犯了個錯。”孟離芝耷拉下肩膀,“早知道就不隱瞞了……唉。都怨我對孩子的關心太少,連自己的兒子與徒兒掐起來都不知道。”
鳳青黎道:“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不如把他們全喊來,握手言和?”
“你覺得這算是個辦法嗎?”
“好像更尷尬了……”
“……”
……
臨近傍晚時分,顏天真與鳳雲渺走出了醉仙樓。
二人正準備繼續閒逛,要經過一處窄巷時,聽到巷子裡傳出一陣調笑聲。
“哎喲,這小臉長得可真俊俏,是男人還是姑娘?”
“看這臉蛋白嫩的,真想讓人摸一把……”
聽着這些齷齪的言語,顏天真擰起了眉頭。
最煩這種猥瑣醉漢借酒調戲人,打心裡瞧不起這種低劣之人。
她往小巷裡瞧了一眼,而就在她看過去的這一瞬間,一道血液從空氣中飛濺而過。
“啊——”一道慘叫聲響徹上空。
小巷中五道身影,其中一人身披黑色斗篷,雙手各自掐上兩個人的脖頸,快準狠地一擰!
倆人頭顱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顏天真愣住。
史曜乾在大開殺戒?
可是,他身中‘焚心’,此毒對人體力氣有限制。
所以,他所使用的力量越大,他的胸口便會越疼。
顏天真望着史曜乾的臉色,已經顯現出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