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怎麼瞧着臉色這麼難看?”朱蟬衣還以爲自己是不是哪裡說錯了。
蘇辛夷擡眼看着朱蟬衣,“今日我瞧着晏汾的袖口有些發黃的污漬。”
朱蟬衣聽着辛夷這話就道:“是不是沾上了什麼髒東西?”
“我是在鄉下長大的。”蘇辛夷看着朱蟬衣,“鄉下有些孩子染過天花之後,身上臉上就會長出膿痘,膿痘破了沾在衣裳上就會形成那樣的痕跡。”
朱蟬衣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天花?”
蘇辛夷點頭,“但願是我看錯了。”
“不會吧,晏汾纔多大,怎麼會染上這種東西,如果真的染上了,吳王府那邊肯定不敢瞞着啊。”
蘇辛夷看着朱蟬衣,“你說今日季蘊爲何非要帶着晏汾進宮?以她的性子可不是善待庶子的品行。”
朱蟬衣沉默好一會兒,猛地擡起頭,然後看着辛夷,“難道……難道她是衝着皇長孫來的?”
蘇辛夷沉默不語。
朱蟬衣猛地站起身,“肯定是這樣的,不然好端端的孩子怎麼會吐奶,爲何更衣時還會連裡衣都換掉了。如果,如果當時不是母后非要讓阮明妃帶着季蘊跟晏汾去了後殿呆着,如果皇長孫從紫宸殿回來,殿中只有兩個孩子,肯定會湊到一起玩耍……”
朱蟬衣說不下去了,罵道:“如果是真的,怎麼會有如此狠毒之輩?”
“事情還未查清,不好一下斷言。”
“那就查,一查到底。”朱蟬衣給氣死了,如果皇長孫真的在元徽宮出事,那麼皇后娘娘也脫不了干係。
屆時辛夷跟皇后之間必然會有裂縫,幕後謀劃之人簡直是一箭數雕。
朱蟬衣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去跟母后說,這件事情要查還是母后出手更爲方便。”
蘇辛夷拉住朱蟬衣,“我這邊不好動,你跟母后說,注意查一下李貴妃。”
“你懷疑此事跟李貴妃有關係?”
“還不好說,但是今日李貴妃幾次三番想要讓季蘊帶着晏汾出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對,當時阮明妃的臉都綠了。”朱蟬衣說道。
“李貴妃還以爲季蘊在後殿,不知道她跟晏汾已經讓阮明妃送出宮去。後來阮明妃被李貴妃逼得沒辦法,說季蘊母子已經出宮,還記得李貴妃當時的神色嗎?”
朱蟬衣還真不記得了,當時人那麼多,她也沒時時刻刻注意李貴妃。
“我不記得了。”
“當時李貴妃的神色很奇怪,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強壓下去的怒火,假裝出來的不在意。”
“如果是真的話,晏汾到底是怎麼染上天花的,只怕是人爲。”朱蟬衣說着渾身一顫,若是這樣的話,就實在是太惡毒了,晏汾纔多大的孩子。
“事情緊急,你先去見皇后娘娘,讓太醫去吳王府,最好是虛驚一場,如果,假如咱們猜得是真的,晏汾怕是要受罪了。”
天花雖然能治,但是並非是都能治好,若是晚一些,就更不好說了。
朱蟬衣也不敢耽擱了,立刻就起身離開。
送走了朱蟬衣,蘇辛夷看了看時辰,思來想去覺得吳王那邊得知會一聲,那就得殿下出面了。
“去看看殿下那邊可回來了?”蘇辛夷看着連翹說道。
連翹正要應聲,就看到殿下掀起簾子進來,她忙屈膝一禮倒退下去。
“這麼急着見我做什麼?”晏君初今日很開心,走過來就抱住了辛夷。
蘇辛夷輕輕掙了一下,“我有要緊的事情跟你說。”
“什麼事情?你說。”晏君初抱着人不想撒手,他今日是真的開心。
蘇辛夷都能感覺到殿下渾身散出來的熱意,還有他蠢蠢欲動的心思,忙把事情說了,不然怕是沒機會了。
晏君初身上的氣息一變,坐正身子看着辛夷,“竟有此事?”
蘇辛夷忙點點頭,“七弟妹與我也不敢一口斷定,所以她去找皇后娘娘繼續查證,我就想着這到底是件大事,還是要與吳王知會一聲纔好。”
吳王府裡那點事兒都知道,晏君初的眉心緊皺,然後看着辛夷說道:“你懷疑此事跟李家有關係?”
“沒有證據不好妄言,但是季家已經倒了,吳王府也有阮明妃的人管着,季蘊想要做什麼都很不方便,就比如如果真的是天花,這天花她是怎麼弄進來的?”蘇辛夷看着晏君初道。
晏君初起身,“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我這就去走一趟。”
要與吳王說這些,只能晏君初親自去做。
蘇辛夷起身送他,“辛苦一天,晚上還要你操勞,若不是擔心晏汾的安危……”
“我知道。”晏君初握住辛夷的手,她與季蘊不睦,照理說可以等着看她的笑話,但是她不忍晏汾這麼小的孩子受罪。
蘇辛夷送晏君初出了門,夜色下,張鑑提着燈籠走在前面,很快那一抹燈光就消失在夜色中。
蘇辛夷長舒一口氣,希望晏汾沒事吧,比晏恆還小,偏遇上這麼一羣豺狼虎豹,這孩子也是運氣不好。
這一夜蘇辛夷睡得不踏實,一直到後半夜才察覺到身邊有動靜,她就轉過身來,看着坐到了榻邊的晏君初。
“還沒睡着?”晏君初特意放低了聲音,就是怕驚動她。
“哪裡睡得着?”蘇辛夷立刻翻身坐起來,“殿下,你跟吳王說了?”
晏君初點頭,“吳王當時就讓人去查了,凡是今日隨着進宮的人全都綁了去審,你猜得沒錯,確實是天花。”
蘇辛夷雖然是這樣猜測,但是結果真的是,依舊忍不住怒道:“喪心病狂的狗東西。”
“太醫已經去了吳王府給晏汾診治,幸好今日被你發現,那衣裳他也是第一次上身。”
晏君初沒說的是,季蘊身邊的人招供,原本那衣裳是想給晏恆換上的,但是今日不巧,晏恆一直被父皇留在紫宸殿,所以沒讓她有機會讓晏汾與晏恆湊在一起玩耍。 ωwш ●ttk an ●℃ O
假如今日晏恆回了元徽宮,然後與晏汾在一起玩,再出點意外弄髒弄溼衣裳,到時候季蘊的人偷換衣裳給晏恆換上也不是不能得手。
想到這一點,晏君初的臉色就如寒冰一般。
這一回,吳王也知道季蘊闖了大禍,再也容不得她了。他沒有給季蘊求情,而是讓人把參與此事的人全都綁起來,把季蘊也軟禁了,等到認證物證俱全,這次是跑不了了。
蘇辛夷不知道晏君初瞞着她的事情,就看着他說道:“我看着季蘊是瘋了,她這樣做誰能得了好?”
“季家已經倒了,她又不受阮明妃喜歡,如今吳王待她也不如從前,自然會有別的想法。”晏君初不想辛夷因爲這件事情難過,就抓着她一起躺下,“睡吧,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蘇辛夷擔心的事情放下,睏意就襲來,靠在殿下懷中就閉上眼睛。
晏君初卻有些睡不着,季蘊肯定弄不來這種東西,也許辛夷的猜測是對的,這裡頭如果真的有李家的手筆,這件事情要怎麼處置?
這次不能再讓李家避開,但是怎麼跟父皇告狀他得好好想想。
李太師……
晏君初又想起今日襄王精神奕奕的樣子,跟以前的頹廢大爲不同,不知道襄王有沒有摻和此事,如果有的話,自己又該怎麼處置?
不過,他倒是覺得以襄王的性子,應該不知情居多,那麼今日襄王這麼興奮又是爲了什麼?
怕驚動了辛夷,晏君初也沒翻身,就這麼躺着,好像一眨眼天就亮了。
他輕輕地起身,就看着辛夷睜開眼睛,他忙說道:“我去早朝,你繼續睡。”
蘇辛夷確實有點困,順勢又倒回去閉上了眼睛。
晏君初微微鬆口氣,輕手輕腳地走出去,張鑑已經在外頭候着了。
“殿下。”張鑑正要回話,對上殿下的眼神忙閉了嘴。
服侍着殿下換好朝服之後,出了德陽殿之後,張鑑這才重新說道:“吳王殿下那邊送來消息,昨晚上該審的都審了,供詞也已經畫押送來請殿下過目。”
晏君初伸手接過來草草一看,隨即對着張鑑說道:“你親自走一趟,去跟吳王說,這件事情只季蘊一個人做不成,讓他繼續往下審。如果吳王還要護着,那就回稟陛下,讓陛下派人審。”
張鑑心神一凜,“是,屬下親自走一趟。”
如果陛下派人審,那吳王妃何止是保不住,只怕下場會十分悽慘。
晏君初微微頷首,“你親自盯着,如果真的牽連到李家,直接上門拿人。”說到這裡,他的腳步微微一頓,側眸看着張鑑,“讓人將風聲透給照玉宮那邊。”
“是。”張鑑渾身發毛,殿下這是真的惱火了。
也是,敢算計皇長孫,這些人不死也得扒層皮。
把消息透給照玉宮,不就是讓李貴妃知道事情敗露了嗎?
如果李貴妃知道這個消息,肯定要跟孃家人聯絡,到時候他們順藤摸瓜就是。
殿下這一招,雖然不算高明但是卻直擊要害。
照玉宮裡李貴妃美美地睡了一覺,一覺醒來簡單地吃了個早飯,還有些可惜昨日的計劃沒能得逞。
她想起晏恆就心煩,這麼小的孩子就讓陛下如此喜歡,這以後哪裡還有他們娘倆的出頭之地。
蘇辛夷會生有什麼用,也得看有沒有福氣能養大。
“娘娘,不好了。”
李貴妃皺眉,“什麼不好了?大清早的就給人堵心。”
任嬤嬤臉色煞白的進來,彎腰回道:“娘娘,昨晚上吳王府惱了一宿,天花的事情被查出來了。”
“什麼?”李貴妃的神色一變,“季蘊那個蠢貨沒露餡吧?”
“現在還不清楚。”任嬤嬤低聲說道,“娘娘,事情最好是就止在吳王妃處,但是萬一有人要是一直追查……”
李貴妃的神色陰晴不定,“怎麼會忽然查起來?昨日不是好好地出的宮嗎?難道是皇后?”
任嬤嬤就道:“老奴去查過了,昨晚上皇后娘娘身邊的趙嬤嬤就出了宮。”
李貴妃的臉色簡直是水裡撈出來的水草那麼綠,“立刻讓人去看看,絕對不能讓季蘊牽連出照玉宮。”
“老奴也是這樣想的,只是眼下元徽宮那邊盯得緊,娘娘,想要見到吳王妃這會兒怕是不容易。”任嬤嬤道。
“那你說怎麼辦?”李貴妃總不能這樣乾等着,也不等任嬤嬤說話,就接着說道:“那就給季蘊身邊的人遞信,實在是不行,就只能送季蘊見佛祖了。”
任嬤嬤聽了這話忙點點頭,“白日不好傳信,只得等到天黑了,吳王妃是個聰明人,也不會就這麼快交代了。”
“當初跟季蘊接觸的人,沒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裡吧?”
“應該是沒有。”
“你再去看看,務必不能讓人查到照玉宮頭上。”李貴妃沉着臉道。
“是。”
任嬤嬤退下後,李貴妃難得有些心緒不寧,坐在貴妃榻上半晌沒有動一動。
季蘊最好是識趣一些,不然的話,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楊津帶着人守在吳王府外隱蔽處,凡是進出的人都被盯緊了。
此時,朱蟬衣坐着馬車進了吳王府。
隨着朱蟬衣一起進去的,還有阮明妃身邊的駱嬤嬤。
駱嬤嬤那張臉比鍋底還要黑,自家娘娘這是遇到了什麼黴神轉世,怎麼竟遇上這種倒黴的事情。
今兒個一早皇后把娘娘叫去問話,等娘娘回來就倒下了,就讓她跟着容王妃來當差,等她從容王妃那裡知道真相後,也差點一下子撅過去。
那可是皇長孫啊,真要是出點什麼意外,陛下雷霆之怒下,只怕命都要保不住了。
自己死了不要緊,怕是族人都要受牽連。
駱嬤嬤現在真的是恨不能親手把吳王妃給了結了,也免得自家娘娘跟王爺被她霍霍死。
等進了吳王府,駱嬤嬤打起精神對着容王妃恭敬的說道:“王妃,我們娘娘有幾句話讓奴婢轉達王爺,還請王妃去花廳稍候。”
朱蟬衣能體諒,阮明妃也是個可憐人,都要被季蘊給坑死了。
“駱嬤嬤直管去,等你忙完咱們在一起去見吳王妃就是。”朱蟬衣笑道,這點臉面還是要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