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辛夷心裡存了事兒,並不想去看什麼熱鬧,就對着朱蟬衣笑道:“這倆人隨同出一源,卻水火不容,也沒什麼好看的,左不過就是那些事兒那些話。今兒個恆兒週歲事情多着呢,哪有功夫看她們耍戲。”
“也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只管說。”朱蟬衣也不好只顧着看熱鬧了。
蘇辛夷就笑道:“還真有事兒,你替我打聽一下,晏汾是怎麼摔了的。”
朱蟬衣顯然知道晏汾摔了的事兒,但是看着辛夷還要去細細打聽,就低聲問道:“是有什麼事兒不對勁嗎?”
“現在不好說,你先替我查一查再說吧。”
“行,交給我吧。”朱蟬衣立刻包下來。
蘇辛夷道了謝,也不好多耽擱,就趕緊出去待客,朱蟬衣也沒跟着出去,轉個彎兒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蘇辛夷去正殿拜見皇后,就看到殿中諸家誥命夫人已來了大半,殿中一派喜氣洋洋,大伯母等人此時就坐在殿中靠前的位置,皇后正親近地與她們說話。
今日是東宮的主場,齊國公府作爲孃家人,今日無疑是上賓了。
蘇辛夷跟皇后見過禮,諸位夫人又起身跟蘇辛夷見禮。
皇后笑着對大家說道:“我們這位太子妃最是賢惠,一早就來了元徽宮忙裡忙外。”
衆人聽着皇后這樣說,又忙誇太子妃。
李貴妃的白眼都要忍不住了,好一對狼狽爲奸的繼婆媳。
蘇辛夷眼尾掃到母親開心的笑臉,自己也跟着笑了笑入座。
在場的誥命夫人有很多是蘇辛夷熟悉的,像是王夫人,江夫人,韓夫人等人,也有與她不睦的,像是武安侯夫人,平靖郡王妃等人,除此外還有家裡的姻親,像是高舅母,屠夫人,項夫人,定南伯夫人,昌南侯夫人,衛夫人啊等人,此時大家都聚在元徽宮,何止是熱鬧,簡直是一鍋大雜燴各有肚腸。
別的人也就罷了,像是齊國公新上任的姻親,蘇雎的岳家太常寺卿家的張夫人,蘇滁的岳家國子監正家的駱夫人,還有蘇北的岳家工部尚書衛夫人,雖然早就聽說蘇辛夷的大名。
當然,這名聲根據先後順序不同略有些變化,畢竟辛夷當初剛回來時着實有些彪悍,但是隨着她嫁入東宮之後,這名聲幾年來又有了不同。
如今,在場諸位印象最深的就是,太子爲了太子妃拒絕選秀,皇后這個繼後與太子妃相處融洽處處維護。
先一條且不說真假,東宮選秀沒有進人是真的,後一條人人懷疑,但是此時瞧着皇后對着太子妃和睦親近的模樣,實在是瞧不出是假的。
大家的心思各有不同,那些想要塞女兒進東宮的人家不免心中打鼓,蘇家的姻親卻覺得如此極好,太子妃安穩,大家就都很安穩。
話題很快就轉到了晏恆的身上,鑑於晏恆常駐紫宸殿,往來很多朝臣的都見過,因此各家的夫人多少都聽說過這位皇長孫,此時皇長孫還未露面,知道還在紫宸殿那邊,不免對這位皇長孫的分量再加幾分。
瞧着時間差不多了,這裡還要準備抓週禮,皇后就看了辛夷一眼。
辛夷微微頷首,正要打發人去問一問,就看到有個宮人急匆匆地進來回話,“奴婢拜見皇后娘娘,陛下讓奴婢來回話,皇長孫正在紫宸殿行抓週禮。”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有些意外,在紫宸殿行抓週禮?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李貴妃的臉色幾乎都要掛不住了。
蘇辛夷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抓週不過是個樂子,她其實並不放在心上,但是在紫宸殿抓週就不一樣了。
殿中諸人心思各異,皇后掃了一眼衆人笑吟吟地說道:“難怪昨兒個陛下就開了自己的私庫,原來是爲了今日,這感情好,咱們只等個結果就是了。”
聽了皇后的話衆人不免又一驚,陛下居然開了自己的私庫給皇長孫準備抓週所用之物,這樣的體面還是當初太子週歲禮時有過的。
蘇辛夷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變故,皇后娘娘之前那樣說,分明就是找補一二,抓週禮之前安排的就是在元徽宮舉辦。
在紫宸殿抓週還是太張揚了些,陛下爲何忽然這樣做?
蘇辛夷摸不清陛下的意思,心中不免也有幾分擔心。
很快,抓週的結果就出來了,宮人過來報喜,皇長孫抓了一把寶劍。
蘇辛夷哭笑不得,聽着宮人在那裡繼續說着陛下大喜朝臣恭賀之類的話。
寶劍這個東西的寓意說好也好,說不好也有幾分不好,至少蘇辛夷就看到李貴妃臉上的神色奇奇怪怪的。
抓週既然已經有了結果,皇后就讓人準備宴席,果然很快紫宸殿開宴,元徽宮也跟着開宴。
蘇辛夷今日作爲皇長孫的母親,自然是少不了應酬,衆人只知道蘇辛夷性子彪悍,畢竟這位曾經一人一槍挑了曾經的秦國公府,如今秦國公府的牌匾都化爲了灰燼。
也知道這一位做了太子妃有點善妒,選秀都不肯讓新人進宮,雖然是太子出面拒絕,但是衆人都認定是這位性子強硬的太子妃不許。
但是今日衆人眼中的太子妃說話風趣,禮節周到,也有那不長眼的人故意說些典故,想要鄉下長大的太子妃出醜,偏偏讓人才吃驚的是太子妃居然回答得滴水不漏,不管是什麼似乎都能信手拈來與大家說笑。
衆人心中吃驚不已,誰能想到太子妃還有這份本事。
都被她草包之名給誤導了。
是了,有很多惱恨太子妃霸着東宮之舉,私下裡不少人稱呼她爲草包太子妃,畢竟鄉下長大的,就算是舞刀弄槍有些名堂,但是這讀書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不要說江夫人幾個與蘇辛夷相識已久的夫人吃驚,便是齊國公府的人都意外不已,四夫人眼眶都紅了,她的辛夷私下裡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能短短時間讀了這麼多的書。
裴惠然微微低着頭,她相鄰而坐的不是別人正是尤香薷,季蘊被送回了王府位置就空下來,屠靜嘉帶着閻瑞雪坐在另一邊,然後便是朱蟬衣,朱蟬衣不知道忙什麼去了,宴席過半才入座。
尤香薷瞧着裴惠然的神色,在心中譏諷不已,裴家姐妹自認爲有才華,瞧不起村姑出身的蘇辛夷,結果呢?
真是可笑。
裴惠然裝得再好,小產之後性子也露了幾分,而且如今季蘊這個吳王妃已經是強弩之末,裴惠然對王妃之位虎視眈眈,還當誰是瞎子不成瞧不出來。
“表妹如今做了側妃倒是風光,就是不知道表姐的婚事又落在哪裡?”尤香薷低聲對着裴惠然笑道,臉上雖然帶着笑,但是那語氣着實令人不怎麼舒服。
裴惠然自打母親把尤香薷接進府就不喜她,如今依舊不喜,聽着她的話,一板一眼地說道:“婚嫁大事自有長輩做主,我已經是嫁出來的姑娘,孃家的事情自然不好多嘴。說起來襄王妃與其關心我們這些表姐妹,倒不如多去想想親姐妹,我聽我娘說姨母還想着帶着家中兒女來京城呢。”
尤香薷正要說話,就聽着裴惠然又說道:“雖說是庶出的,到底也是一家人,王妃可不得幫襯幾分。”
尤香薷自然也接到了家裡的信,但是她沒打算理會,聽着裴惠然這樣說,就知道肯定是她在其中動了什麼手腳。
說不定就是她說服武安侯夫人讓自己母親帶着庶妹來京城,想到這裡臉色自然不好看。
倆人鬧得不愉快,彼此看對方都十分礙眼,各抓了對方的短處打了個平手,遂都閉了嘴。
屠靜嘉自顧自己地吃飯,眼皮都沒擡一下,閻瑞雪的眼睛掃過裴惠然,隨即又收回來,她也有自己的煩心事兒。
王妃都生了,自己的肚子還沒有消息,王妃生下的又是王爺的嫡長子,如今出了月子後,王爺基本上都歇在王妃屋子裡,她的肚子卻未能鼓起來,讓她也心煩意亂。
原想着藉着今日的宴會,還能與母親說上幾句話,哪知道王妃到哪裡都要帶着她,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讓她不得拒絕之外心情就很煩躁。
等到宴席過半的時候,晏恆被送回來了,小傢伙顯然還很興奮,見到母親高興不已,掙扎着從奶孃懷中下來,自己撲到了母親的懷裡。
在場的諸位夫人很多都是第一次見皇長孫,瞧着他剛滿週歲就能走得這麼穩當,那雙大眼睛黑漆漆的像是上好的琉璃做成的黑葡萄,虎頭虎腦一看就十分健壯,這樣的孩子放到哪家都會被人喜歡的,何況是皇長孫。
江夫人望着皇長孫那張臉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傳聞皇長孫像蘇淳,沒想到居然如此像,她是見過蘇淳的,雖然年數已久,但是她不會忘記蘇淳那雙眼睛。
太像了。
一旁的王夫人輕輕推她一下,二人四目相對,俱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王夫人輕聲說道:“真是沒想到啊。”
“是啊。”江夫人附和一聲。
“這是太子妃的福氣。”王夫人笑了笑,有的人生來就是帶着大福氣的,就算是長在鄉下那種地方,也會回到屬於她原本的位置上。
當初蘇淳在京城那麼囂張,見天的招貓逗狗,見過他的人不在少數,在場的諸位夫人凡是在京城長大的,自然都不陌生。
皇長孫確實像蘇淳,陛下對蘇淳一直有幾分愧疚之情,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就算是蘇辛夷是鄉下長大的,皇帝依舊封她爲太子妃,人人都知道,陛下想把當初的遺憾跟愧疚補上。
但是,誰能想到蘇辛夷不止自己命好,還會生。
有這麼一張臉,皇長孫的前程怕是跑不了了。
不少還想着等下次選秀將女兒送進東宮的人家都猶豫了,若只一個太子妃就罷了,還能爭一條路出來,但是有這麼個皇長孫擋在前頭,又這麼健壯,那是看不到前程的。
既然沒有前程,又何必送女兒進東宮熬着?
蘇辛夷等宴席散後這才帶着兒子回東宮,朱蟬衣很快追上來,把晏恆往懷裡一抱,小傢伙就咯咯笑起來。
“今兒個恆兒坐在母后懷裡吃東西的樣子,你看到了沒有,那些夫人們的眼睛都要掉出來了。”
蘇辛夷聽着朱蟬衣語氣中的譏諷之意,知道她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別人想不到自己會放心把兒子給皇后娘娘帶,也沒想到晏恆跟皇后這麼親近。
“管她們做什麼,還有好些人替咱們開心呢。”蘇辛夷勸了一句。
朱蟬衣一想也是,到底是沒忍住嘆氣,“我現在才覺得母后真是不容易。”
蘇辛夷聽到這話一笑,有容王這麼個兒子,前後兩輩子皇后都不容易。
回東宮後,晏恆累了一天倒頭就睡了,蘇辛夷讓奶孃把孩子抱去偏殿,這纔跟朱蟬衣坐下說話。
“怎麼樣,事情查清楚了嗎?”蘇辛夷看着她問道。
朱蟬衣點點頭,“差不多了,我之前倒是知道晏汾摔着的事情,只以爲是小孩子在榻上磕碰一下,其實當初沒放在心上。”
蘇辛夷微微點頭,“晏汾還這麼小,路都不會走,就算是磕着,一般人都不會想到會有多厲害。聽你這意思,孩子摔得挺厲害?”
朱蟬衣點頭,“頭上鼓了一個大包。”
蘇辛夷一怔,“怎麼摔成這樣的?”
這是摔倒頭了,還摔得這麼狠,這可就不好說了。
朱蟬衣看着辛夷,神色就鄭重起來,“說是晏汾吐了奶,奶孃要給孩子換衣裳,結果晏汾淘氣掙脫出去磕到了牀沿上。”
蘇辛夷皺眉,她是帶過孩子的,可不認爲奶孃會這麼粗心,擡眼看着朱蟬衣,“還有呢?”
朱蟬衣看着辛夷,“我是想着,要知道真相就得審問那奶孃,但是眼下人在吳王府。”
蘇辛夷點頭,“沒有正經原因,怎麼能胡亂抓人。”
“是啊,所以我覺得奇怪,就讓人去查晏汾到底是不是吐奶,這一查還真的查出點東西來。”
“你說。”
“晏汾換下來的衣裳我讓人去看了,確實有吐奶的痕跡,但是量不多,只有胸前零星幾點,但是卻連內衣都換了,你說奇不奇怪?”
蘇辛夷想起自己看到的東西,神色就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