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番外八

高桓抱着毛茸茸的桑桑, 作勢要走,然後他停住腳步,瞥了一眼地上粲然的雲裳。

桑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紫玉也緊張地豎起了耳朵。

他們之前好像騙過玉昭殿, 桑桑再也變不回人形, 這衣服……

紫玉心一橫, 說道:“我有時候挺喜歡穿一穿女裝。”

這時候, 玉昭殿的大宮女玉柔跑了過來,口中說着:“小仙沒有看緊三十三,讓她跑了出來, 小仙領罪。”

然後她的話戛然而止,她看着地上的雲裳, 方纔紫玉振聾發聵的話響起在她的耳邊。

桑桑看了看紫玉, 看了看玉柔。

這兩人之間關係好像不是很簡單啊。

紫玉看見玉柔神色變幻莫測, 心一急就要開口解釋:“仙子你誤會了,我的話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這個衣裳……啊這個衣裳……”

桑桑心中暗罵紫玉重色輕友,眼看着他就要口不擇言把自己供出來了。

她在高桓懷裡撲騰起來,咬了咬他的衣襟,將他的衣襟扯開了一些。

高桓低頭,撓了撓桑桑柔軟的脖子, 說道:“小狐狸, 這麼急着要同我回家嗎?”

面對高桓這張臉, 聽到高桓這樣說話, 桑桑感到渾身酥酥麻麻。

她想到了某一世輪迴。

她是大將軍府中任性妄爲的嬌小姐, 他是出身寒微的大才子。

春闈之後,她在父親的默許下, 騎着馬,去將新出爐的狀元郎綁進了將軍府的馬車中。

她暗中傾慕大才子許久,但她擔心才高八斗的大才子輕視胸無點墨的大小姐,她只能強取豪奪,來隱瞞心中的不安。

但當她鑽進馬車時,看到的卻不是怒目相對的高桓。

高桓被綁着手腳,眼中卻有說不出的風流:“李大小姐,這麼急着要同我回家嗎?”

他眸中有淺淺的笑意。

她的新婚之夜不同尋常,爭強好勝的大小姐不肯屈居認下。

大才子躺在榻上,任由擺佈,只是按在腰上灼熱的掌心和近似進攻的迎合,讓她暗暗咬牙。

桑桑回想起凡間種種,一下子冒出一身的冷汗。

她是在瀆神。

儘管她已然是神仙。

她偷偷望一眼高桓,這時感到無比的慶幸。

她現在是一隻小狐狸,高桓沒有認出她是凡間的那個桑桑。

……應該,沒有吧?

要是高桓知道,讓他在凡間滯留的十世的女子就是她,讓他淪爲天界笑談的情劫是她搞出來的,怕不是要氣得將她剝皮做成圍脖。

桑桑縮了縮脖子。

高桓想起夜裡那些事的時候,會恨得牙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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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來到玉昭殿,她左右張望了一下,方纔高桓進來,放下她然後獨自走了。

玉柔說道:“哦,現在大約沐浴去了吧。”

桑桑無言,高桓也太愛沐浴了。

忽然,高桓的聲音從浴房傳聲到了大殿:“桑桑進來。”

玉柔彷彿沒感到有什麼不對勁,她催桑桑:“快去吧。”

桑桑硬着頭皮來到浴房,湯池之中,她又一次不得不直面高桓。

高桓坐在湯池之中,大半個身子隱沒在池水之中,他用手一點桑桑,桑桑又一次身不由己地飛過來。

高桓雙手捧住他,認真地看她的眼睛,然後他笑了一下,語氣淡然地說起驚悚的話:“擦擦。”

桑桑羞憤着撲騰起來。

高桓耐心地安撫着小狐狸,低下頭用臉蹭了蹭她,桑桑感到高桓的脣印在她的眼皮上。

桑桑一怔。

她呆愣愣地凝望着他的臉,在霧氣繚繞的浴房之中,她忘了害怕。

她心要蹦出來,又感到有些癢癢的,她試探着靠近着高桓,軟軟貼在他的肩上,用蓬鬆的尾巴掃了掃他身上的水漬,然後用小舌頭舔了一口他下巴上掛住的水滴。

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僵硬了身子。

高桓看着她,手臂緊了一緊,然後鬆開,不緊不慢地撫着她,用拇指緩緩摸摸她的狐狸嘴巴:“好吃嗎?”

桑桑慌慌張張從他的手臂中鑽了出去。

她逃出了浴房,外面是長長的廊道,開着無數的門,桑桑選中一扇看起來通向大殿的門,但當她跑到門前的時候,門緩緩合上。

所有門都緩緩合上,只除了一扇。

桑桑搖搖尾巴,在原地蜷了起來。

她趴得好好的,卻感到周遭越來越冷,她心裡暗道,這玉昭殿又不是廣寒宮,爲什麼要弄得這樣冷冰冰的。

她抖了抖,站了起來,走動了一下,只覺得開着的那扇門後由着融融暖意。

桑桑想了想,往門內走去。

她一進來就意識到這裡是哪裡了。

這是高桓的寢殿。

腳下細密地鋪着雲一般的茵褥,當中有一玉榻,四周懸掛流光薄紗的垂帷。

吱呀一聲,後面的門關上了。

桑桑躊躇了一下,找了個角落蹲了起來。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響起,桑桑回頭,看見穿着單薄寢衣的高桓走了進來,他赤足踏在茵褥之上,衣襟半敞。

高桓走到牀榻邊坐下,轉頭看向桑桑,他伸出手:“過來。”

桑桑一動不動。

驀地,寢殿漆黑一片。

桑桑情不自禁地飛了起來,在漆黑中直往高桓而去,最後撞在他結實的懷抱之中。

高桓揉了揉她的頭,將她圈在雙臂內。

桑桑掙扎了一下,終究是在熟悉的柏子香中漸漸沉迷。

夜裡,高桓醒了。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感受不到手中毛茸茸的小狐狸,他只覺得滿手酥軟。

他睜開眼,看着縮在他懷中,近在咫尺的少女。

桑桑在酣睡中,顯然不知道自己已經露陷化爲了人身,她兩眼闔着,長長的鴉睫在玉色的臉上打出一片陰影,她雙頰豔若桃花,脣珠圓潤可愛,微微嘟起。

也許是在夢中睡得愜意,桑桑直往高桓懷裡蹭,抱了又抱,捱了又挨。

高桓由着她動作,不主動卻不推開,他似乎在忍着什麼。

高桓看了她許久。

然後他站起身來,他背對着桑桑,然後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

小狐狸是不穿衣服的,化成的人形的她現在自然是沒衣服穿。

高桓想了又想,從架上取來一套厚實一些的寢衣,慢吞吞地換上。

然後他又拿起一套衣裳,給桑桑穿上。

桑桑還在睡夢中沒醒,一雙手像是妖嬈的水草直往高桓身上纏,高桓忍不住在她下脣上咬了一口:“好好把衣服穿着。”

他將衣服鬆鬆垮垮地籠在桑桑身上,口中說着:“果真是個狐狸精。”

語氣聽起來似乎在嫌棄,動作卻不含糊,他睡下,將寬鬆穿着他的衣裳的桑桑揉進懷裡。

可惜,這裡不是人間,他還不是桑桑的夫君,暫時不是。

桑桑快要醒來的時候,無意識地變回了狐狸。

她感到很悶,睜眼一看她被高桓的衣裳蓋住了頭臉,她奮力鑽出來,在認真思考高桓是不是要憋死她。

然後高桓走了進來,他瞥了一眼桑桑:“你昨晚睡得很不規矩,小狐狸。”

桑桑纔不信他,若說兩人之中有個不規矩的,那隻能只高桓。

她彷彿感到昨夜夢中,她被人又揉又抱,煩得很。

說話間,玉昭殿忽然一陣晃動。

高桓神色一凜,快步將桑桑塞進懷中。

外面響起尖叫聲:“不好了,燭龍將天柱撞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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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被送回到洞府。

她的洞府比玉昭殿要安全許多。

桑桑在桃樹林和紫玉喝茶,她有些猶豫地說:“燭龍是爲了火精而來的嗎?我是不是應當物歸原主?”

紫玉說道:“你傻了嗎?你身上的三昧真火是被火精壓制了,如果火精不在,你還是會成一個瞎子。”

桑桑用手託着腮,有些憂鬱。

紫玉安慰他:“天塌下來,有桓公子頂着,燭龍大約永遠不會知道火精在你這樣的小人物身上。”

幾天後,桑桑終於聽到了來自九重天上的消息。

燭龍想要一雪前恥,但高桓根本懶得和他動手,他說,九重天打壞了的話,他還要費心去善後,更會被青帝指責,他不幹。

後來燭龍左請右請把高桓請到了鐘山,打了九天九夜後,鐘山寸草不生。

桑桑忽然有些同情燭龍。

他好像單純被高桓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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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洞府外,渾身赤紅、人面無足的龍形怪物悄悄潛進雲霧之中。

燭龍舔着傷口在鐘山痛定思痛了好幾天,將好勝心平復下去,終於想起來了他遺落的火精。

他的火精被高桓搶去,並完全抹去了他的意識,但是高桓不知道,火精不僅僅是他的伴生寶物,他曾經將鐘山之神的權柄附在其中,火精與鐘山之神的他心神相連。

他試圖召喚了一下火精,發現它不在玉昭殿,而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桃林洞府之內。

他便偷偷摸摸地上來了。

他正在思忖這洞府裡住的是哪路神仙,就看見一個豔若桃李的美人提着籃子走了出來。

她身上有渾然天成的純然和媚態,容貌同以美貌著稱的姮娥也不遑多讓,眉目間的風情甚至超出了早已成名的仙子。

燭龍一怔。

他想起鐘山還沒有女主人。

他思來想去,不太情願地變成了人形。

一個陰鬱俊美的小郎君,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眼距有些大,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他出現在了桃林伸出,替美人摘下桃子,放進她的籃子裡。

“小神鍾燭,敢問仙子芳名?”

美人向他道謝:“謝謝,我叫桑桑。”

美人有些怯怯,似乎是在防範生人,燭龍決定徐徐圖之,他有禮地告別,然後飛回了鐘山。

屬下問他:“神尊,火精奪回來了嗎?”

燭龍說道:“不奪回來,我與夫人共享火精與鐘山。”

屬下聽得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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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燭消失不到片刻,高桓急匆匆地趕來了,嚇得桑桑扔下了竹籃,桃子滾了一地,飛快變成小狐狸。

“你沒事吧?”他一來就這樣問。

桑桑疑惑,她能有什麼事?

高桓一揮手,桑桑就趴在他的手臂之上,她開始適應這個位置,乖巧地挪了個舒適的地方。

一神一狐飛回到了九重天玉昭殿。

夜晚很快來臨。

高桓洗漱完畢,走近玉牀,看着小狐狸在玩他特意備下的玩具小鈴鐺,他站在一邊笑着看了半天。

桑桑扭頭看見了高桓,她僵硬地移開了小爪子。

小鈴鐺……幼稚!

她纔不愛玩。

她擡頭,看見高桓今日的寢衣厚實了許多。

她歪着頭想起高桓說過她睡得很不規矩,不會是爲了防止她佔便宜吧。

桑桑羞憤。

高桓絲毫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將她抱在懷裡,就倒在榻上。

夜更深了。

一夜好夢之後,玉昭殿陷入尷尬的沉默。

桑桑和高桓幾乎在同時醒來,兩兩赤.身.裸.體,相對無言。

桑桑心裡在尖叫,她忙不迭地變成了小狐狸,縮小之後,悲哀地發現自己迎面對着高桓的腹下。

她撲騰着逃跑。

然後被高桓撈了回來。

高桓倚靠在牀頭,身上沒有一點遮蔽,他卻淡然處之,他將小狐狸放在身上,用手按住她。

“吃幹抹淨就不想負責?”

高桓的聲音有些喑啞,桑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尾巴往後一掃,只感到掃到了了不得的東西。

她現下也不好裝傻了,她開口說話:“什……什麼時候有那種事,不要說得那麼下流。”

“哦?”高桓懶洋洋拉長了聲音,“十世都是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