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番外十

桑桑閉着眼睛行走在黑夜中。

她身上攜帶的火精在發着微光, 藕荷色的雲裳漸漸變成了緋紅,她頭上的珠釵化爲璀璨的發冠。

玄鳥銜來婚車,金玉鑄成, 神光若隱若現, 桑桑閉着眼睛, 身不由己地飛了上去。

婚車停下, 轉眼間她已經來到了雲霧繚繞的鐘山之上。

燭龍穿好了大紅的婚服, 看起來倒是一個翩翩小公子的樣子,他牽着桑桑往洞府裡走,桑桑恍若行屍走肉一般, 在他身邊亦步亦趨。

燭龍對禮節並不是十分講究,打定主意迎娶桑桑後, 他只是略微詢問了屬下, 備下了婚服和婚車, 發號施令讓中山附近的村民準備獻祭,然後就隨心所欲了。

他拉着桑桑直走到了婚牀上。

桑桑靜靜合着眼睛, 恍若一尊木偶,燭龍不滿意毫無反應的桑桑,他點了點她的額頭,桑桑迷茫地睜開了眼。

她腦子裡還很迷糊,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燭龍往桑桑脣邊遞了一盞就:“夫人, 同我喝了這一杯。”

桑桑沒有防備, 喉管裡被灌下嗆人的冷酒, 她咳嗽了半晌。

咳嗽之後, 她終於完全清醒過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大紅衣裳,又望了望近在咫尺, 同樣穿着大紅衣裳的燭龍。

她動作不易察覺地往後挪了一挪,問道:“燭龍?我怎麼會在你這裡?”

燭龍笑嘻嘻:“因爲今夜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啊,夫人。”

桑桑一愣,她猛地站起來,她打算跑,卻發現她動不了腿。

燭龍說道:“你既然收了我的火精,那就是我鐘山之人,你怎麼能跑?”

桑桑憤然說道:“你要火精,我還你就是。”

燭龍搖搖頭:“火精暫且放在你那裡,因爲火精和你都是我的。”

他將桑桑放回牀上,又去斟了一盞酒。

燭龍將酒盞遞到桑桑脣邊,桑桑別過了頭。

燭龍想了想,將酒盞擱下,他說:“桑桑別怕,我不逼你。”

南冥有神花,五百年生根、五百年發芽、五百年開花,一旦盛開,方圓百里生靈都會陷入情.潮。

幾千年前,炎帝路過南冥,見此神花太過妖異,一揮手焚燬了十里沼澤。

但燭龍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僅剩的一株,他將這情花揉碎摻入酒中,靜靜等着桑桑投入他的懷抱。

桑桑只感到眼前的燭龍開始模模糊糊,她的臉頰開始有些發紅,渾身上下有種難以言喻的癢。

燭龍站起來,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喊她:“桑桑。”

他本來滿心的柔情蜜意,忽然感到自脊樑骨處升起一陣寒意直衝到腦門,憑藉着直覺,他鬆開了手。

洞府之中神光大盛,燭龍只感到靈臺處一陣鑽心的疼痛,他冷汗淋漓倒在地上,昏迷之前,他模糊地看見高桓站在牀榻之前,將桑桑抱進了懷中。

靈臺深處他的神識在顫慄,與火精的牽連在一絲絲地被殘忍地剝除,他肺腑俱震,鐘山忽然地搖山動,桑桑渾身有光芒隱約,然後神光鑽入了她的額中。

轉瞬之間,鐘山權柄轉移。

燭龍暈了過去。

高桓耐心地拍着桑桑的肩,企圖喚醒她的意識,他帶着一點焦急輕輕喊她:“桑桑、桑桑……”

桑桑軟綿綿推開了他,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然後歪着頭問道:“高桓?”

高桓說道:“是我。”

桑桑委屈地落了淚,因爲喝了酒,聲音有些粘膩,奶聲奶氣說道:“你怎麼現在纔來呀。”

高桓攥着手指,沉默半晌:“是我不好。”

桑桑軟軟地靠近了他的懷裡,開始還是很安靜的,後來她開始不老實地動手動腳起來。

她的手小小的,在高桓精健的腰上摸來摸去,然後開始解他的腰帶。

高桓再次沉默了一下。

他餘光看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燭龍,用仙繩將他捆了,然後一揮手,將他扔出了洞府。

高桓的腰帶已經被解下,眼看桑桑將手探了進去,高桓按住她的手,眼中有忍耐之色:“桑桑,認真的嗎?”

桑桑哼哼唧唧:“你在說什麼,囉囉嗦嗦的。”

高桓嘆一口氣,任由桑桑動作。

他只是擡起桑桑的臉,含住她嬌豔欲滴的脣,和心裡想法截然不同,他親得很有耐心。

他感到桑桑的手在下面不斷胡亂探索,卻始終不得其法,一來二去,兩人之中更加焦躁一些的,卻是高桓。

高桓將桑桑的手拉了出來,一個翻身壓住了她。

桑桑迷瞪瞪地看着他。

高桓平緩住呼吸,手指一寸寸地劃過桑桑嫁衣之下顫慄的肌膚,他問:“可以嗎?”

桑桑咬住了他的肩,含糊不清地催他:“快點。”

高桓便再也沒有顧忌了。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十生十世尋求的人。

他們之間,本應如此。

高桓一揮手,洞府中長明不滅的燈一下子熄滅。

滿室只餘低低的、壓抑住的呼吸聲。

天邊從昏沉的黑變爲了淡淡的蟹殼青。

鐘山之內,新婚的鐘山之神和她的配偶醒來。

桑桑蒙緊了被子,只露出頭臉,她糾結地看着沉沉睡着的高桓。

昨夜的一切格外清晰,她是如何不要臉地求歡的,高桓是如何百依百從地任由她胡作非爲的。

這可怎麼解釋啊。

要不直接逃跑算了?

她鬼鬼祟祟,就才從被子裡伸出手臂來,高桓長臂一伸,將她撈進了懷裡。

桑桑睜大了眼。

她以爲高桓醒了,但是過了半晌,高桓依舊沒有動,他只是將手搭在桑桑腰上、

或許是根本沒醒?

桑桑伸手,見高桓的胳膊擡起往後放,她動作輕微,悄悄轉身看高桓一眼。

結果她看到了高桓含笑的眼睛。

桑桑愣了一下,高桓手腳並用將她壓進懷裡:“想跑?”

桑桑連連搖頭。

高桓說:“這次被抓個正着,沒冤枉你吧?你可要對我負責。”

桑桑瞪他:“你也佔了我的便宜。”

高桓挑眉一笑:“是嗎?”

桑桑臉紅,她情不自禁又想起昨夜的事。

他們是在互相佔便宜。

她推了高桓一把,催他起來,在別人的山洞裡和另一個人無媒苟合,想想都太刺激了,昨晚她沒腦子想,現在她只想趕緊逃離。

桑桑說:“快起來,別讓人看見了。”

高桓聽了,有些鬱郁起來:“爲什麼怕人看見?”

爲什麼?

桑桑吶吶無言:“因爲……”

高桓抓住她的手:“你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嗎?”看着桑桑神色,他面色有些沉,“從來沒有想過?”

桑桑慌忙解釋:“我只是一個被點化飛昇上界的小仙,桓公子是青帝之子,我怎敢……”

高桓欺身而上,堵住了她的脣,許久後,他放開她,悶悶不樂:“不許胡說。”

他將手指擠進桑桑手指間隙:“昨夜就是禮成,我就是鐘山之神的夫君。”

鐘山之神?

桑桑扭頭張望,想要看燭龍在哪裡。

高桓臉更黑:“我是在說你。”

桑桑不解:“我?”

高桓點頭,露出一點笑意:“從此之後,你代替燭龍,成爲鐘山之神。”

看着桑桑呆呆愣愣的模樣,高桓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他站起身,捧起桑桑的衣裳:“請妻主更衣。”

桑桑臉頰緋紅,手足無措地由着高桓給她穿上衣裳。

微熱的手指籠住她,爲她繫上心衣,給她套上裡褲,然後將繁複堆疊的裙上穿戴好。

穿完之後,高桓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彷彿能夠從裡到外都看透。

桑桑推開他走了出去。

高桓在背後喊她:“桑桑,我還沒穿好衣服。”

他想她爲他穿衣,像方纔他做的一樣。

桑桑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那就光着上九重天。”

到底,高桓還是衣着整齊地走出了洞府。

兩人乘着鐘山的雲霧下山,不知是到了哪一處村莊。

他們兩人剛在村口駐足,不到片刻,有一個滿頭銀髮的婆婆從屋子裡跑了出來,跪拜在他們兩人之前。

老婆婆面露驚恐,口中說道:“不知山神大人來臨,山神恕罪。”

桑桑看了高桓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下跪的老婆婆正是附近幾個村子最德高望重的神婆,她纔在家認真誦經祈福,忽然感應到鐘山之神的氣息,她面色慘白着出來迎接。

面前的兩位仙人身上泛着神光,隱匿住他們的身形容貌,神婆想,大約凡人是無法直視神仙的。

神婆心中恐懼,不知今日村子對山神的怠慢會不會帶來滅頂之災。

看着神婆恐懼非常,高桓說道:“山神不會責怪,下去吧。”

桑桑這時回過神來,點點頭。

神婆跪在地上,感到鐘山之神和另一位神仙乘雲飛走了。

她心底恐懼消退,另有一番驚懼涌上心頭。

剛開口說話的不是鐘山之神,神婆能感受到,但他的聲音……

昨夜是鐘山之神大婚的日子,他新娶的新娘竟然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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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月之後,九重天上傳來了久違的喜事。

青帝之子和新任的鐘山之神結爲連理。

九重天上,百花盛開,玄鳳銜來婚車,桑桑用團扇掩住臉,羞羞答答坐上了車。

越過霄漢長河,越過牛郎織女星,婚車停下。

桑桑下車,仰頭看着一道虹光長橋,而高桓正含笑站在橋頭。

他從橋上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