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閉着眼睛行走在黑夜中。
她身上攜帶的火精在發着微光, 藕荷色的雲裳漸漸變成了緋紅,她頭上的珠釵化爲璀璨的發冠。
玄鳥銜來婚車,金玉鑄成, 神光若隱若現, 桑桑閉着眼睛, 身不由己地飛了上去。
婚車停下, 轉眼間她已經來到了雲霧繚繞的鐘山之上。
燭龍穿好了大紅的婚服, 看起來倒是一個翩翩小公子的樣子,他牽着桑桑往洞府裡走,桑桑恍若行屍走肉一般, 在他身邊亦步亦趨。
燭龍對禮節並不是十分講究,打定主意迎娶桑桑後, 他只是略微詢問了屬下, 備下了婚服和婚車, 發號施令讓中山附近的村民準備獻祭,然後就隨心所欲了。
他拉着桑桑直走到了婚牀上。
桑桑靜靜合着眼睛, 恍若一尊木偶,燭龍不滿意毫無反應的桑桑,他點了點她的額頭,桑桑迷茫地睜開了眼。
她腦子裡還很迷糊,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燭龍往桑桑脣邊遞了一盞就:“夫人, 同我喝了這一杯。”
桑桑沒有防備, 喉管裡被灌下嗆人的冷酒, 她咳嗽了半晌。
咳嗽之後, 她終於完全清醒過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大紅衣裳,又望了望近在咫尺, 同樣穿着大紅衣裳的燭龍。
她動作不易察覺地往後挪了一挪,問道:“燭龍?我怎麼會在你這裡?”
燭龍笑嘻嘻:“因爲今夜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啊,夫人。”
桑桑一愣,她猛地站起來,她打算跑,卻發現她動不了腿。
燭龍說道:“你既然收了我的火精,那就是我鐘山之人,你怎麼能跑?”
桑桑憤然說道:“你要火精,我還你就是。”
燭龍搖搖頭:“火精暫且放在你那裡,因爲火精和你都是我的。”
他將桑桑放回牀上,又去斟了一盞酒。
燭龍將酒盞遞到桑桑脣邊,桑桑別過了頭。
燭龍想了想,將酒盞擱下,他說:“桑桑別怕,我不逼你。”
南冥有神花,五百年生根、五百年發芽、五百年開花,一旦盛開,方圓百里生靈都會陷入情.潮。
幾千年前,炎帝路過南冥,見此神花太過妖異,一揮手焚燬了十里沼澤。
但燭龍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僅剩的一株,他將這情花揉碎摻入酒中,靜靜等着桑桑投入他的懷抱。
桑桑只感到眼前的燭龍開始模模糊糊,她的臉頰開始有些發紅,渾身上下有種難以言喻的癢。
燭龍站起來,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喊她:“桑桑。”
他本來滿心的柔情蜜意,忽然感到自脊樑骨處升起一陣寒意直衝到腦門,憑藉着直覺,他鬆開了手。
洞府之中神光大盛,燭龍只感到靈臺處一陣鑽心的疼痛,他冷汗淋漓倒在地上,昏迷之前,他模糊地看見高桓站在牀榻之前,將桑桑抱進了懷中。
靈臺深處他的神識在顫慄,與火精的牽連在一絲絲地被殘忍地剝除,他肺腑俱震,鐘山忽然地搖山動,桑桑渾身有光芒隱約,然後神光鑽入了她的額中。
轉瞬之間,鐘山權柄轉移。
燭龍暈了過去。
高桓耐心地拍着桑桑的肩,企圖喚醒她的意識,他帶着一點焦急輕輕喊她:“桑桑、桑桑……”
桑桑軟綿綿推開了他,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然後歪着頭問道:“高桓?”
高桓說道:“是我。”
桑桑委屈地落了淚,因爲喝了酒,聲音有些粘膩,奶聲奶氣說道:“你怎麼現在纔來呀。”
高桓攥着手指,沉默半晌:“是我不好。”
桑桑軟軟地靠近了他的懷裡,開始還是很安靜的,後來她開始不老實地動手動腳起來。
她的手小小的,在高桓精健的腰上摸來摸去,然後開始解他的腰帶。
高桓再次沉默了一下。
他餘光看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燭龍,用仙繩將他捆了,然後一揮手,將他扔出了洞府。
高桓的腰帶已經被解下,眼看桑桑將手探了進去,高桓按住她的手,眼中有忍耐之色:“桑桑,認真的嗎?”
桑桑哼哼唧唧:“你在說什麼,囉囉嗦嗦的。”
高桓嘆一口氣,任由桑桑動作。
他只是擡起桑桑的臉,含住她嬌豔欲滴的脣,和心裡想法截然不同,他親得很有耐心。
他感到桑桑的手在下面不斷胡亂探索,卻始終不得其法,一來二去,兩人之中更加焦躁一些的,卻是高桓。
高桓將桑桑的手拉了出來,一個翻身壓住了她。
桑桑迷瞪瞪地看着他。
高桓平緩住呼吸,手指一寸寸地劃過桑桑嫁衣之下顫慄的肌膚,他問:“可以嗎?”
桑桑咬住了他的肩,含糊不清地催他:“快點。”
高桓便再也沒有顧忌了。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十生十世尋求的人。
他們之間,本應如此。
高桓一揮手,洞府中長明不滅的燈一下子熄滅。
滿室只餘低低的、壓抑住的呼吸聲。
天邊從昏沉的黑變爲了淡淡的蟹殼青。
鐘山之內,新婚的鐘山之神和她的配偶醒來。
桑桑蒙緊了被子,只露出頭臉,她糾結地看着沉沉睡着的高桓。
昨夜的一切格外清晰,她是如何不要臉地求歡的,高桓是如何百依百從地任由她胡作非爲的。
這可怎麼解釋啊。
要不直接逃跑算了?
她鬼鬼祟祟,就才從被子裡伸出手臂來,高桓長臂一伸,將她撈進了懷裡。
桑桑睜大了眼。
她以爲高桓醒了,但是過了半晌,高桓依舊沒有動,他只是將手搭在桑桑腰上、
或許是根本沒醒?
桑桑伸手,見高桓的胳膊擡起往後放,她動作輕微,悄悄轉身看高桓一眼。
結果她看到了高桓含笑的眼睛。
桑桑愣了一下,高桓手腳並用將她壓進懷裡:“想跑?”
桑桑連連搖頭。
高桓說:“這次被抓個正着,沒冤枉你吧?你可要對我負責。”
桑桑瞪他:“你也佔了我的便宜。”
高桓挑眉一笑:“是嗎?”
桑桑臉紅,她情不自禁又想起昨夜的事。
他們是在互相佔便宜。
她推了高桓一把,催他起來,在別人的山洞裡和另一個人無媒苟合,想想都太刺激了,昨晚她沒腦子想,現在她只想趕緊逃離。
桑桑說:“快起來,別讓人看見了。”
高桓聽了,有些鬱郁起來:“爲什麼怕人看見?”
爲什麼?
桑桑吶吶無言:“因爲……”
高桓抓住她的手:“你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嗎?”看着桑桑神色,他面色有些沉,“從來沒有想過?”
桑桑慌忙解釋:“我只是一個被點化飛昇上界的小仙,桓公子是青帝之子,我怎敢……”
高桓欺身而上,堵住了她的脣,許久後,他放開她,悶悶不樂:“不許胡說。”
他將手指擠進桑桑手指間隙:“昨夜就是禮成,我就是鐘山之神的夫君。”
鐘山之神?
桑桑扭頭張望,想要看燭龍在哪裡。
高桓臉更黑:“我是在說你。”
桑桑不解:“我?”
高桓點頭,露出一點笑意:“從此之後,你代替燭龍,成爲鐘山之神。”
看着桑桑呆呆愣愣的模樣,高桓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他站起身,捧起桑桑的衣裳:“請妻主更衣。”
桑桑臉頰緋紅,手足無措地由着高桓給她穿上衣裳。
微熱的手指籠住她,爲她繫上心衣,給她套上裡褲,然後將繁複堆疊的裙上穿戴好。
穿完之後,高桓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彷彿能夠從裡到外都看透。
桑桑推開他走了出去。
高桓在背後喊她:“桑桑,我還沒穿好衣服。”
他想她爲他穿衣,像方纔他做的一樣。
桑桑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那就光着上九重天。”
到底,高桓還是衣着整齊地走出了洞府。
兩人乘着鐘山的雲霧下山,不知是到了哪一處村莊。
他們兩人剛在村口駐足,不到片刻,有一個滿頭銀髮的婆婆從屋子裡跑了出來,跪拜在他們兩人之前。
老婆婆面露驚恐,口中說道:“不知山神大人來臨,山神恕罪。”
桑桑看了高桓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下跪的老婆婆正是附近幾個村子最德高望重的神婆,她纔在家認真誦經祈福,忽然感應到鐘山之神的氣息,她面色慘白着出來迎接。
面前的兩位仙人身上泛着神光,隱匿住他們的身形容貌,神婆想,大約凡人是無法直視神仙的。
神婆心中恐懼,不知今日村子對山神的怠慢會不會帶來滅頂之災。
看着神婆恐懼非常,高桓說道:“山神不會責怪,下去吧。”
桑桑這時回過神來,點點頭。
神婆跪在地上,感到鐘山之神和另一位神仙乘雲飛走了。
她心底恐懼消退,另有一番驚懼涌上心頭。
剛開口說話的不是鐘山之神,神婆能感受到,但他的聲音……
昨夜是鐘山之神大婚的日子,他新娶的新娘竟然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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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月之後,九重天上傳來了久違的喜事。
青帝之子和新任的鐘山之神結爲連理。
九重天上,百花盛開,玄鳳銜來婚車,桑桑用團扇掩住臉,羞羞答答坐上了車。
越過霄漢長河,越過牛郎織女星,婚車停下。
桑桑下車,仰頭看着一道虹光長橋,而高桓正含笑站在橋頭。
他從橋上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