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意兒的屍體在錦鯉池中發現,小小的身子伏在水面上,兩隻胳膊伸着就像要去抓池中的魚兒。曾經鮮活如池中魚兒般歡快的小生命,突然間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夭折了,讓人禁不住扼腕之餘又憤懣是什麼人竟然對這樣一個可愛的稚童下手。
衛洵兒一見一口氣沒上來。當場就昏厥過去了。
意兒的死驚動了宮中。王貴妃在陛下面前一頓哭訴,要嚴懲兇手,陛下也甚是心疼。
下旨掖庭令和大理寺合辦,嚴查意兒的死因,一旦查出何人所爲,不論在東宮中何等地位,一律全家抄斬。
皇后知道闞依米定不會做出此等事,還是悄悄把闞依米叫進宮探問了一下,放下心來。難得一見地給了王貴妃莫大的安慰,也在陛下面前懇請嚴懲兇手,“這樣的人怎麼能生在皇家呢,其心狠毒。讓人戰慄。”
東宮的氣氛變得更加嚴肅緊張了,大理寺卿方覺甚是頭疼,前段時間是太子和太子妃遇刺,這剛稍停沒多少時日呢,怎麼又出了命案了。他愁的直抓頭,這位小孩子的死,關係到的人足以讓他把頭髮愁光。
手握重兵的鎮西大將軍衛鎮的兒子。王貴妃的外甥,王太尉的外孫,東宮太子寵妾衛良娣的弟弟,關係到本朝有名的兩大門閥世家,更遑論他們背後的旁枝,想想都哆嗦。
他想着頭髮又抓掉一縷,直罵給他梳頭的小妾。
陛下旨意雖說東宮衆人一律以疑犯的身份對待,可這能一樣對待嗎?愁死個人啊!
方覺便招回大理寺最得力的辦案人員,大理寺少卿莫清之,兵部侍郎莫言道的次子。
皇家人的命貴,當然是先聚人手先揀貴的命案查,讓其他人先排着隊。
因京城這幾日也有命案,兩名小孩莫名地死在大街上,莫清之正查問兩家大人一些孩子的情況,一聽說皇家有了命案,他很激動,立刻很遵方覺的命令,把案子先交給其他兄弟。
方覺和莫清之接到旨意立刻就趕到了東宮辦案,莫清之二話不說,先把東宮禁了,任何人不得隨便出入,各殿人員更不能隨意走動。
然後兩人見了蕭子泓,蕭子泓雖對東宮被禁了,心中着實不快,可這是陛下的旨意,再一想到意兒就這樣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東宮,他心驚之餘,把顏鈺叫過來一頓斥責,意兒大半夜地死在了水池中,羽林衛盡然一點也沒有發現,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顏鈺也很震驚,昨晚自己並不值班,他看向了值班的李晏,李晏立刻汗下來,連說該死,“末將值完夜睡,着實困的厲害,睡的太沉沒聽到任何聲響,請殿下恕罪。”
蕭子泓惱怒之餘,還掛念着衛洵兒,衛洵兒也跟着宮人們在外面找了半宿的意兒,見了意兒的屍體後,氣血攻心,傷心過度昏倒,醒來後,又發起了高熱。
蕭子泓看着大理寺和掖庭令的辦案人員,面無表情地說道:“有勞衆大人了,不要有所顧忌大膽排查,儘快把兇手抓出來。”
“有殿下這句話就好!臣等就放開手腳了。”莫清之大咧咧地說道。
方覺悄悄地抹一下額頭上的汗,裝聾!
方覺和莫清之先隨仵作去查看了意兒的屍體。
仵作仔細查看了意兒的口鼻,說道:“並非溺亡,而是死後扔在池中,大人請看,口鼻中並未有污水和泥沙。”仵作對方覺和莫清之等人道。
“再仔細查看一下全身。”
仵作揭開蓋在意兒屍體上的布單,渾身上下並沒有傷口,只有心口處一個小小的?包引起了幾人的注意,由於在水中泡的久了,身體全身泛着灰白,仵作輕輕按壓一下那個小?包,一鬆手竟然有一股細細的血跡滲出。
衆人詫異屍體此時還能出血?難道這就是致命的傷口?也太不思議了,這得多細的兇器?只能是繡花針了?這傷口就像是被蚊蟲叮咬了般。
“一針也不至於致命,除非針入髒脾,會不會是中毒?”莫清之問道。
仵作搖搖頭,“身體各部並未有紫色或黑色的中毒跡象,眼睛緊閉,兩手平張開,腰腿伸展,到像是睡夢中沒有任何徵兆地平和而亡。”
“致命傷難道就是這傷口?”莫清之再次疑惑地指着那小如蚊叮的小包道。
仵作不敢確定,“除非剖屍查看,這要徵得衛家的同意。”
幾人有點犯難,果然跟衛洵兒一商量,她強忍悲痛說了一句,“你們是覺得意兒死的還不夠慘嗎?”便又暈了過去。
幾人一看,只好先作罷,“我們還是先問問東宮中各位主子吧,太子殿下都說了無妨。”莫清之道。
方覺問一旁的掖庭令趙引,“趙大人覺得我們是先從誰問起呢?”
趙引暗自咧嘴,“方大人覺得先從誰問起就從誰問起?”把問題又拋了回來。方覺直罵他老狐狸。
“這還用說嘛,當然是先從太子殿下問起了。”一旁的莫清之朗聲道。
方覺瞪了他一眼,不得不點點頭,這就是他讓莫清之一起來的原因,從來不畏權勢,直言不諱,還愛攬事兒,不過有時還是挺讓方覺頭痛的,他嘴不欠點就好了,比如現在,大理寺何必先找太子的麻煩呢,他將來可是陛下,哪天不高興想起今天這事兒,給個小鞋穿,就夠人受的了。
“那就從太子殿下開始吧。”趙引附合道。
“好,就依趙大人所言,從太子殿下開始問起。走吧!”莫清之朗聲說道。
趙引臉上的肌肉動動,瞪了莫清之一眼。
方覺甚是不厚道地看了趙引一眼,立刻感覺莫清之還是嘴欠點好。
掖庭令出面就好受多了,剛想到這兒就聽莫清之又說道:“大人,我覺得這案子說不定和宮外那案子還有聯繫,不如我暫住東宮,也利於辦案,就和顏鈺住一起就成。”
一旁的顏鈺眄視了他一眼,莫清之無視,方覺點點頭,甚感心寬,有莫清之在,他總是很省心。
這一干人問下來後,莫清之頭大了,就這麼點小孩子怎麼招惹了這麼多人,除了太子和衛洵兒可以說都有嫌疑。
衛洵兒自弟弟死後,一直傷心欲絕臥病在牀,莫清之便詳問了侍候意兒的宮娥惜文。
“奴婢侍候着意兒,白天去過花園和錦鯉池玩耍,碰到過於承徽,然後又去了太子妃殿中,還食用了她給的糕點,還在蓮池碰到了裴良媛看荷花,晚間時和良娣一起用完膳,玩耍了會,戌時便睡下了。”
“這麼說,意兒何時不在房中的,你不曉得?”莫清之問道。
“是的,因晚間意兒食用了甜湯,良娣叮囑要想着叫意兒起夜,奴婢記得是子夜末刻,因那時有更聲,便去叫意兒,再看牀上時,就不見了……意兒。”惜文哭道。盡找尤才。
莫清之也詢問了闞依米,也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於承訓和玉良娣這兩日都生了病,極少出來,更是沒有作案的可能。
一連兩日,都沒查出誰是兇手。
闞依米卻想起那晚去蕭子泓殿中時遇到的那黑衣人,想着會不會是她?此人定是隱在東宮中,如果是她,那東宮也太危險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又聞到了那晚的木蘭香味,心中暗自揣測,不可能是他?如果是他,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呢?於情於理說不通。
正琢磨時,就聽宮人來稟說於承徽要見她,她怔了一下讓卓娜把她領進來。
於承徽給她請了安,欲言又止看看左右,闞依米見她面上有急色,忙讓卓娜去給她泡茶。
於承徽一見左右無人了,才起身到了闞依米近前,深施一禮,“妾身在東宮深得太子妃的照拂,它日太子妃若有危難妾身能助一臂之力乃屬榮幸之事。”
闞依米有點詫異,忙把她扶起來,“爲何這樣說?是不是知道什麼事兒?”
於承徽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放在闞依米的手上,“太子妃,請贖妾身的不敬之罪,萬萬收下此物。”
闞依米打開小錦盒,裡面放着一顆比蠶豆小一點的赤色藥丸,她眼眸收緊看向於承徽,“爲何要給我?”
於承徽近前一步,在她耳邊低低耳語了幾句,闞依米的臉色霎時陰晴不定,心中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於承徽走後,闞依米一直看着她留給的藥丸心神不定,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可是什麼呢?
也就在這個時候,卓娜急急地跑進來稟報,大理寺少卿莫清之求見。
她忙把藥丸收好,到了院中。
只風莫清之手中拿着一件衣服和麪色冷峻的顏鈺一起而來,兩人就站在院中向闞依米見禮,也知道太子妃的殿中不能隨便進去,即使你是辦案也一樣。
莫清之舉着手中的衣服對闞依米說道:“微臣從這件衣服的質地和樣式斗膽猜測,應該是哪位主子的,還煩請太子妃讓各宮的主子前來認認。”
他說着把披風抖開,是件做工精細,銀色描金絲花紋的單披風,只是此時披風上面沾了不少的泥土,還有部分點點滴滴深黑色的顏色,看着到像是幹了的血跡顏色。
闞依米在莫清之拿着衣服一進來就注意到了,那顏色和花紋有點熟悉,還不是很肯定,此時一看展開的披風,心中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