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平城內,人來人往,商販的吆喝聲也是此起彼伏。
人在飢餓時,對食物香味的敏感度比平日裡更勝一籌。一陣陣的香味刺激的口水過盛地分泌。
街角兩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滿臉的污漬,看不出面容,唯獨兩人的眼睛亮若星辰。
蕭子泓和闞依米兩人故意把渾身上下弄的土乎乎,就是爲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此時的兩人正在發愁,已經近兩日無錢吃飯了。
闞依米想的簡單,用自己剩下的一隻跳脫換成銀兩,蕭子泓說什麼也不許,卻拗不過她。
闞依米執意要拿着去買包子。賣包子小販一看這跳脫,眼瞪的跟燈籠似的,“小叫化,從哪兒偷來的,跟我去見官。”說着就要拉闞依米,幸好她機靈及時逃脫。
街頭小攤不行那就去大的客棧,時下已經是初冬,晚上再宿在外面着實是冷,兩人這幾天宿在外面,睡一會就得起來跑上幾圈,很是受罪。
宜平最大的客棧“福滿樓”掌櫃的一見這跳脫,眯了着眼睛左看右看。吩咐夥計把兩人安排在天字一號。
“好酒好菜快點給爺送到房間來!”闞依米邊走邊嚷一副財大氣粗地嚷道。
蕭子泓卻是警惕地注意着周圍的動靜。
“還是這店家識貨。”進得房間闞依米得意向牀上躺去,“今日總算有牀睡了,我都快忘了躺在牀上是什麼滋味呀。”
看着蕭子泓走近,她意識到什麼,忙起身道:“算了,你身上有傷,你睡牀,我睡地。”
“我們不能住在這兒。”蕭子泓邊從窗中向外觀看,邊緩聲道。
“爲何?”
他向外看了片刻,才道:“你隨我來。”
兩人悄悄到了客棧前面,躲在轉角處向大堂看。只見客棧掌櫃的拿着闞依米的跳脫給兩名捕快看,“兩人官爺請看,這麼貴重的物件,兩名乞兮怎麼會有,我猜想這八成就是宮中丟失的寶物,被他們盜得。”
“人在哪兒?”
“樓上天字一號。”
蕭子泓和闞依米在捕快上樓時,早已經從客棧後面跳窗逃了。直到逃的離城門不遠了,才駐了腳步。闞依米走着邊尋思着等天黑時去把跳脫“拿”回來,順便教訓一下那可惡的掌櫃的。
而蕭子泓卻在想,從老闆和捕快的話中知道,宮中丟了東西,那就是說宮裡知道自己下落不明,已經派人尋找了,看來顏鈺已經安全回盛都了。
那些追殺自己的人想來是不敢再明目張膽的行動了。
“我想我們眼下應該是安全的。”他道,半晌聽不到闞依米說話,他不由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見街角處有幾名小乞丐向包子鋪的老闆正討了包子在吃,闞依米邊看邊在咽口水。
蕭子泓用手肘捅她一下,詫異地小聲道:“你不會對他們也下手吧?”
“爲何不可?”
“什麼你要搶乞丐的食物。”蕭子泓驚的跳起來。
“坐下,你嚷什麼!”闞依米一臉鄙視他的樣子,把他拉着又坐下。
“我有那麼沒出息嗎?”她向他翻個白眼,“我想了,我們要吃飯,就要去掙錢。”她說着臉上露出興奮地笑容。看着蕭子泓滿眼冒光地說道。
“掙錢?如何……掙?”蕭子泓看着闞依米那興奮的笑容,知道她下面的話定不是什麼好話。
“乞討!”
“乞,乞討?我是太子!”
“太子也是要‘親自’吃飯啊!是不?”
“……”
闞依米說完就付予了行動,他讓蕭子泓在街角曬太陽,一切看她的,蕭子泓還沒容問明白,就見人影一晃就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冬斤冬扛。
不消片刻,她像撿到寶似的蹦跳地跑回來了,也不知也從哪兒撿來一個破鐵盤子,一根麻繩子從破鐵盤子的破洞中拴好,另一隻手拿着一個一頭帶有榔頭的小木棒。
“你這是……”
“我想了,乞討着實委屈你,不如我們賣藝!”
“賣藝?”蕭子泓一把拉過她,惡狠狠地低聲威脅,“你知道你在和誰說這種話嗎?大梁未來的國君,知道嗎?你讓國君給你賣藝,可知罪?”
“我知道啊!”闞依米笑嘻嘻地說道,“國君也要吃飯吧,是不是因爲你是國君就可以不被人追殺?就可以不吃不喝?那你餓上十天半個月給我瞧瞧。”
見蕭子泓擰眉瞪眼的樣子,闞依米又笑道,“不用擔心,我來賣,你來給我敲鑼。”
“不敲。”
“那好,我自己自敲自賣。”
“不行,堂堂的太子妃,做此勾當,你讓我顏面何存。”
“都餓死了還要什麼顏面。”闞依米直向他翻白眼,“放心,沒人認得我們,你全當是微服體驗百姓的生活,越是底層越能反應百姓的心聲,就知道戰爭最大的傷害其實是無辜的百姓,就算他日天下人知曉了,他們只能認爲他們的國君親民,與民同甘共苦。”
蕭子泓知道拗不過她,自已更是從來都說不過她,最終被闞依米說動了,不情願地手裡拎着破鐵盤子,拿着木棍。
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傢伙什,他就跟吃了苦瓜!
那廂,闞依米已經擺好表演舞短刀的架勢了,半天聽不到敲鑼聲和吆喝聲。
她向蕭子泓遞個眼色,蕭子泓別過臉去裝沒看到,到是真敲了一聲,破鐵盤子發出響聲聽了,讓闞依米都想掩耳逃跑。
“說話呀!”她咬牙道。
蕭子泓裝沒看到再敲一下,闞依米無耐只好粗聲粗氣地叫道:“各位走過路過,都不要錯過,過來看我出神入化的短刀表演,保你沒看到過,保你看了還想看,保你一天不看十天想念,不看遺憾終身啊……”
蕭子泓聽了她的喊聲,嘴角抽動幾下,摶過臉去用手直掩額,“喂,該你了。”一旁傳來闞依米的提醒聲。
他忙配合地用力緊敲幾下破鐵盤子,聽着這刺耳難聽的聲音蕭子泓不知道是牽動了傷口還是着實覺得丟人,扭過頭還蹲下了身子。
闞依一見直想過去踹他,在一旁還是好心地提醒他,“大哥,有人來了,我要準備好開練了,你得繼續敲呀。”
蕭子泓不理,闞依米繼續誘惑,“想想肉包子,想想躺在牀上多舒服。”
蕭子泓努力地咽口唾液,站起身繃着臉用力地敲着,還真有不少人被他們的破鐵盤子發出的嚇人的聲音吸引過來。
闞依米先唰唰地挽了幾個刀花,認爲是自己架勢十足的樣子吸引了大家,蕭子泓卻認爲大家是沒見過這麼不靠譜賣藝的。
闞依米一見衆人圍上來,立刻精神抖擻地開練起來,蕭子泓看着心中暗自稱讚,他只見識過她的輕功,自己都甘拜下風,沒想到她的短刀舞的也是頗精彩,不過他看得出來,她用這短刀並不是非常稱手,如果要是一把長劍,那定是劍舞生花,無懈可擊。
只是沒一會兒,他就發現,還沒到收勢她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了,蕭子泓心中酸涊,這段時日以來,她跟着自己逃命連半飽都沒吃過,有什麼吃的就先給自己,她本身就愛餓,喜歡不停地地吃東西,這十幾日下來,本就尖的下頜更尖了,那張精緻的小臉上,本就大的眼睛顯更更大了,卻更是明亮了,就似水銀中噙着的兩丸黑曜石,讓他看着那雙眼睛,總是莫名的狠心不起來,她說什麼都應允。
就如現在,他對此時兩人的行爲能不能掙來錢已經不去想,只是不忍心見對雙明亮的眼睛露出失望,甘願陪着她做這讓人大失身份的事情。
蕭子泓這邊愣怔着出神,而場中闞依米已經收刀練完了,累得她撐着短刀直喘粗氣,沒暈倒真是不易。她向他直遞眼色。
蕭子泓一臉的納悶,以爲還是敲破鐵盤子,忙一片連聲敲那東西,那刺耳的聲音終於有人受不了,捂着耳朵跑了。
闞依米着急了,忙上前從他手中拿過破鐵盤,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要錢啊!”
估計是指望不上他這個豬一樣的搭檔了,她向已經跑得所剩無幾的人可憐兮兮地一抱拳,說道,“各位叔伯大爺,阿嬸哥哥姐姐,我們兄弟二人初到貴地投親,哪知親戚搬走了,身上的銀兩也被賊人所竊,哥哥又有病,我們已經十多天不吃不喝了,拜託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無錢的……借錢也捧個場吧!可憐可憐我們兄弟兩人吧。”
說完她舉着破鐵盤子向圍觀的人要錢,沒想到這些人忒不厚道,白看可以,一聽說要錢呼啦一下全走光了,場中只剩下一個老太太,拄着柺杖顫微微地向愣怔的闞依米走過來,向破鐵盤子上放下了兩文錢,闞依米一陣感動,終於有人給錢了,剛要道謝,就聽老太太又說道:“小哥,走遠點敲吧,我小孫子聽了嚇得直哭。”
“……”
看看破鐵盤中的兩枚銅錢,闞依米感嘆,原來賣藝也是個技術活,隔行真是如隔山啊,掙錢忒不容易了!
蕭子泓看着闞依米搖頭嘆氣,目送走老太太,還沒回身,闞依米感覺眼前一黑,出現了幾個小叫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髒兮兮的小臉上只看到白眼珠不算友善地盯着倆人,闞依米大氣地向他們擺擺手,“小兄弟,你們已經夠困難了,不必了。”
爲首的一個看上去稍大點,十一二歲的樣子,手拿一根打狗棒,叉着腰,瞪着眼,冷哼一聲道:“兄弟,滾遠點,這是我們的地盤!”
“……”
闞依米和蕭子泓遠離小乞丐的地盤,坐在大街上看着一上午就掙的兩文錢,直髮愁。
闞依米拿着那兩文錢,安慰蕭子泓,“兩文錢也是錢啊,怎麼說也能買兩個包子吧!”
蕭子泓不說話,看着對面一人出神,闞依米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差點叫出聲忙用手捂住了嘴,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兩人此時的情景最是不想碰到熟人,可堪堪就有人這時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