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人接着道:“的確是這樣的。簡大人是個悶葫蘆,別人問他他纔會說一兩句。”
章大人道:“不瞞殿下,有一回下官發現他整理的案卷有一處細小的紕漏,就說了他幾句。當時同僚都看着,下官也挺生氣的,語氣比較重,說的話也有點難聽,不過簡大人半句都沒回嘴。”
沈知言補充道:“簡大人的確寡言,跟任何人都話少。”
慕容辭又問:“他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或者有沒有仇家?”
“簡大人這種性情,不喜與人交往,除了大理寺便是宅院,別的地方都不去。”施大人道,“就下官所知,簡大人結交的友人很少,跟簡家來往的親朋也很少。像這樣的人,一般不會得罪人,更不會有仇家。”
“殿下,簡大人寡言,下官對他的家事知之甚少。”展大人道。
“我也沒聽說過簡大人有仇家。”沈知言篤定道。
她讓三個小官吏先去忙,憂愁不已,“以你對簡大人的瞭解,他會有仇家嗎?”
他也是煩心得很,“簡大人在大理寺任職這麼多年,我可以肯定地說,沒有得罪人,更不會有仇家。若是簡家的人得罪了人,那也說不定。不過鄰居孫夫人沒察覺簡家有仇人,那應該是沒有。”
慕容辭明眸冷凝,“希望能找到簡家的親朋族人。”
這時,章大人拿着兩本厚厚的書冊過來,道:“殿下,沈大人,這是京兆府派人送來的書冊,上面記載了帝京百姓的戶籍。奇怪的是,跟簡家有親的人家真的沒有。”
她立即拿過來翻閱,果然如此,簡家真是神一樣的存在。
沈知言也看了一眼,感喟道:“沒有親朋、友人、族人,簡大人這家人可真是遺世獨立。”
“那根本無從查起,簡宅又沒有兇手不慎遺留的線索。”
“殿下,午膳時辰已經過了,先用膳吧。反正眼下沒有線索,我們先不要想簡家命案,換換腦子。”
“也好。”慕容辭餓得肚子咕咕叫。
這時,琳琅飛奔過來,氣喘吁吁地行禮,“殿下,沈大人。”
看見她,慕容辭忽然想起一件事:昨日約好今日去得月樓請秦公子吃飯的!
一忙起來就忘得一乾二淨!
琳琅的臉蛋紅撲撲的,道:“殿下,郡主和秦公子在得月樓等您呢,等了一個時辰了。”
沈知言好奇地問:“秦公子?是誰?”
慕容辭明眸流轉,道:“今日又發生滅門慘案,本宮忙得忘了。你回去替本宮向郡主和秦公子致歉,就說今日本宮沒有空閒,明日午時本宮一定準時去。”
“啊?殿下你不去呀?”琳琅哭喪着臉。
“今日有滅門慘案,本宮還有很多事。你快去吧,不要讓他們等久了。”
“好吧。”
看見琳琅離去,慕容辭立即招來琴若,低聲吩咐了幾句。
琴若立即去辦事,沈知言一頭霧水,“殿下,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慕容辭含笑拍他的肩,“走吧,本宮請你去一個有意思的地方用膳。”
……
沈知言對青雲山莊秀美巧妙的內裡格局、閬苑仙境般的景緻也是讚不絕口,驚歎連連。
慕容辭先問這裡的夥計有沒有雅間,夥計說沒有,她唯有打着慕容彧的旗號用他的雅間。
只要不打開那面阻隔了內裡乾坤的牆,就不會尷尬。
在雅間“浮世偷歡”裡,他對雅間的佈置裝飾依然讚歎有加,“殿下,你什麼時候知道這個有趣的地方?”
“前不久聽人說的。”
“對了,那個秦公子是什麼人?”
“稍後你見了便知道,昨日在街上認識的。”
接着,她簡單地說了昨日在街上發生的事。
沈知言笑得前俯後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哈哈哈……郡主竟然被一隻小狼追……還繞着圈子跑……哈哈哈……”
她一臉的莫名其妙,無法理解他的笑點,“有這麼好笑嗎?”
他笑得捶桌頓足,“好笑啊……殿下不覺得嗎?”
慕容辭無語地翻白眼,“……”
“稍後秦公子要來?那郡主也來嗎?”
“本宮讓琴若去找秦公子,不讓郡主知道。”
“殿下好奸詐……”沈知言笑道。
估摸着時辰差不多了,她喚來夥計,按照上次慕容彧點的藥膳和菜式點菜,再添幾樣菜。
他們飲茶半晌,秦公子便到了。
當秦公子踏入雅間,沈知言驚呆了,怔怔地盯着他。
慕容辭連忙拉拉他的廣袂,笑道:“讓秦公子來回奔波,是玉某的不是。”
秦公子華麗磁性的聲音響起,似細沙在雲錦滾動,“玉公子客氣了。不知您的表妹……”
她莞爾一笑,“表妹府裡有點事,先回去了。秦公子,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知己好友……”她再次拽拽沈知言的廣袂,“他姓沈。”
沈知言猛地回神,拱手道:“秦公子,免貴姓沈。”
這位秦公子當真俊美無儔,跟御王有的一比。尤其是他那雙層次分明的眼眸泛着純淨清澈的灰藍色,凝定時靜若深淵,讓人想起湛藍長空的古老傳說;流轉時流波微漾,宛若浩瀚神秘的汪洋大海千變萬化,吸引人深入地探索。
沈知言覺得此人的周身繚繞着一種內斂的清貴氣質,他宛若一匹清新雅緻的純白錦緞,卻掩蓋了那些華美、尊貴的色澤與富麗錦繡的點綴。一旦揭開,便會令人歎爲觀止。
三人寒暄過後,夥計端上各色藥膳、菜餚,香噴噴的氣味吸引了他們,他們不客氣地大快朵頤。
秦公子對青雲山莊的景緻和藥膳、菜餚讚不絕口,三人一邊吃一邊天南海北地聊,就是不說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們也明白彼此的心思,不問。
慕容辭記得其中一種藥膳的藥效很詭異,因此每一種藥膳都不敢多吃。
“秦公子,我冒昧地問一件事,你這雙藍色眼眸是天生的嗎?”沈知言笑問。
“是天生的,出了孃胎便是如此。”秦公子豪爽地笑。
“天生異相者少之又少,秦公子,方纔我唐突了。會不會經常有人像我那樣盯着你瞧?”
“是有這樣的人,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聽你的口音,你不是京城人士吧。”
“我不是北燕國人。”
“無妨,四海之內皆兄弟。”沈知言舉杯,豪氣道,“來,喝一杯!”
慕容辭舉杯,飲了一小口。從方纔的觀察來看,秦公子爲人豪爽疏朗,自己說出不是北燕國人,好像對他們沒有防備之心。
她再次舉杯,狀似隨意地問:“不知秦公子來自何方?”
秦公子一飲而盡,聲音醇綿如酒,“秦某來自西秦國西陲邊境的某個小部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沈知言道:“聽聞西秦國西陲邊境乃一望無垠的沙漠,也有大片的綠洲與河流,那些部族便是在綠洲、河流邊繁衍發展。我還聽聞那些部族非常神秘,不太與部族外的人來往。”
秦公子笑道:“沈公子真是博學多才,連秦某生活過的部族都知道。不過我十二歲便跟隨父母離開部族四處做買賣討生活,因此對部族的印象已經很模糊。”
慕容辭猜測道:“你天生異相便是出身那部族的緣故吧。”
他點頭,“應該是的。家母說過,我外祖父的眼眸也是灰藍色的。”
忽然,外面有腳步聲。
有人敲門,咚咚咚。
沈知言揚聲問道:“是誰?”
外面的人直接推開門,慕容辭驚詫地愣住,慕容彧怎麼也來了?他不是應該在宮裡嗎?
沈知言本能地想過去行禮,但立馬想到他們都不是用真實身份,也不能暴露身份,於是殿下不動他也不動。
秦公子盯着來人,渾身僵硬,竟然不知身在何方。
自懂事起,他聽見最多的就是別人的讚美,聽見別人說“俊美無儔”“丰神俊朗”之類的讚許,聽得多了,耳朵起繭了,就不在意了,但心裡鐫刻着深深的烙印——他知道自己很俊,讓所有男子羨慕妒忌,也讓所有女人羨慕妒忌愛,他也自詡天底下的男子無人能出其右。
卻沒想到,今日他看見了一個跟他不分伯仲的俊美男子。
好似有一桶冰水兜頭兜臉地澆灌而下,他全身冰涼,腦子無法轉動。
這個男子……
確切地說,這個男子比他還要俊一兩分,比他完美。
尤其是他周身縈繞的冰寒氣息,有着霜雪的清冽,更有着寒風的刺骨,似乎能立即把人封凍住。他那種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度,攝人心魄,睥睨衆生,或許別人看不出來可是秦公子一眼就能洞穿。
秦公子不得不承認,自己及不上這個推門而入的男子。
“大哥,你怎麼來了?你不是有要事要處理嗎?”
爲了避免暴露身份,慕容辭不得不自降身份喊慕容彧大哥,心裡別提多彆扭了。
沈知言連忙跟上,道:“玉大哥,這位秦公子是我們剛認識的朋友,既然你來了,就一起吧。”
慕容彧的大手擱在她肩頭,微微用力,“弟弟認識了新朋友,我這個當大哥的自然要來會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