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宗百廢待興,重建之路遙遙漫長,想要重新回覆昔日舊貌,至少也需要十年的光景,而至於補回內在的實力損失,至少也需要百年。
漫長的百年。
而除此之外,一場完全不遜於遮天城攻擊的殺劫正悄然來臨。
易流雲很是頭疼。
別看他在青雲上人面前侃侃而談,實際上如何能夠安然應對這一場劫難他也全無把握,佈置是有一些的,但這畢竟不同於江湖打殺,不是兒戲,玄修者,翻山倒海等閒事爾,如今玄道十門中一些勢力大舉壓進,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隨便其中一支力量都不是如今大傷元氣的流雲宗可以應付的,一旦開打,吃虧的只會是流雲宗。
不錯,青雲上人是絕頂高手,通徹雲霄劍心,神通法境後期,如今的玄道十門無人可比,但也僅僅是表面,事實上,玄道十門每一宗都擁有一些太上級的長老,比如流雲宗的“黑白二聖”,雖然無法出了時空轉輪應敵,但誰知道別的宗門會不會有能夠出門殺人的老怪物?
姑且不論玄道十門,便是一些玄界的遠古大宗,諸如天道壇幕後的東海玄靈宗、魔宗、鬼宗之流,高手如雲,都能不少能夠對付青雲上人的絕頂人物。
僅僅憑藉一個青雲上人是絕對不夠的,現在比拼的是宗門實力,而不是一個人的力量。
這也是最讓易流雲頭疼的地方,只有三百陰玄,且大多是陰玄初期中期的人物,這樣的實力已然淪落爲一些頂級的散修門派範圍,若非還有青雲上人這個絕頂高手壓陣以及“時空轉輪”這個半品的命器,流雲宗連吊住玄道十門尾巴的資格都沒有。
如何憑藉手中的殘兵打出一場大大的勝仗,這是易流雲迫在眉睫的命題。
他心中隱約有計劃,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事,不到最後一刻誰也預料不到結果。
“小子,你怎麼不向天道壇求助啊。”陽傀這個傢伙與易流雲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他的顧慮。
“求助?你還真是天真,天道壇的背後是東海玄靈宮,這些傢伙只要能夠控制住玄道十門便好,最好是彼此傾軋,勢力平衡才方便他們控制。”易流雲對於天道壇不報有一線希望,獵魔司就是個最好的例子,看似淬鍊玄道十門的精英,但其實損耗更大,如方歌吟一流的天才,只怕百年也難得出一個,還不是命喪其中。
“有道理,小子,你果然沒有讓老夫失望,老夫考驗你的分析能力,現在看來勉強過關了。”陽傀跟着易流雲時日長久,臉皮也是越來越厚。
“懶得理你。”易流雲白了陽傀一眼,仔細思索,覺得目前還是要提升自家的實力最爲關鍵,他如今貴爲陰玄第七層的巔峰修爲,高明的功法不少,但可惜博而不純,絕品法器也有,只是實力不夠,難以威力盡展,無論是功法還是法器,都需要漫長時間的磨練,急不得,唯一能夠下功夫的只有劍之一途。
凝練出劍意,這是目前唯一能夠大幅提升他實力的途徑。
劍意這東西很是玄妙,領悟出劍意的劍玄絕對是一個可怖的存在,就如同替老虎插上了雙翼,無論劍氣還是劍玄的功法通過劍意使出,都能提升一大截威力,如今易流雲只憑自身的實力,尋常陰玄第八層太極境的玄修不是他的對手,而如果陽傀出手相助,二人絕對能夠碾殺陰玄第九層的高手,但若碰上“半步神通”的傢伙,說實話,勝算渺茫。
劍意這東西知道的人很少,青雲上人倒是明白,不過可惜他的劍心淡漠如隨雲,未必適合易流雲,易流雲思來慮去,覺得還是聶狂人的劍意可能對自己有幫助。
他心中有了主意,便去流雲大殿尋聶狂人。
流雲大殿是此次遮天城攻擊中唯一沒有被損害的建築,此刻聶狂人正端坐於大殿內喝酒,一進殿,濃烈的酒氣便撲鼻而來。
易流雲捂着鼻子眉頭直皺:“師叔,你又喝醉啦?”
半躺在大殿臺階上的聶狂人正捧着一大缸酒往嘴裡倒,一見易流雲來了,眼睛頓時一亮,當即鬼魅般閃現至易流雲身旁,拉着他的手說:“哎呀,你小子終於來了,快陪師叔我喝兩口,現在流雲宗的弟子真沒膽魄,看老子捧了一堆酒缸在大殿裡,嚇的每一個人敢進來,喝酒最怕獨飲,你來了便好,陪師叔痛飲一番。”
易流雲趕緊拒絕,不料話還沒說出口,便被聶狂人灌了一大口酒,被人灌酒他也不是頭一次了,在獵魔司,就被司長灌了一次,至今記憶猶新。
好在聶狂人雖然灌酒,倒也有分寸,只灌了一大口便罷手,可憐易流雲捂着嗓子直咳嗽,“咳,什麼破酒,這麼烈?你想燒死我啊師叔。”
聶狂人很是不屑的掃了易流雲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着一個嬌柔的小娘子,爾後,淡淡的說:“是男人就該喝烈酒,水一樣的味道那還算是酒麼。”
易流雲被嗆到沒話說,捂着嗓子咳嗽了好一會兒,這才反脣相譏:“師叔,總以爲你從道廟裡出來了,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不再自甘墮落了,誰知道你惡習不改啊,居然出來還是整日醉生夢死,唉,小侄真是看錯你了。”
說完,痛心垂首的一番長嘆。
聶狂人當即樂了,大笑着拍了下他的腦門,笑罵着說道:“臭小子,真以爲師叔還是醉鬼?師叔不過是想體味一下人間酒水的味道而已,你小子鬼精靈似的,都沒察覺出這些酒水不過是俗世最烈的普通酒液麼?”
易流雲頓時一愣,這些酒的確嗆鼻難聞,烈的象是二鍋頭,根本不是玄界一些經過藥材加工的瓊釀。
聶狂人見易流雲有所領悟,當即滄桑一笑:“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我在道廟中沉淪了近千年,忘卻生死,借酒消愁,喝的都是我那溫玉壺中自產的無盡美酒,只是壺中酒雖好,卻虛幻的不盡真實,如今我終於醒悟了,要面對人生,出來後,自然要好好的痛飲一番俗世的烈酒,唯有烈酒才能讓我的熱血沸騰起來,告訴自己,我已經回來了。”
易流雲也笑了笑,從空間戒指中取出騙取聶狂人的青玉酒壺,遞了過去,“師叔,算是我轉贈你的禮物,恭喜你順利出關。”
聶狂人卻笑着搖頭:“借花獻佛麼?臭小子,這可是我的東西,拿回去吧,送出去的東西師叔不會再收的,何況,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聶狂人了。”
“嘿嘿,師叔英明,我估計師叔也不會要的。”易流雲怪笑一聲,小抿了一口溫玉酒壺中的酒水,然後寶貝的藏於空間戒指中,生怕給人奪走。
聶狂人啞然失笑,原來這摳門的小子壓根就沒想還過酒壺。
“臭小子,找師叔幹嘛?不會是專門來陪喝酒的吧。”聶狂人知曉易流雲不會無故尋他,定有要事,也端正了神色,長袖一捲,手中的那一方巨大酒缸頓既碎成粉糜,渣也不剩。
“好霸烈的劍意。”易流雲眼前一亮,脫口而贊。
聶狂人卻斜了他一眼,“怎麼?想學劍意?”
“師叔英明,神機妙算,小侄佩服。”易流雲趕緊大拍馬屁。
“少給老子灌湯,”聶狂人收斂笑意,正色說道:“你的來意我多少了解一些,玄道十門都是些什麼貨色大家心裡有數,接下來少不免有狗上門,你小子身爲流雲宗新一代的領軍人物,實力是差了些,打劍意的主意的確沒錯,劍意這東西,說領悟就領悟了,倒和修爲沒什麼關係,但正因爲沒有門檻,所以劍意也是最難領悟的東西,有些人,能夠憑風起意思觸景生情,一下子就悟出劍意,而有些人,苦苦思索千年,仍舊尋劍意無門,不是師叔打擊你,劍意這東西,旁人幫不了忙的。”
易流雲沉吟片刻,又追問道:“那師叔當年是如何領悟劍意的呢?”
“我當年?”聶狂人笑了笑,“我當年被人追殺了十天十夜,最後臨死之際,兇性逼發,劍意瞬間領悟,就這麼來了。”
“那是不是人瀕臨絕境都能夠領悟劍意了?”易流雲覺得自己摸到了一些門路。
“不,這樣做是極錯的。”聶狂人斷然否決,“不可否認,人在生死關頭潛力的確會爆發,許多平時難以逾越的瓶頸能夠一躍而過,但劍意是一個最純粹的東西,你不能指望於瀕死之前領悟,若領悟不了又該當如何?劍意,是取決於你對劍的瞭解,流雲,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懂你手中的劍麼?”
易流雲微微一愣,旋即愕然。
聶狂人的話的確問到了他的弱處,一直以來,他追求的只是純粹的實力,講究的是層出不窮的手段,很多實力遠超於他的傢伙都被他設計斬殺,其中大多緣於他的戰鬥智慧,劍,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種殺人的工具而已,他也從來沒有深究過手中的劍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
手中的劍,他不懂。
“若不懂你手中握着的是何物?你永遠領悟不出劍意。”聶狂人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易流雲的肩膀,悄然離開大殿。
殿內,易流雲取劍在手,低首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