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校尉雷子辰承下了聯絡其他爲江麟兒行動的探子之職,今後要想找出縷臂會和玄牝門相關的“山越”聚落,就要看他們這夥兒人的所得。
陳至認爲大概也要四五天才能有消息傳來,在那之前,他仍有“水月仰天”之會達成的剩下各寨“交易”地點需要奔赴。
如無意外,其中或許會有意外之得,比如“六合”一寨和修羅道的關係頗深,就可能由他們的接頭人帶來修羅道四當家“萬世不禪”弗望修和滅度宗的現狀。
剩下各寨之中,“太常”一寨“白虎”一寨都給陳至種另有所圖的印象,若說這兩者的區別大概“太常”一寨作爲玄牝門背後指使者知情頗深,而“白虎”一寨則大概是完全出於野心了。
“白虎”一寨會不會是把手伸到揚州地界沒幾年的組織?
是或者不是結果都一樣,爲了吸引“太常”一寨要透出“山越”的消息,而對“白虎”一寨則需要儘可能隱瞞這一點,再來就是保證自己的退路就是了。
如今陳至身邊也算有兩個可靠強援,黑衣“下下籤”夏嘗笑和白衣“三悟心猿”孫遊者絕對可以算是精銳。
陳至要他們兩人隨行,提出的交換條件是他們的刺殺目標:“‘如斯園’之會最後決定由雷子辰校尉設法找出你們的目標,你們的目標所在一定確定,你們就可以繼續任務,完成你們的買賣。
在那之前我需要兩位的保護,如果兩位不肯,那麼兩位就只好當沒有雷校尉尋找縷臂會下落這回事,自己去將揚州翻開三尺土來挖挖看了。”
對此,孫遊者答應得爽快:“好!”
夏嘗笑則道:“我是殺手,不懂保護人。”
陳至剛想進一步勸說,孫遊者先開了口:“老夏是不懂保護人的殺手,老孫我卻是懂得保護人的萬能手。
陳少俠儘管放心,必要的時候由我老孫一次保護你們兩個。”
夏嘗笑冷聲不悅道:“我以爲同爲無傲殿的同僚,也該和我一樣是殺手,原來老孫你是什麼萬能手,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這倆句雖然是酸諷,可如果酸諷的對象太過莫名其妙,酸味也會消散空中發散不出來。
孫遊者正是這麼一個怪人,他是這麼接下夏嘗笑的諷刺:“老夏不必介懷。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老孫正好是天底下奇人中的奇人,峨眉山上有能之輩心中的有能之輩。
如果易地而處,老孫我站在老夏你的位置上也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的同僚是如此傑出的人物。
所以你只要調整你的心態,想想欲界中什麼稀罕事都可能發生,再回頭看時,你辦不到的事老孫我都可以辦到這種事也就稀鬆平常了。”
夏嘗笑給這人的自戀勾出怒火,低聲道:“只怕我會的東西,老孫你也未必會。
要比保護人,老孫你也未必能比我更在行。”
孫遊者多少吃驚,不過此人就連吃驚時所發之話也只在語速上稍有變化,語調也是一般地冰冷平淡:“嗯?可老夏剛纔才說過自己是殺手,不懂得保護人。”
夏嘗笑道:“這是個比較的問題,比如殺人方面武功好的人就敢說自己比別人更懂得殺人,我所說的不懂保護也只是相對。”
孫遊者點頭道:“這話有理,不過老夏的武功也沒老孫我高,那就算按照比較來說,你還是不如老孫我會保護人,纔是常識。”
夏嘗笑哼一聲後道:“老孫你非但不像是殺手,
簡直像是個單純的武夫。
如果你能把這位陳少俠關在籠子裡看守籠子,那當然是你的手段比較萬無一失,可你如果不能,武功就算高過我也一樣有太多疏漏需要考慮。
而我有一門功夫可以隱藏自己的氣息,使得我可以暗中保護要人,如果襲擊者不能察覺我的存在,那麼我的保護就反過來比你這名高手還可能周全得多。”
孫遊者道:“有這樣的功夫?”
夏嘗笑向陳至一拱手,道:“陳少俠乃是煉覺者,而且是即將進入煉覺途高境穩定狀態的煉覺者,請陳少俠做個評判。”
說罷,“下下籤”夏嘗笑身形趴低,伏在地上一邊。
在陳至看來,夏嘗笑一席黑衣和灰黃地面雖然格格不入,但是卻怎麼也沒法把雙眼看到此人在此的事實和心中產生的感覺合在一起。
陳至聯想起來五年前雀房山一戰中,“小三口”趙燭影就曾經被一個無法確認在哪口棺材之中的“摘星樓”殺手伏擊,只有那人現身後“小三口”才找準目標出劍,若不是劍速快得出奇只怕還會先傷在那人兵刃之下。
這難道是同一門功夫?
這倒是意外之喜,有這手本事“下下籤”夏嘗笑就能比他的武力派上更多作用。
陳至想起來“下下籤”是要自己“評判”於是也真的點評了幾句:“雖然看得夏兄在此,感覺上卻全然聯想不到趴伏在此的身影和夏兄是一回事。
夏兄這門功夫,確實連煉覺途的過人感官也能欺騙,頗有奇效。”
孫遊者確實思路不同常人,到這時直白地對夏嘗笑的這門功夫表示起佩服:“啊,陳少俠這麼說那麼應該就是這樣。
老夏暗懷過人本領,這到底是什麼神奇的功夫?”
夏嘗笑起身,整個人就好像從幻夢中迴歸自然一般,再不像個單薄的影子。
夏嘗笑似乎頗自得於自己能讓孫遊者欣羨,也不賣關子,直接道出自己這門功夫的底細:“本樓無光殿本有名殺手名叫週會山,自創一門隱藏氣息的功夫,乃是身法和心法的完美結合。
這門功夫週會山起了個頗爲不雅的名字,叫‘伏糞神功’,意謂學會此功便在糞池中潛上兩天兩夜也因爲呼吸吐納的需求少比常人熟睡還更少而撐得住,雖然名字意象不佳卻是門厲害的偏門本事。
咱們無傲殿的金殿主知週會山好酒,幾次派不同的人和週會山同出任務時都暗中交待套出這門偏門功夫的底細,這幾人不負厚望,當真各套出一點湊出了這門功夫的練法。
我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我還依練法成功練成了此功。”
這兩人看似性格不合,一旦開腔其實滿能搭上話,陳至覺得這點倒是可以排解路上的無聊。
但是時間不能總耽誤在聽這兩人胡扯上,陳至趕快打發兩人啓程:“既然夏兄有此本事,兩位一明一暗相信能給我足夠的保護。
我本身也算武功小成,相信這便夠了。
還請兩位隨我去幾處地方。”
依照約定時間的先後,第一處要趕赴的地方是一處近水的茶攤,這是“白虎”一寨約好的“交易地點”,位置在三垛鎮和河口鎮兩鎮之間運河的北岸,陳至於是打算顧船直從雲江支流前往。
陳至與找到的船家商談價錢之時,這一小段路如同思索什麼問題般的孫遊者偷偷向夏嘗笑開口:“老夏,你那功夫要怎樣練成?
老孫覺得那門功夫實在有趣,頗想……學上一學。”
夏嘗笑心道,原來是心癢了。
不過夏嘗笑似乎也不介意教授孫遊者,只是難得懂得一門能讓孫遊者羨慕的功夫,他自然要賣些關子,當下也小聲道:“這門功夫並不容易習練。”
誰知道孫遊者接下來的話,又體現這人的思路特別之處:“不容易習練……”
他咀嚼了幾下夏嘗笑賣關子的說法,擅自得出意外結論:“……啊!我明白了,無怪這門功夫叫做‘伏糞神功’,難道居然是要從嘗糞開始?”
“什麼?!”夏嘗笑完全想不明白孫遊者這個結論從何得來。
孫遊者卻好像自己越想越覺得此說合理,神色向來冷淡的臉上兩眉一蹙,已經算是很有難色的表現:“老夏,你……爲練成這門功夫嚐了多久?”
夏嘗笑好氣又好笑,罵道:“你才嘗糞,你全家都嘗糞!!”
這句話落到孫遊者這“三悟心猿”的耳中,卻又成了另外一種意思:“啊……原來……還要全家都嘗……
老孫我是被遺棄的孤兒,吃百家飯長大,被好心人家起的名字。
那老孫我註定和此功無緣了。”
特別的思路放在特別的人身上,最後的結果很可能就像這樣,會特別的討人厭。
“哼!”夏嘗笑覺得和這人說什麼也是白搭, 乾脆不再接話。
陳至身爲煉覺者,感官本就比一般人更加可靠,此時也在心中邊覺得好笑邊想自己最好也是沒事不要和“三悟心猿”多說話比較好,省得鬧出莫名其妙的誤會。
三人登上船家的小船,孫遊者見剩下兩人都不和自己搭話好像覺得無聊,又去找夏嘗笑說話。
孫遊者手一搭在夏嘗笑肩上,剛說句“老夏”,就被夏嘗笑沒好氣甩肩脫開回頭問道:“什麼事?”
孫遊者好像真不知道夏嘗笑在發什麼脾氣,他清奇的思路又覺得是“伏糞神功”這門功夫自己沒多誇,於是開始在腦中尋摸有沒有別的角度誇夏嘗笑兩句好讓其心情好轉。
孫遊者的腦子轉來轉去,誇讚的點又轉回剛纔“伏糞神功”習練之難上,隨後“誇讚”之語也從他口中脫出:“沒什麼,老孫我只是想說羨慕老夏你……有很好的家人。”
夏嘗笑愣了一下才想起剛纔“伏糞神功”話題最後孫遊者誤會之事,只有更怒,再不搭理這人。
陳至背身對着這兩人也只有笑着搖頭。
這兩人也讓陳至想起來知風山時,“火哥”何火全、“鋒芒不讓”韋德、“小老闆”凌泰民、秦雋和他也常這麼插科打諢。
時近正午,船已經行到能看到約定的茶攤位置,陳至幾乎是一眼便看出茶攤之中另有佈置。
“白虎”一寨好大的胃口,看來是想要套出“秘密”後直接擒住自己這“閉眼太歲”。
陳至笑笑,他也想反過來探探“白虎”一寨到底能爲自己排下多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