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奶嬤嬤的招認,和珅心中有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若說是明珠那個老狐狸是爲了謹慎,才下手害死了納蘭氏,這種情況倒是很有可能,只是和珅想知道的是,容若知不知道此事。
和珅心中思緒十分複雜,但面上卻也沒顯,把奶嬤嬤招供的供詞拿了出去遞給了旁邊房間裡的胤禘和胤祉。又把情況說了一遍,只是言語當中難免要爲明珠辯解一二,容若到底是納蘭家的嫡長子,若是明珠栽了,容若怕是也得不了好。
胤禘接過之後,翻看了一遍,忍不住冷冷地笑道:“真不愧是明相啊,做事如此果決,真是梟雄本色!”
對於明珠的作爲,胤禘是十分看不過眼的,且不說納蘭氏是明珠嫡親孫女,而且納蘭氏已經是雍親王世子妃,嚴格來說,明珠的作爲就是以下犯上,就算納蘭氏真的被孤魂野鬼附身,也輪不到明珠出手!
胤祉看過之後卻是覺得明珠的作爲在意料之中,這世間大多數人來說,家族和一個孫女之間選擇的自然是家族,只是明珠做的不隱秘,讓人發現了罷了!
只是胤祉也不會這麼說出來,畢竟太子的態度都表達了對明珠的不喜了,且胤祉心裡也不喜歡明珠,明珠算計太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偏偏他沒有踩到阿瑪的底線,皇阿瑪雖不喜但也不能處置他,更何況還有納蘭容若的面子在,不過只讓人覺得噁心。
胤祉只是說道:“明珠到底地位不凡,咱們怕是不能處置此事,不如把調查的結果稟報皇阿瑪,讓皇阿瑪定奪吧!”胤祉思及和珅話中隱隱約約的態度,覺得這次自己還是置身事外爲妙。
三人商議之後,準備一同進宮稟報,只是這個時候聞訊而來的胤禛把三人堵到了門口,三人哭笑不得的看着胤禛不顧形象的坐在門口,耍賴的說道:“舅舅大哥三哥,你們就告訴我究竟查到了什麼行不行?”
胤祉眼神左右轉了轉,有些好奇地問道:“你這小子,夠機靈的,怎麼會想到來我們這堵人?”
胤禛嘿嘿一笑,道:“多謝大哥誇讚,這好歹是我給您幾位騰出來的院子,雖不能知道查到了什麼,但想知道你們查沒查出來還是比較容易的!”
見胤禛死皮賴臉的想要知道內情,三人面面相覷,擔心胤禛知道了真相沖動,想了想,胤禘才道:“既然你也想知道,那就隨我們進宮面見皇阿瑪吧!”胤禘想的是若是胤禛這個執拗性子知道了明珠的作爲之後,有皇阿瑪鎮着,胤禛應當不會鬧個天翻地覆。
胤禛眼神轉了轉,才道:“好吧,不過三哥你可得答應我,事後我做什麼你可不許插手,皇阿瑪那邊,三哥可要要幫我說話才行,還有大哥和舅舅,你們也得幫我。”
見胤禛說的不清不楚的,胤禘總覺得有些不對,看向胤祉,使了個眼色,詢問胤祉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胤祉也弄不清楚自己這個弟弟怎麼想的,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不過胤祉心中明白,胤禛實際上是從小被寵到大的,在宮裡,其實胤禛的日子比那些庶出的皇子過得也好上不少,畢竟是皇額孃親手帶大的。
所以胤禛若是真的心中有氣,要做些什麼的話,那動靜肯定小不了。
只是胤祉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且胤祉心中知道,不只是自己,身邊的胤禘怕是也沒有這個想法,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總不能爲了明珠一個外人讓弟弟受委屈不是?
不過和珅的話,怕是不願意的,胤祉擡頭看了和珅一眼,心中猜度着和珅的想法,說起來和珅和納蘭容若之間的關係可非比尋常,也不知和珅會不會在皇阿瑪面前給明珠說情。胤祉如此想道。
不同於胤祉冷眼旁觀,胤禘也不是什麼都沒察覺的傻子,和珅雖然掩飾的很好,但胤禘也發現了和珅在看見胤禛之後臉上神色有些擔憂的樣子。
胤禘眼神一轉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心中頓時沉了下來,他怎麼忘了舅舅和納蘭容若之間的交情了!
胤禘可以肯定的是,若是胤禛知道了真相,他定然不會不針對明珠和整個納蘭家,即使胤禘偏心自己的這個弟弟,但心中也明白,胤禛肯定不是那種會看在死去的納蘭氏的份上,對納蘭家手下留情的人。
一想到這胤禘有心要勸誡胤禛不要太沖動,但是又覺得這麼說太委屈了胤禛,納蘭家終究還是外人,胤禘又看向舅舅和珅,心中揣度和珅會如何行事。
胤禘是不想讓舅舅和胤禛就此鬧翻的,說白了即使帝王心術需要一定的平衡之策,但現在胤禘還沒當上皇帝呢,更何況就算成了皇帝,胤禘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舅舅和弟弟結成死仇啊!
這麼想的胤禘只嚴肅的道:“胤禛你莫要胡鬧,要是阿瑪真的生氣了,我可不幫你求情!”再多的胤禘沒有說什麼,只要胤禛鬧得不要太過火,胤禘並不覺得有什麼,只當是讓胤禛出氣了。因此胤禘也只是隱晦的警告了一句。
胤禛聽了也沒惱,他也知道自己若是鬧得太過火,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話得先擺出來,對於舅舅和珅,胤禛雖然親近,但也明白他又不是和珅嫡親的外甥,說起來和珅對自己岳父的情分都比對自己要好得多。
本來胤禛也不會故意這麼做,可胤禛到底纔是雍親王府的主子,也影影綽綽的知道了,納蘭氏的死很有可能是納蘭府的人殺人滅口的結果,胤禛因此擔心調查此事的和珅會因此而有所偏頗,這才急匆匆的趕來。
胤禛對納蘭氏沒什麼太多情分,兩人又沒有子嗣,可這不代表胤禛對於納蘭氏的死不生氣。
胤禛清楚,這次若不是皇阿瑪念在阿瑪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自己和阿瑪根本討不了什麼好,幕後黑手完全把自己的打算給弄亂了,還險些讓雍親王府陷入險境。
也是因此,阿瑪身子愈發不好,甚至太醫也說了,阿瑪怕是命不久矣,在這樣的情況下,胤禛要是這麼輕飄飄的看着幕後黑手逃之夭夭,那就不是昔日那個在宮裡稱霸的胤禛了!
胤禛笑呵呵地道:“三哥放心,我有分寸!”說着不等胤禘回答,胤禛擡頭看了看天色,道:“三哥天色不早了,咱們快進宮給皇阿瑪稟報吧,再晚了就不好了!”
胤禘只能把想說的叮囑重新咽回去,不放心的看了胤禛兩眼,才點了點頭,道:“好!”
待到幾人來到了乾清宮,和珅一板一眼的將調查出來的情況報告給康熙,並把證據一一呈上之後,康熙看過了,才道:“這麼說,是明珠和其福晉得知納蘭氏是被孤魂野鬼附身,心痛之下爲孫女報仇?”
康熙話裡的語氣讓和珅心中一寒,腦子頓時清醒過來,和珅發覺自己似乎從回來後,心態在悄然的發生了變化,竟然以爲眼前這位皇上,是異界的那個被人糊弄的‘皇上’!
和珅當即說道:“啓稟皇上,這只是那奶嬤嬤的口供,其中真假,奴才不能分辨,只能稟報聖上,還請皇上明鑑!”
最終和珅也顧不得和容若的交情了,連忙把事情都推到那個奶嬤嬤身上,只是亡羊補牢,到底差了點意思,和珅也察覺了康熙的些許不滿。
一邊的胤禛一開始聽到和珅隱隱約約爲明珠辯解的意思,心中激憤,想要指責和珅顛倒黑白的時候,誰知這會兒和珅話風又改了,一時之間,還有些年輕的胤禛對和珅的態度轉換有些不解。
胤禛不解,但是胤禘和胤祉卻看得十分明白,尤其是胤禘,心中一嘆,不由想起了皇阿瑪的教導,心裡也明白舅舅這個態度不僅讓皇阿瑪不滿,到時候怕也救不了納蘭家了!
胤禘一直被康熙手把手的教導朝政上的事,也清楚最近皇阿瑪對明珠結黨營私貪污受賄的作爲愈發不滿,前陣子于成龍等人又一再彈劾明珠,只是礙於雍親王的面子上壓了下來。
只是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恐怕連納蘭容若的面子也不好使,皇阿瑪這個態度怕是已經下定決心不肯放過明珠了!
心中這麼想的胤禘對和珅卻也有了些許不滿,懷疑和珅怎麼跟昏了頭一樣,就算和納蘭容若交情再好,牽扯到皇家,舅舅竟還想幹涉,徇私情,雍親王叔又不是泥捏的,舅舅這麼做無疑是給鈕祜祿家找一個大敵啊!
和珅並不知道他一時糊塗,讓太子也有了不滿,但此刻和珅已經發覺自己自從從另外那個世界回來之後,心態有了很大改變,和珅從沒有像如今這樣,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和珅見識過另外那個世界的明珠和索額圖爲了爭權奪利以及皇位之爭造成的影響,也知道最後兩人的下場絕對好不了哪去,對兩人的作爲很是嗤之以鼻,可和珅沒想到自己也會像是明珠索額圖一樣,因爲權力迷失了自己,看不清自己真正的地位。妄圖干涉皇家之事。
此時和珅也只慶幸胤禛不是皇上親子,可即使是這樣,和珅心裡的苦澀仍然可想而知,胤禛即使不是皇上親子,可也是養子,又是將來鐵板釘釘的親王,自己這次明目張膽的插手這謝爛攤子,無疑是狠狠得罪了雍親王府。
就算目前胤禛似乎沒察覺到自己的態度,可回頭給雍親王蘇和泰說了,自己這點小心思根本瞞不住老辣的蘇和泰!
胤禛開始思考自己該如何補救坐下的錯事,思來想去也沒有個結果,又聽見皇上又道:“既然如此,那明珠夫婦就算不得什麼無辜,所謂孤魂野鬼,也只是其一面之詞,當不得真,但明珠夫婦以下犯上,謀害胤禛福晉,卻是改不了的事實,朕不能容忍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來人啊,命宗人府捉拿明珠夫婦二人,不得有誤!”
和珅心中一個咯噔,就想爲明珠求情,但擡頭望見皇上冰冷的眼神,當即被破了一頭冷水,反應過來自己還是失態了。
和珅心中萬分惶恐,不敢再動,可康熙卻是沒放過和珅,問道:“怎麼,和珅你有什麼話要說?”
和珅腦筋急轉,連忙找了個藉口,道:“皇上,奴才沒什麼話要說,只是納蘭容若還在外履職,要不要召回來!”
此事納蘭容若身處江南之地,爲一省巡撫,位高權重,只是離京城很遠,和珅幾次想求情,都是覺得容若離京城天高地遠,身爲朋友至少要講義氣。
和珅心中暗歎,若是容若在就好了,說不得能攔住明珠夫婦對胤禛福晉下得狠手,且就算攔不住,好歹還能讓皇上記得舊日情分,不要對明珠處罰的太狠。
康熙聽和珅提起納蘭容若,心中也是一軟,納蘭容若到底在康熙心裡有幾分不同,但是明珠的作爲卻是觸及康熙底線,康熙嘆了口氣,才道:“讓他回來吧!”
見康熙態度有幾分鬆動,和珅本來暗喜,但卻聽見康熙繼續說道:“容若若是知道其女被明珠害死,怕是要受不住,不過國有國法,容若身份複雜,其職位是留不得了,待朕選了新任巡撫,讓容若交接相關事宜之後,令人帶回京吧!”
聽到康熙奪了容若的官職,毫不留情,和珅終於意識到,明珠怕是徹底礙了皇上的眼,心中萬分震動的同時,也心驚膽戰,不敢言語。
康熙見和珅還算識趣,心中冷哼了一聲,若非和珅是自己的小舅子,康熙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不過康熙心中對和珅也有了幾分芥蒂,甚至後悔不該講和珅強制從那個世界帶回,和珅終歸是有了其他的心思,這也讓康熙更加堅定,和珅的女兒決不能嫁給其他兒子了!
只是爲了皇后的臉面,康熙也覺得和珅的女兒婚事有些棘手,往下打量了一番,看見胤禛面上有幾分不滿,心中也有了定計,至少太子繼位之前,雍親王府和和珅不能鬧翻,要不然讓人有機可乘,胤禘怕是要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