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東西,虧我那麼信任你,物色你爲無憂的顧命大臣,沒想到你敢給我下套子,使絆子,敢亂我的天,”楚璃從不是省油的燈,她有仇有報,有冤必訴,楊懷新的所做夠誅他九族!
“賤胚子,若不是我不方便,我一刀刀活剮了你!”她隻身入虎穴,只有少數幾人在外圍接應,沒時間再罵,果斷一劍削了他的腦袋!
鮮血飆濺,人頭落地!
楊懷新的腦袋滾在她腳旁,到死還睜着眼睛。
她的嘴角浮起一道冷笑,提劍削了腦袋的左耳。
帶着人頭太不方便,而楊懷新的左耳有一隻痦子,是他一個很明顯的特徵,上官燁認得,只要能證明楊新懷被殺,其餘的怎麼方便怎麼做就好。
摘下楊懷新腰牌,再從他身上割一塊布包起左耳,楚璃拾起衣服穿好。
再從抽屜裡拿出兩錠銀元寶,顛在手上。
確定身上並無痕跡後才眼眉帶笑,拉開含香閣的房門,
“哎呀大人就是大方,給了好多的賞呢,下次我還要來服侍大人。”說着便要跨過門檻。
管家忙迎了過來,笑呵呵地道,“這麼快?”
“哎你說什麼呀?”楚璃捏着備用嗓嗔怪道。
“瞧我這嘴!”意識到說錯了話,管家自扇兩個嘴巴,低聲問道:“姑娘這便走了麼,好歹要陪大人過一夜啊。”
楚璃嬌媚地道:“我倒想啊,可是大人說了,他身子骨受不住,管家你懂的。”
“可你走的也太急了,我去跟大人說說……”
“行的管家。”
管家的一條左腿剛邁入門檻,楚璃陰沉地笑了一聲,“大人已讓我服侍倒下,管家大方留我,若叫心疼大人的夫人知道了,可得好好賞你了。”
那條左腿懸在半空,猶豫着要不要踏進去。
“好了,我齊活了,也該走了,若大人今後有需求,只管開口便是。”
猶豫的腿終是縮了回來,一臉討好地命人道:“護送姑娘回藝坊。”
兩名侍衛應是。
“那姑娘我先走一步了。”
“姑娘慢走。”管家點頭哈腰,拱手送人。
楚璃按捺暴跳的心房,隨着侍衛一道離開含香閣。
剛踏出月亮門,便聽管家一聲尖叫:“快來人啊!殺了那個女人——”
楚璃目光一凜,管家呼聲未落,她一個肘擊加鞭腿,幾乎同時放倒了身邊的兩名侍衛,抽出一把長刀向府外闖去!
管家聲音一出,如同火借風勢,喧囂迅速地蔓延開來,楚璃趁着勢頭剛起,和府外接應的屬下一起,殺出一條血路!
楚璃翻身坐上那匹無憂送的棗紅馬:“得手,立刻撤出城外!”
“是!”
行動前他們已做好安排,她得手的信號發出後,所有秘衛將與她一道離開上州。
趁着消息還未傳到城防,必須趕在他們前頭出城,不然太尉之死一旦傳出,定會引起對方一次兇悍撲殺。
一行人快馬奔向南城門,楚璃出示太尉腰牌,“我等有重大軍情,各城不得阻擾!”
見牌如見人,城將不敢再攔,當即命令打開城門。
沉重的鐵門徐徐上升。
楚璃心急如焚。
“太尉府有重大軍情,將軍聽言!”
身後不知是誰嚷了一聲,城將聽後一驚,問楚璃道:“怎麼回事?”
如此緊急時刻,通報的人爲何不直接說太尉府遭遇刺殺,而是說有重大軍情?看來太尉府想對楊懷新之死密而不宣。
楚璃一念閃過,殺氣瀰漫,聲音未出便率先出手!
一支鋼針自她指間飛出,刺進通報那人的喉間,將他立斃針下!
城將即時抽刀,城將一動,所有城衛紛紛亮出兵器。
楚璃肅色如凝,不慌不忙地道,“軍情便是太尉府出現叛徒,將朝廷機密泄漏了出去,並企圖阻攔受太尉之命辦事的我,我有太尉親命在身,凡有阻擾者,一概殺無赦!”
城將見這女人殺氣騰騰,一行人同樣如狼似虎,再想到方纔那人被一針穿喉,難免兩股戰戰。
誰不知朝廷剛經動盪,太尉戾氣極重,屬下們出一丁點錯差都有可能招致滅頂之災……
“既然是太尉親命,卑職哪敢不從,放行!”
城門繼續上升,楚璃一揚馬鞭,帶着她的屬下們堂而皇之地衝出門去。
“將軍不得放行任何人!”
——楚璃前腳離去,後腳又有人前來報信:“太尉府正在捉拿刺客,他們很可能會直接出城……”
報信的侍衛看向漸漸降落的城門,一屁股栽倒在地……
由於太尉府封鎖楊懷新被殺的消息,無形中助攻了楚璃逃離京城。
等他們快馬奔至十里坡,楚璃第一個勒停跨下紅馬,吩咐道:“我們分散行動,阿年隨我,宴爾小又,你們帶着其餘人等從蘭村取道,到天水鎮與長公主會合。”
“殿下您只帶阿年?”宴爾不解,“保護主子是屬下的職責所在,不管您做什麼,萬萬不能拋開屬下隻身涉險啊!”
“命令已下你只管執行,不必再議,”楚璃怒道,“太尉府的人馬很快會追來,你想被他們一窩燉了的話只管囉嗦。阿年跟上!”
“唉?是!”
阿年衝着被罵的宴爾做了個鬼臉,氣得宴爾險些一個穿心腳送去。
“路上小心。”見屬下們悶不作聲,楚璃再也繃不住一臉冷色,一如以往那般笑道:“你們的心意我領了,我能保護自已的,人少反而更容易跟他們周旋。走吧各位,我答應你們,下次見面,給你們一個安定的生活。”
說着說着竟有一些戚然,不親身經歷生死掙扎,不曾見過死亡與災難,便不會懂得活着有多麼不易。
居在廟堂,她也曾和所有當權者們一樣,地作局,人作棋,如今她做了亡命之徒,才知在面對死亡之時,人們對於生存的渴望是多麼強烈。
每個人都有活着的權力。
秘衛們紛紛下馬,整齊劃一地跪向主人,他們不知道主子要去做什麼,這一跪,唯願她此行安好。
宴爾哽咽道:“殿下保重,我們在等你會合。”
“宴爾你相信我麼?”
宴爾想也不想地答:“信!”
“好!”她欣慰地掃視一眼下屬們,長長抽了一口氣,擰身打馬奔離,兩人兩馬越馳越遠。
只留她的聲音在風中飄蕩:“等我!”
“殿下,我們去哪啊?”阿年駕着馬,緊趕慢趕纔跟上她。
楚璃微暗的目光中透着絲絲期望,“我要去合歡谷。”
上官燁說過的,這些天他會留人手在谷中等她。
他們交易的第一步已經完成,下一步便是要將自已送進上官燁手上,這是她爲何不讓其他下屬跟隨的原因,若叫他們知道自已的意圖,必會抵死阻攔的。
至於阿年,十幾年朝夕相處,她希望阿年不管榮辱能跟她一輩子是其一,再者,阿年不像其他秘衛,他細皮嫩肉,身體嬌弱,那點花拳繡腿不足以撐起他的亡命生涯。
上官燁雖然不比從前,但她堅信,他不會爲難一個身體殘缺的少年。
次夜,合歡谷。
楚璃讓阿年在合歡谷上方的一棵歪脖樹上拴了繩子,兩人一前一後向下爬去。
谷中霧汽淡淡,谷底的空氣卻無一絲雜質,乾淨清透,令人心曠神怡。
水潭邊一堆篝火燃得正旺,響起淡淡的嗶啵聲。
看來上官燁沒有食言,他確實派人在谷底等她。
“我來了,上官燁!”
阿年天生膽小,一聽上官燁的名字更是嚇得幾乎跳腳。
若早知道主子來合歡谷是爲了找上官燁,他死也不會讓主子過來!
她囚禁過上官燁,以上官燁的脾氣,不把她大卸八塊那算客氣,還指望她能逃過報復?
“殿下我們快走吧,太傅不會放過您的殿下。”阿年乞求地拉着她的袖袍,惶急之下淚眼濛濛,“奴才求您了殿下,不要撞在太傅手上,他一定會報復您的……”
“阿年你怕不怕?”楚璃拿開他的手,苦笑道:“我必須要爲大陳做些什麼,哪怕是死也絕不退縮,如果你怕,我會讓他放你走,他沒有反對道理。”
“奴才不怕。”其實阿年怕極了,他怕服侍了十幾年的公主殿下會遭遇不幸,怕她死,怕她受傷受委屈,可他太渺小了,除了捨命相陪,他無計可施。
“不怕就好。”安定好阿年,楚璃再次向着谷底喚道:“我提前完成約定,請上官燁的人即刻出現!”
話落,谷底仍是死靜。
十個數的時間之後,谷底突然響起一陣整齊有力的腳步聲,像是軍人。
火光無法照亮遠處,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等他們走得近了,才見是一隊不下五十人的士兵,個個長刀出鞘,戒備極高。
鰲山本是上官燁與其部下的一個聚集地,不知他們有沒有因爲吳劍等人之死而撤離,但他的軍人出現在此並不意外。
令她意外的,是今晚帶領這些士兵的人。
火光照在那個人的臉上,散發出鐵亮色的光澤,他一身亮黑色夜行服,洶洶殺氣,無一分遺漏地凝在他的神色當中。
上官……北。
楚璃心跳一窒,向後退開半分。
“殿下,是成國公……”阿年怕是怕,卻在第一時間伸手攔在楚璃前方,弱弱地當她的屏障,撐着底氣向上官北質問:“國公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數十人即刻將楚璃和阿年圍困起來,森森長刀一致對內。
另外谷上也出現了動靜,一支冷箭嗖地穿破霧靄,深深地斜插進楚璃對面的石壁上!
“看到了麼,你走不掉的。”上官北笑容森冷,活像地獄中爬出的致命羅剎。
他把玩着手裡的寶劍,似乎下一刻,便要用這劍刺穿某人的心臟。
“上官北,你的病好了?”楚璃不奇怪,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即便讓她此刻就面臨死亡,她也可以做到坦然以對。
聽到這話,上官北緊握劍柄恨道:“好你個死丫頭,竟敢拿小夫人和淳兒來設計我,又借燁兒來設計淳兒,把我們家弄得家破人亡!現在你滿意了,你不惜傷害燁兒得到的權力轉眼被惡賊竊取,報應!”
她不好奇上官北爲何能在短時間內恢復正常,亦不想聽那些對她而言無趣至極的話,自顧自散漫地問道:“我是來見上官燁的,有話我只會對他說。”
“然而他不想看到你。”
“你胡說!”
上官燁冷嘲,瞧着這把削鐵如泥的寶劍,慢慢地道:“你跟燁兒有一個十日之約,你們約定好,十日內你拿楊懷新的命,而這些天裡,他會讓人在這裡等你。”
他居然知道……楚璃感覺她渾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冰涼了下去,上官燁爲何要將他們約定的事告訴上官北,他不知道上官北比他還要恨她麼?
他如何可以放心,將自已交在上官北的手上?
身上的力氣像被誰生生抽去,她木訥着往後退開。
上官燁,你騙我……
“殿下……”阿年本想再問,但見主子臉色奇差便知情況不妙,一顆心緊跟着懸了起來。
上官北向身邊的屬下打了個眼色,兩名屬下點點頭,拿着繩子向目標逼去。
“你們誰都別想動我家殿下!”阿年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誓死護在楚璃身前,“別以爲她好欺負,你們想抓她得看我答不答應!”
楚璃嘆了一聲,眼淚刷刷的流,不知是因爲被上官燁給刺痛了,還是被阿年這小子給感動了。
“不要抵抗了,我們出不去。”她淡淡地道,嘴角還凝着僵硬冰冷的淺笑,“我可以不反抗,但是,我要見到上官燁。”
上官燁嗤笑,“你一個階下之囚罷了,跟誰講條件呢?燁兒把你交給我了,你還指望他來救你?”
這便是楚璃不喜歡跟上官北這莽夫說話的原因,他總是領略不到她話中的意思。
“我跟上官燁的約定已完成了第一步,這趟過來本就是要將自已送給他,但是,既然約定進行,他就得給我一個答覆。”
“等着吧,他肯定會給你答覆。”上官北揮揮手,一隊士兵涌向前去,粗暴地將楚璃和阿年綁起。
直至此刻,她仍幻想着上官燁能忽然出現,平心靜氣地聽她說起彼此之間的約定。
這個約定,只對上官燁有效,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賭局,她以爲自已足夠了解上官燁,以爲他哪怕覆了大陳,也不失爲一個君子,到底,他們曾愛過。
拋去一切外因,他們的感情是真實、刻骨銘心存在的。
可是她錯了,他明知上官北恨她入骨,巴不得除她而後快,還是把她交給了上官北……
“識時務就好,我們都省事了。”上官北露出陰險的笑,猶有不甘地收回手裡的劍。
楚璃完全相信如果她反抗,上官北會毫不遲疑地下必殺令,因爲她看出上官北的劍,正飢渴難耐。
這種情況下,她只能束手就擒。
上官北面露滿意,“我把你放在哪兒纔好呢,”他得便宜還賣乖地自言道,側了側身子,有人從他身後走出。
“國公,交給我就好。”
聲音落,她的影像在楚璃面前清晰。
她一身纖塵不染的飄逸白衣,舉手投足間漫出一股柔雅味道,她是極美的,美到連呼吸都有散發着獨特的韻味。
楚璃自認閱女無數,對女人方面的審美挺高,但這個女人,她一直將她歸在極品的行列。
自然是那位出身於國公府,日夜幻想着能做上官燁榻上賓的塵湮了。
上官燁的劍放進了塵湮手裡,轉身道:“好好照看,畢竟公主之身,不能薄待了她。”
塵湮懦懦應聲:“奴婢定不負國公期許。”
嚯,明明他們如斯客氣,可楚璃聽着腦仁發疼是哪一回事?
塵湮得了上官北給的權力,趾高氣揚道:“來人,把阿年帶走,有些話我想跟殿下單獨談談。”
“是!”
“塵湮你敢放肆,別忘了你只是一個奴才,”阿年抵死反抗,拼命扭動着身子不讓士兵碰,“我不會走的,除非你弄死我,不然我不會離開殿下!”
“阿年閉嘴!”楚璃大聲喝斥,塵湮是個小人,她真敢把阿年弄死。
“阿年寧願死,也不想看到殿下受辱,”阿年咬咬牙,快速糾結一番,卟嗵一聲跪在塵湮面前,“姑娘我求你了,我知道你恨殿下,可殿下畢竟是太傅大人的愛妻,就算她沒落了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姑娘,殿下也曾放你一馬,她……”
阿年說到這時,忽然頸後一疼,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死奴才,”楚璃憤憤地收回腳,泛紅的眼睛從阿年身上移開,“盡給我丟人。”
塵湮示意屬下將阿年拖走。
“公主就是公主,氣度不凡。”塵湮附掌稱讚,卻是嘲諷的意味。
楚璃動了動被繩子勒酸的手,懶懶地拖着嗓音,“你看錯人了,我沒有氣度的。”
塵湮笑容更開,陰柔地道:“正好,我也沒有氣度。”
言畢她驀地抽出長劍,緊緊抵在她的脖間,切齒道:“楚璃我忍你很久了!你羞辱我、擺弄我,當着我的面和太傅親熱,令我心痛難當,這些賬,我要一一地向你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