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昨天也是想試探一下,想知道,如果我的生命出現了危險,她能不能心疼我,像她求我救樑沐欣一樣跪地叩頭,爲了我不顧形象的大哭大鬧,不過……我似乎太高看我自己了!”
簡溪自嘲的笑,心裡異樣酸澀,即便已經是成年的年紀,無數次告訴自己,葉斕對自己永遠不會像對樑沐欣那般,但是依舊抱有一絲僥倖的心理,希望自己能得到葉斕的重視,而且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就這麼甘心被她無視,被她不當女兒看,就像是她初中時期喜歡沈景霖,爲了吸引沈景霖的目光,不斷做出離經叛道的事情,以便他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是一樣,她想試探一下自己母親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感情,在自己生命出現危險的時候,能不能爲了自己四處求助,不惜跪下叩頭,只爲救自己一命。
只是,事實證明不會,她不會拿出對樑沐欣的愛護和擔憂來對自己,此時此刻守在自己身邊的人不是她葉斕,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心裡被苦澀的感覺佔據,簡溪即使剋制自己的眼淚,眼眶依舊乾澀的厲害。
換做自己救了平常人,報有感恩的心理,對方也會來病房這邊慰問自己一下,但自己的母親卻是這麼冷酷無情,即便自己因爲救樑沐欣輸血休克昏倒,她都沒有說過來看自己一下,這真就是她的可悲,竟然還抱有那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覺得自己母親能來看看自己,證明自己在她心裡還存有地位。
簡溪不着一絲血色的嘴角微動,笑得無力又蒼白……
霍霆琛看簡溪的樣子,眉頭顰蹙,心裡自是心疼的不行。
他很清楚依照簡溪這種打小沒有得到過母愛的小女孩,渴望得到親人的重視,即便是骨子裡的小倔強不允許她表露出來,但脆弱的內心,不是她試圖掩蓋就不會被人發現的悲哀。
一直以來,母親帶給孩子的一向都是溫暖和幸福,只有在葉斕這裡,沒有幸福溫暖可言,有的,只是冰冷和麻木,還有她像吸血鬼一樣榨乾簡溪對她來說所帶來的價值!
將手,在女孩失了血色的小臉上輕撫着,看着她白到近乎透明的面頰,霍霆琛深邃的眼底,浮現心疼的漣漪。
“別讓自己活得這麼累,實在放不下,就找她把話問清楚!”
霍霆琛深知,這種事情,只有簡溪自己想清楚才能解決,根本就不是自己說些什麼,她就能想開的。
簡溪搖頭。
“我沒有什麼放不下的。通過一些事兒,認清楚一些人,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自己這麼痛徹心扉的被自己的生身母親中傷一次,證明自己的存在那麼愚不可及,怎麼還能奢望她施捨一點母愛給自己?
自己會被傷的這麼徹底,終歸比拖拖拉拉,她一直和自己保持藕斷絲連的狀態要來的好。
就像自己被抽血之前說的話一樣,以後,她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的生活圈裡,互不打擾、各自安好。
只不過,她確實有找葉斕一次的必要。
“不過我確實要找她把話問清楚。不爲我自己,只爲我外婆!”
。
葉斕守着樑沐欣一直到她從搶救室裡出來。
這期間,知道簡溪因爲給樑沐欣輸血造成休克,她心生慚愧。
打小簡溪就沒有從自己這裡感受到絲毫的母愛,現在,爲了給自己的另一個女兒輸血,鬧的她自己休克昏倒,葉斕心裡難受的不行。
之前自己不在意這個女兒的存在倒是無所謂了,但是,當這一層被掩蓋的關係曝光在人前,她不可能再做到坐視不理,即便她深知自己和簡溪的母女關係只能存在於帝都。
有想過當簡溪被推去加護病房的時候去看看她,不過想到還沒有從搶救室裡出來的樑沐欣,再加上簡溪的身邊有霍霆琛陪着,她思量了良久後,還是決定等樑沐欣這邊的事情處理妥當,自己找時間再去見她。
葉斕等樑沐欣從搶救室裡出來這段時間裡,周昊川一直都在搶救室門外等着,沒有離開。
不僅僅是周昊川沒有離開,就包括簡建威也沒有離開。
不同於葉斕有心去看簡溪卻沒有過去,簡建威見在搶救的樑沐欣這邊沒有什麼事兒,葉斕也沒有再繼續折騰,他倒是問了醫護簡溪的病房在哪來,抽空過去看了簡溪一眼。
樑沐欣是凌晨三點鐘從搶救室裡被推出來的,待出來時,搶救的醫生滿臉倦容,不過把人救過來,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看着臉上罩着氧氣罩的女兒被推去重症病房監護室,雖然樑沐欣沒有脫離生命危險,但至少人被救過來,葉斕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住的給主刀醫生致謝,她眼底噙着激動欣慰的淚水。
自己的女兒沒有丟掉性命,自己也可以向樑家人交代了,不然,她自己自責、內心過不去不算,樑家方面也不可能給自己好臉色看。
從醫院裡出來,葉斕後知後覺才發覺自己真的是累了,今晚這幾個小時的折騰,真的是耗費了她太多的體力。
拖着倦怠的身體從醫院裡出來,她準備回酒店休息休息,待早上睡醒後再過來。
出門,一陣入骨的涼風襲來,迎面吹拂,讓她臉上疲憊的倦意散了一些。
伸手拉了拉衣領,她往外面走,準備去道邊攔輛計程車回酒店。
不過不等她走到路邊,簡建威的車停在了她的跟前。
待車窗降下來,不是很清晰的光線裡映出簡建威同樣疲憊的面容。
這幾個小時的折騰,簡建威的疲倦感不比葉斕少,讓他接受她出現在自己跟前這件事,也需要花費他太多的精力。
過往的一切現在再回想起來,真就是大夢一場,恍若隔世!
葉斕看到降下的車窗裡映出簡建威的臉,她出於本能後退一步。
簡建威被葉斕的動作看在眼裡,望着這個讓自己至今都魂牽夢縈的女人,眉頭下意識皺了皺。
不過,他還是儘可能忽視心裡因爲不被葉斕待見的異樣,開口道:“上車吧,你去哪?我送你一程!”
“不用!”
葉斕很乾脆、很果斷的回了簡建威。
“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她不想再和簡建威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她現在已經嫁做人婦,有丈夫、有女兒,有和和美美的家庭,完全沒有必要再和簡建威扯。
她不想她現在儘可能粉飾完美的人生因爲簡建威的存在,再亂成一團。
自己和二十幾年前搞在一起的男人再聚首,只適合做陌生人,而不是凌晨三點多鐘坐他的車回酒店。
沒有再和簡建威多說一句話,葉斕收回目光,往別處走去。
只是,她剛走出沒幾步遠,簡建威推開車門下車,跟着,直接橫在了葉斕的跟前。
“斕斕,你和我一定要這麼生份嗎?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坦誠不公的談呢?”
簡建威喚着二十幾年前對葉斕的愛稱,寵溺之意,和二十幾年前如出一轍,絲毫沒有因爲時間的推移有任何的改變。
葉斕聽簡建威喚自己斕斕,心裡突突的犯膈應。
斕斕這個稱呼,無異於把她埋藏在心底最不願意勾起的回憶盡數連根拔出。
事情雖然過去了二十幾年,但每每提及,還是會觸及那片已經結痂的醜陋疤痕,讓她心頭隱隱泛酸。
“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可談的!”
葉斕態度不是很好。
二十幾年前就斷了關係,二十幾年後,沒有再追溯的必要。
她葉斕不管是對外人、還是對自己,一向心狠,不該提及的事情和話題,她絕對不會觸及。
“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請自便!”
葉斕態度冰冷強硬,和那會兒苦苦哀求簡溪救樑沐欣的葉斕判若兩人。
看着徑直繞開自己走開的葉斕,簡建威心裡怎麼想也不是滋味。
當年爲了葉斕,他都有和杜媛虹鬧到準備離婚的地步,那會兒簡家老爺子還在,要不是簡家老爺子從中阻攔,指不定,這會兒簡家夫人的頭銜就是葉斕的。
葉斕固執的擡腳離開,腳下沒有絲毫放緩的跡象,能看得出,她是真的不想和簡建威有絲毫的瓜葛。
目光望着葉斕越走越遠的身影,待一輛計程車停在路邊,她伸手去攔,跟着坐上車離開,簡建威才從近乎飛脫的思緒中收回目光。
自己視線所能到達的範圍之內不再有葉斕的身影,他再垂下頭,長長出了一口氣。
迎着瑟瑟的朔風,他擡頭看向寥寥星辰的夜空,兀自嘟囔:“斕斕,你讓我對你怎麼辦纔好啊!”
。
簡溪沒打算在醫院留下,見自己除了身體還比較虛以外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就讓霍霆琛幫自己辦理退院手續。
霍霆琛明白簡溪不想再看到葉斕、亦或是簡建威的心理,沒有堅持讓她留院觀察,幫她辦理了離院手續。
知道樑沐欣這邊還沒有醒來,葉斕一時半會兒也理不開帝都,簡溪倒也沒有着急找她問她爲什麼這麼多年沒有回湘莊,沒有回家見外婆。
反問自己手機裡有她的手機號,有的是時間找她把話問清楚。
把簡溪送回香樟園,霍霆琛還得去公司處理工作的關係,就讓李阿姨照顧簡溪,又擔心簡溪有什麼情況,李阿姨應付不來,就給封遲打了電話,讓他那邊找個靠譜的醫護,過來香樟園這邊幫忙。
簡溪自認爲自己現在除了身體虛弱之外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本不想讓霍霆琛找醫護過來,不過拗不過他的強勢,只得乖乖妥協。
“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休息,彆着急回學校,我已經和你學校申請給你請了半個月的假,待身體恢復了,再回學校上課!”
看着換好衣褲的霍霆琛,倚靠在牀頭的簡溪出聲抗議:“不用請半個月的假,一星期就足夠了!”
自己又不是弱不禁風的林黛玉,不過是抽了幾百毫升的血而已,還不至於臥牀不起,需要調養半個月。
“讓你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別和我唱反調!”
“……”
“然後這半個月營養都跟上,多補補身體。”
簡溪見自己拗不過霍霆琛訂好的安排,鼓了鼓腮。
“我知道了,我一定乖乖聽話,你去上班吧,不用擔心我!”
霍霆琛淡淡頜首,跟着,走到牀邊,拉過簡溪的腦袋,將掌心託在她的後腦上,俯首,吻了吻她額頭。
再將薄脣移開,他與她額頭相抵。
“別讓你自己活得那麼累,有時候無情不是真的無情,也是一種保護你自己的方式,懂嗎?”
男人清冽乾爽的氣息縈繞在自己的感官世界裡,剛剛沐浴完,還有鬚後水的味道,每一下呼吸清淺的交融,都讓簡溪滿口滿鼻都縈繞專屬於霍霆琛的味道。
低垂的眼簾,眼睫毛眨動,她喏喏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說着話,望着男人近在自己眼前的五官,尤其是他深刻如墨染的眉目,如同幽邃的古井般吸引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她一時間悸動不已。
額上淡淡的溼濡感還在,低垂的眸落在男人岑薄的脣上,目光一再遊離,沒有按捺住心頭的喜歡,她稍稍擡起下巴,吻上了男人離自己很近的薄脣。
很輕、很柔的吻過男人岑冷的脣,再離開,簡溪將手附在霍霆琛的眉梢處,輕揉他駑黑的眉,她悠悠道:“雖然你沒有說,但我也知道你昨天晚上一ye沒有閤眼。要是工作不忙的時候,你記得休息!”
霍霆琛看臉色依舊蒼白的小丫頭,不管她是嬌縱明豔,還是病態柔弱的樣子,他都喜歡的不行。
再勾脣淺笑,他淡淡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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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斕在酒店只睡了四個小時就起來了。
實在是太疲倦的關係,她昨天都顧不上用太多的精力去想曾經不堪的過往,回到酒店,簡單洗漱一番,她就睡下了。
想着自己女兒還在重症監護室,簡溪那邊也在加護病房,她沒有用太多的時間來養精蓄銳,見定的鬧鈴響了,她也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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