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亦弦將燭心鐲拾回後,便立即將宣綾靖親自護在了懷中,吩咐了驚楚等人護着聞人越後,便率先循着打鬥之聲飛速趕去。
宣綾靖顧及師父安危,再也顧不得與慕亦弦此刻地“意外”重逢的心緒起伏。
聞人越瞧了瞧那迅速消失的身影,輕咳了聲,琥珀色的瑩潤瞳眸間緩緩漾過一抹安然與感慨。
阿靖,既然東帝已經知曉了上一世,你這一世,哪怕真的只有三年,想必也是心滿意足了吧。
又是輕咳幾聲,聞人越將地上的銅錢與龜殼拾起來後,才與驚楚一衆也循聲動靜聲趕去。
許是無念一路強行破陣的緣故,慕亦弦摟着宣綾靖趕到之間,並沒有再碰上什麼阻撓他們前行的陣法。
可等他們一路通暢的趕到動靜最大之處時,才發覺竟是又回到了那大紅冰棺處。
但此刻,這地格外詭異。
那地河之水竟像是被截流了一般,湖泊已然徹底乾涸,只餘溼軟的一片泥土沙石,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沼澤,透着一股陰邪之意。
而那大紅的冰棺立在這片乾涸的湖泊中央,竟是泛着異樣的紅光。
可此地明明是動靜最大之處,卻偏偏除了他們二人,不見師父與風引穹的半點蹤影。
宣綾靖從慕亦弦懷中掙脫出來,此刻根本顧不得敘舊,她只能心神緊繃地細細打量着各處。
命陣以及那所謂的封寂之陣,都是早已絕世的陣法,以她的造詣,看不出端倪並不奇怪。
但除了封寂與命陣,此地分明還有其他的陣法,而這些陣法必然是風引穹後來所布,就算凝洄的陣法術數一途比當今世間所傳,比師父所教她的高深許多,可陣法終究還是有共通之處,而她,便是要從這共通之處下手探究。
而此刻,她發覺最爲明顯的異樣之處,便正是來自於那泛着異樣紅光的冰棺。
那紅光中,似乎有一種詭異的吸引力,會攝人心神,迷失自我。
宣綾靖緊了緊心神,提醒了慕亦弦此事後,二人才小心謹慎地向着那冰棺而去。
……
而此時,聞人越與驚楚一衆也趕至了此地,可他們所見所聞,均與宣綾靖和慕亦弦一模一樣。
衆人站在這河水莫名乾涸的河岸邊,明明能感覺到造成洞穴搖晃震動的動靜就發生在此處,可偏偏眼前看不到任何打鬥之人。
除了他們自己,什麼也沒有。
唯有那孤零零置於湖泊中央,泛着異樣紅光的冰棺,似乎有一種詭異的紅芒正從冰棺內一點一點滲透冰層,像是血液在往外蔓延那般,格外的陰詭瘮人。
聞人越皺着眉,只覺不對勁地打量着那冰棺,可竟然只多看了一會,他便感覺心神被攝,險些失神!
他一驚,忙得低喝道,“別看那冰棺!小心些!”
驚楚一衆匆忙全全撇開視線,防備地盯着各處。
……
而就在衆人盡皆看不到旁人之時,盡皆只看到這詭異泛着紅光的冰棺之時,在衆人看不見的層面中,那大紅的冰棺卻並沒有任何異樣的紅光,沒有半分地動山搖的晃震感,沒有灰土沙礫簌簌掉落,甚至就連地河之水仍是汩汩緩流着。
洞穴間,間隙地傳來叮咚叮咚的滴水聲,顯得格外幽靜空曠。
而在這番幽靜空曠之下,在那汩汩河流的湖泊中央,在那大紅冰棺旁,正有二人一坐一躺。
此二人,醒着的正是桑莫,而躺着昏迷的,正是聶成祈。
此際,聶成祈終於悠悠轉醒過來,一瞧見桑莫,清俊的面上滿是防備,“你是何人?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帶本王來此有何目的?!”
桑莫面色沉重,隱隱卻又透着虛弱,“殿下,在下是北彌使臣桑莫,我們被刺客帶來了此地,現在身處危險,還請殿下切勿胡亂行動。”
“北彌使臣?”聶成祈頓了頓,這纔想起北彌確實有使臣團來訪南喬之時,眼裡的防備之色才卸下了些。
放下了防備,聶成祈這才咧嘴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到了自己此刻的渾身劇痛與虛弱,不禁擰着眉,驚疑不解地道,“現下是什麼狀況?”
“殿下,此地有極爲高深的陣法,而那冰棺,正在吸取殿下的心力與生機,在下只能暫時在殿下週身佈下了陣法,隔絕那冰棺的吸取之力,但這隔絕之陣並非長久之計,在下現在正在尋找破除此陣的辦法,還請殿下千萬堅持住。”
“那你小心些。”聶成祈神色僵了僵,顯然對陣法之事完全不懂。
可就在聶成祈叮囑了聲桑莫後,視線打量着周圍的處境時,他的視線不期然劃過那大紅的冰棺,一瞬凝住,再難移開。
雙瞳的神采瞬間褪盡,只剩茫然空洞,面上更是毫無其他神情,只餘呆滯。
桑莫本在試探周遭的陣法,可發覺聶成祈久久維持着轉過頭去姿勢一動不動後,終於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先是試探地喚了一聲,聶成祈並沒有半分動靜,更是沒有一點回應。
桑莫心中一緊,忙得推了推聶成祈,果然沒有半分反應,他這才起身站到聶成祈身前,想要阻擋他的視線,可聶成祈的神色並沒有半分恢復,仍舊呆滯空洞。
桑莫緊皺着眉頭,擔憂地盯着聶成祈看了好一會兒,發覺聶成祈身上的生機心力並沒有再如先前那般被那冰棺吸取之後,才略略放下了心,又仔細地研究起周圍的陣法來,倒仍是時不時注意一番聶成祈的狀況,以免有什麼意外狀況。
……
而此刻,宣綾靖與慕亦弦這處,已然小心謹慎地走到了冰棺附近。
可他們探頭打量那冰棺內的情況時,卻只看到了一片濃霧,就如同寒冰之上冒着濃郁的冷霧,遮擋了所有的視線。
宣綾靖與慕亦弦對視一眼,而後神色微沉地搖了搖頭,謹慎地道,“這地方,有些不對勁。”
地動山搖的震晃感仍在繼續,宣綾靖不禁有些擔憂正與風引穹鬥陣的師父。
明明動靜的就是來源於此,怎麼會看不到人呢?
宣綾靖擰緊了眉頭,這才又意識到阿越師兄與阿弦的親衛也沒有趕來……
阿越師兄與阿弦的親衛不可能這麼長時間了還未趕來此地……
宣綾靖思緒飛轉,旋即終於意識到此地的問題所在。
陣法層面?
就如同她前段時間在南喬疏蘭苑所佈置的那處陣法,同一處景緻,佈置了三層不同的陣法層面,而現在,他們很有可能就是在這種陣法的不同層面空間內!
那麼,阿越師兄他們定然此刻也在此地,只是他們不再同一陣法層面內,所以互相看不見、感覺不到罷了。
想通了癥結所在,宣綾靖當即與慕亦弦說了情況,如此一來,也正好解釋爲何他們在冰棺內,看見的只有一曾迷霧了。
冰棺內雖是屍體,但終歸也是人,更何況那體內還有師父先前所說的一半靈蟲所在,必然尚有生機,所以那冰棺內的屍體定然也只能存在於陣法的其中一層。
“這冰棺泛着詭異的紅光,想必定有問題,說不定影響陣法的關鍵,就在這冰棺之內,師父本已元氣大傷,與風引穹相鬥尚不知能不能贏,我們眼下若能找到冰棺真正所在的層面,也許能有辦法發現此陣的關鍵。”
宣綾靖斂着眉眼,沉聲說着自己的見解,畢竟身處此層陣法層面,她當真沒有感覺到半分陣法的痕跡存在。
也許,並不是此陣的隱匿之法有多高深莫測,只是因爲他們身處在虛妄的幻境層面,纔會感覺不到陣法所在,這些幻境層面,纔是此陣真正的障眼遮掩之法。
慕亦弦點了點頭,目光幽冽地掃了一圈周圍,落在宣綾靖身上時,才終於有了絲絲柔和。
“這冰棺,我感覺有些異樣。”慕亦弦忽的閉眸細感了一會,再睜眸說此話時,宣綾靖不禁看向了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宣綾靖驚詫地看着那雙忽然泛起金芒的雙眼,腦海裡不禁回想起師父所說,東淵四公主體內的靈蟲一分爲二,一半在慕亦弦體內的事情來。
不由地,宣綾靖思緒一轉,飛速道,“別抵抗,看看究竟有什麼情況!”
慕亦弦本要壓下眼睛的異樣,可聽宣綾靖如此一說,不禁擔憂地瞧了她一眼。
宣綾靖怎會不知他是擔心她的處境,不由搖了搖頭,道,“沒事的,風引穹現在被師父拖着,他也分不出心神來爲難我。若能依靠你與東淵四公主的靈蟲感應尋到真實的陣法層面,也許此陣就有辦法了。”
慕亦弦這才點了點頭,雙眸金芒轉而越發明耀,視線卻緩緩從宣綾靖身上轉移到了那滿是冷霧的冰棺之內。
緊接着,宣綾靖便看見慕亦弦的雙眸雖然仍舊泛着金芒,可神采卻漸漸空洞了下去,面色雖然仍是冷冽寂然,可卻分明能感覺到少了些神韻。
那冰棺,果然另有門道。
宣綾靖心中緊了緊,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慕亦弦原先握着她的手,手心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有些擔心慕亦弦在那冰棺的吸引下究竟遇到了些什麼。
可就在她與慕亦弦雙手交握,胳膊相靠之時,他們手腕上的紋痕不經意碰到了一處,隱約間,似乎有一道流光在他們的紋痕上沿着紋絡閃過。
而緊接着,宣綾靖便是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從那大紅冰棺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噴薄而出,將她的心神猝不及防地也拉入了一片冰冷的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