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置信,心緒難寧,宣綾靖不知自己腦海中此刻還清醒着什麼……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如同沉入了正波濤洶涌的冰湖,透心的涼,還有無法停歇、無法自控的隨波顛震!
甚至,她能清晰地聽見自己來自心底地疑問,“這是……什麼……?”縱然知道也許這祭司也不知曉,她還是想要懷着哪怕一絲一毫的希冀,試探地問上一問。
然而,更有一種僅存的冷靜在告訴她,不論如何,她此刻,絕不能顯露分毫對這紋絡的震驚與熟悉。
竭力地壓着心頭的翻涌,她才終於能夠繼續維持着面色的雲淡風輕,不動聲色。
而此刻,慕亦弦終於推開了那祭司瘋狂不止不休地質疑探尋,而他面色已經是一層薄薄的冷汗水霧,甚至就算推開了那祭司片刻之後,他的手腕都仍舊因着餘痛而輕輕顫抖。
就在周圍村民因着祭司被冒犯推開而奮而怒起之時,慕亦弦微微發白的薄脣,終於淡淡動了動,冷冽的嗓音之中無形帶上了不容置疑的凌厲,“你所說的靈物之氣,我可以肯定,是在我的經脈之中,那……究竟是什麼?”
經脈?
聞言,宣綾靖瞬間疑惑地蹙了蹙眉,難道剛剛他經脈之中胡亂衝撞致使青筋暴露的,不是他的內息嗎?
而祭司也陰沉而茫然地愣了愣,纔在村民的攙扶之下站了起來,卻怒然反駁道,“胡言亂語!聖物有靈,靈物之氣乃是聖物與生俱來的氣息,怎麼可能會在你的經脈之中!”
更不等慕亦弦再說什麼,那祭司緊接着諷刺笑道,“無知之輩,你經脈內息的問題,不過是我護族陣法對外來武者的壓制而已,區區內息,也妄圖和我族聖物之上的靈物之氣相提並論!”
慕亦弦寂然的目光沉沉落在自己的左腕之上,卻並未立刻反駁那祭司的話,反而斂了斂眉宇,冷淡道,“自欺欺人。”
那祭司既然能夠鎖定所謂聖物的靈物之氣,甚至鎖定到他的左腕,那剛剛如此近距離的感應,絕不可能沒有發覺他經脈內的抽搐鼓動也是緣由他的唸唸有詞,那就不可能沒有發覺他所感應到的聖物氣息其實真的在他的經脈之中。
明明已經發覺,但卻因着違背了他所瞭解信奉認定的族中記載而矢口否認,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麼?
慕亦弦簡短而有力的四個字,讓那祭司瞬間惱羞成怒,狠狠瞪向他們,咬牙切齒之中更是帶着滔天的怒火,低吼道,“你們究竟對聖物做了什麼?!竟然讓聖物失去了靈氣,讓我發現不了聖物所在!我絕不會容許你們玷污我族聖物!”
憤怒灼燒了理智,祭司整個人隱隱有些瘋狂起來,那雙妖冶的紅瞳更如同滴血一般,憤怒之中帶着陰沉的煞氣。
而他的狀態,無需再明言,也知方纔慕亦弦所問,確是事實。那所謂的靈物之氣,竟真是藏在了他的經脈之中。
而此刻,那祭司瘋狂羞怒之下,青白細長的手指飛快動着,宣綾靖的警惕瞬間提到了最高。
不好!
慕亦弦身上的鎖跡陣尚未解除!
宣綾靖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自己腳下,見着並未動靜,這才又看向慕亦弦腳下的氣流隱隱又有竄動的跡象!
她心緒陡然一凝,正要開口提醒,卻見慕亦弦身形飛快,將離他本就不足兩步之距的祭司鉗制在手中,甚至,將那祭司凌空提了起來。
宣綾靖先是一愣,繼而淺淺露出一絲笑意。
這是,怕那祭司在如同那晚那樣,突然消散麼?
那祭司雖然能夠在這陣中隨意調動陣眼,形成外八陣那般隨意傳送的效果,可若是無法觸動陣眼,當真是……欲哭無淚。
那祭司尚未反應過來,腳下便已經凌了空,而慕亦弦腳下的土地之中隱隱正往上躥着火苗,眼見就要燒上身,而那祭司似乎被這一幕弄怔住了,竟是還未回過神來!
宣綾靖不得不緊迫提醒一句,“祭司,若再不解除他身上的鎖跡陣,你們就要一同葬身火海了!”
沒錯,那晚那祭司突然出現,被慕亦弦擒住又突然消失的時機之中,那祭司再被慕亦弦碰到的瞬間,鎖定了慕亦弦身上的某樣物品,從而設下了鎖跡陣。
鎖跡陣,顧名思義,便是鎖定蹤跡,陣法會隨着一個人移動,緊緊鎖定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晚,她本以爲那祭司所鎖定的東西會是燭心鐲,畢竟他的目標便是燭心鐲,所以昨夜她只顧着提醒慕亦弦離開,卻從未藉機提過讓慕亦弦丟下被鎖定之物,最後,更是借用畫地爲牢的陣法隔絕那祭司佈下的陣法鎖定。
可若是鎖定的燭心鐲,那此刻火苗就應該是在她的腳下躥動了。
宣綾靖又是微微瞧了一眼慕亦弦腳下正在躥動囂張的火苗,如此看來,那祭司鎖定的竟然不是燭心鐲,難不成,會是那什麼靈物之氣?
而聽見她這句隱含威脅的話,那祭司陰沉着臉,狠狠瞪了她一眼,卻又低頭看了看腳下,果見火苗正往上躥着,不得不識時務地解除了,越發面色不悅地睨了宣綾靖一眼,輕蔑地道,“倒是有點見識!這等高深陣法,外界竟還未失傳麼?”
聽他這話的意思,竟是知曉外界的情況?
宣綾靖不着痕跡地思緒微頓,繼而抿了抿脣,勾出一絲輕鬆的淺笑,“算不上什麼高深的陣法吧,古籍之上,也算有所記載。祭司似乎對外界的情況甚爲了解,看來是時常出去走動過?”
然而,對於宣綾靖這話,那祭司卻宛若沒有聽見一般,陰沉着臉。
祭司被擒本在電光火石之間,一羣村民根本從未想過他們的祭司竟然被人抓住,故而一直震驚地難以回神,直到祭司和宣綾靖已經對話了幾句,那羣村民才陡然驚回過神來,瞬間不顧一切地衝着慕亦弦涌了上去,想要救下他們的祭司!
然而,慕亦弦卻執着劍鞘,隨意幾個簡單的動作,便將他們攔在前方,無法近身分毫。
那祭司陰沉的目中隱約露着憂色,明顯是在擔心自己的子民,眼見着他們根本無法近這冷漠男人的身,當即命令道,“你們都先回去!不用擔心,憑他們,還傷不了我!”
祭司這話,說得十分沉穩而鎮定,看來是真有什麼自保手段,聽及這話,慕亦弦與宣綾靖暗暗都多提了一分警惕之心。
而宣綾靖更是仔仔細細地感受着周圍是否有暗藏陣法氣流的變動,以防這祭司準備暗招。
可那羣村民卻根本不走,全全憤怒地瞪着慕亦弦,又擔憂地看着他們的祭司,甚至越來越多的村民都聚在了這裡,將慕亦弦與宣綾靖團團包圍起來!
慕亦弦的劍直到此刻都尚未出鞘,顯然是並不想無緣無故傷人,所以那祭司雖然面色陰沉,但卻也沒有多大的痛恨,頂多只是認爲他們玷污了聖物,讓他感應不到聖物所在的憤怒。
“交出聖物,我放你們離開!”那祭司,雖然被擒,卻仍舊冷聲傲然地說着最後的通牒。
可想而知,慕亦弦又怎麼可能會輕易交出此物?
雖然宣綾靖不知這一世慕亦弦與燭心鐲究竟有着什麼樣的淵源,可既然當初即墨郡,他寧願放任即將到手的北彌餘孽,也將換下她這個只是叫出了燭心鐲,還尚不知對燭心鐲究竟瞭解多少的人,可見,這一世的燭心鐲,已經被他放在了心中,成了一部分不知緣由的執著。
他這個人,她很是瞭解,向來孤寂淡漠,甚少有什麼會被他看在眼中,可一旦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成了他的執念,那就會是他絕不放手的一部分。
果然,對於這祭司的警告,慕亦弦根本絲毫未理會,反而就這麼懸空擒着祭司,似乎正要往祖屋那邊走去!
然而,就在慕亦弦正要往祖屋方向走時,祖屋那邊,卻忽然傳出一陣清脆的鐘聲。
不同於他們初入此地時聽到的召集村民的厚重的鐘聲,反倒像是風鈴那種輕靈飄渺的聲音。
而就在這聲音傳來之時,那本還靜靜被慕亦弦擒着的祭司渾身驟然一僵,再不看他們一眼,反而無比陰沉地看向了祖屋方向。
片刻,似乎確認了什麼之後,他終於回過頭來,一雙先前僅僅還只是憤怒的紅瞳瞬間涌上了滔天殺意!
他眸如烈火熊熊焚燒,面目陰厲如鬼,粗噶的聲音這一刻,竟是如同惡鬼嘶吼的淒厲,讓人頓生寒意。
“你們竟然,擅闖祖屋!不可饒恕!”
“擅闖祖屋者,殺無赦!”
後面的這八個字,一字一頓從他口中擠出,他深陷的雙瞳生生透露着不容冒犯的森寒與讓人心悸的絕意,而隨着話音落地,他整個人竟然再次無聲無息毫無預兆地消失在了慕亦弦的手上,唯獨與上次不同的是,地上似乎留下了幾滴血跡。
竟是不顧後果,強行動用了脫困手段麼?
慕亦弦只覺手中再次一空,本被他擒在手中的人竟是再次消失了蹤跡,在這腳下之地盡是核心陣法的地方,果真是手段層出不窮。
他瞳眸微凜地眯了眯,隨即便是神色冷冽地看向了祖屋的方向。
宣綾靖不由也望向了那邊,聽那祭司的話,是有人闖入了祖屋,此地村民如此信奉祭司,定然不會擅闖。那麼……
而且,祭司親口說過,此地核心陣法已封,外人肯定無法再入,那麼,在這個村落之中,外來人就只有他們三人,此刻她與慕亦弦都在此地,那能擅自闖入祖屋的人,就只能是阿越師兄了!
阿越師兄?他怎麼還沒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