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裴翠雲聽後皺起了眉頭,而程咬金則是一直在屋內踱來踱去。

蘇玳望着他們,開口說,“我必須得走,而且越快越好。皇上是金口玉言,他說出的話是絕對不會收回的,若是等他詔告了百官,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程咬金忽地停住腳步,望向她,“那,小舅子怎麼辦?”

蘇玳走到裴翠雲跟前,坐在她的旁邊,遞給她一封信,“翠雲姐,將這封信交給他,我說過要等他回來的,可是現在,我真的不能等了!!”

裴翠雲拿着信,緩緩點了點頭,“等他回來,我會親手交給他……”她望着蘇玳,“我是真心喜歡你,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夠嫁於行儼,如今發生這件事,只能說是他與你沒有緣分。我會想辦法幫你離開,或許你以後還會有機會與他見面的呢。”

一絲愧疚劃過心頭,蘇玳低下了頭,調勻呼吸,又擡頭望着裴翠雲,“以後要是再見到他,會好好跟他解釋的。只是……”她忽的伸手抱住裴翠雲的肩頭,“只是真的很喜歡翠雲姐,很捨不得你。你對我很好,我是真的將你當作親姐姐看待!”

輕拍着她的背,裴翠雲哄道,“還會有見面的機會的。”

用手擦了擦眼睛,蘇玳吸了下鼻子,“嗯,肯定會再見的!!”穩定好情緒,蘇玳低頭想了想,“翠雲姐,每天早晨是不是有人拉車來收泔水?”

裴翠雲眸光一閃,有些激動地抓住蘇玳的雙肩,“玳兒是想?”

“嗯!”蘇玳點了點頭。

程咬金有些不解,走過來問道,“有人來收泔水而已,你們激動什麼?那個收泔水的劉叔天天來,我都認得他了!!”

蘇玳與裴翠雲對視一眼後,都垂眸淺笑,蘇玳又望着程咬金說道,“我是想利用那個收泔水的劉叔出城!”

程咬金恍然大悟,他伸出一根指頭指着蘇玳,“噢,明白了。不過,那個泔水很臭的,你受得了?”

“有什麼受不了的?只是呆一會兒,又不是天天呆,再說了,我寧願呆在泔水桶裡,也不願做李密的皇后!!”

第二天卯時,天剛矇矇亮。

如往常一樣,那個收泔水的劉叔推着板車一家一家地收泔水。收滿之後,天已大亮,他又推着車向城外走去。

剛走到城門口,便被一士兵攔住,他停住車子,諂笑道,“兵老爺,我是收泔水的劉叔,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拖一車泔水去城外,你們都該認識我纔對!”

那士兵冷着臉瞥了他一眼,沒理他,伸手就去掀開一隻泔水桶的蓋子。只是瞬間,臭味便瀰漫到四周。

所有城門守衛都捂住自己的鼻子,“什麼味兒,這麼臭?”他們開始不耐煩地撩手,“趕緊走,趕緊走,真是臭死人了。拉什麼不好,拉這種玩意兒!!”

“是是是,這就走,這就走!!”得了令,劉叔立即推車就往外走。

一開始的那個士兵依舊冷着臉,嚴肅地盯着他看。他望着泔水車上的另一隻桶,忽的大叫道,“等等!!”他大步走到劉叔跟前,又準備去掀桶,卻被其他城門守衛按住了手,“不會有問題的,這個劉叔我天天見,你說他能有什麼問題?別再掀了,這臭味我實在是受不了!!”

那士兵依舊是那副死人臉,“皇上有令,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物!!”

“一個拖泔水的劉叔能有什麼可疑?你不要被昨天的那個奸細嚇到,這種事情不是天天有的!!”

那士兵沒理他的話,手一用力,迅速掀開另一個蓋子。真是臭味熏天。

可,真的只是泔水,沒有人。

其他守衛見狀,一邊示意劉叔趕緊走,一邊開始用言語攻擊那士兵。

劉叔趁他們一團亂之際,趕緊推車就往外去。

出了城外,又走了相當長的一段路程後,他停下車子,“蘇姑娘可以出來了!!”

蘇玳聞聲立即從板車底下爬了出來,她跳着拍了拍身子,“謝謝劉叔……”又眨了眨如璀璨如星辰般的眼睛,看着劉叔說,“你見過我嗎?”

劉叔立即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沒見過沒見過,和往常一樣,我只是推出了一車泔水而已。”

“嗯……”蘇玳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從身上拿出一錠銀子遞給他,“這個給你!!”

劉叔擺擺手,“這個不能拿,我劉叔一輩子也掙不到這麼多錢,讓別人知道會懷疑的。蘇姑娘還是快些走吧!!”

蘇玳心想,這個劉叔還挺聰明的,他這是怕惹禍上身!這樣也好,她又道了謝,轉身便騎上程咬金事先替她準備好的馬匹,疾馳而去!!

這匹馬是裴行儼送給她的,是一匹千里挑一的良駒。由於全身呈棗色,她便給馬兒取了個“棗泥糕”的名字,小名叫做“棗兒”。當初裴行儼還笑話她呢,說她這是嘴饞,怎麼就給馬取了這麼個名字?

她只是“切”了聲,沒搭理他。以前朝夕相處時,或明或暗地都會避着他,她實在受不了裴行儼對她的熱情。可現在真的要離開瓦崗寨,離開裴行儼時,心裡莫名地有種失落。

不是無情之人,也不是冷血動物,對於裴行儼,她深感愧疚。

出了瓦崗城之後,棗兒馬像是懂得她心聲似的,一路疾馳,未做半絲停歇。馬兒的鐵蹄敲打在堅硬如石的路面上,發出“得得”的聲響。過了晌午後,她稍稍拉了馬繮,減緩了速度,讓棗兒馬也稍做歇息。

如今已是隋歷大業十二年十二月,按照歷史記載的,在大業十三年五月時,太原留守李淵會起兵,而後會建立大唐,開創前所未有的盛世。無疑,這樣的亂世,只有跟着李家纔是明智的選擇。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潛意識作祟,她直接下了決心,要帶着藏寶圖去河東找李建成!!不幾,天開始漸漸飄起了鵝毛大雪,她又俯身湊到棗兒馬的耳邊低語幾句,只見馬兒撒開前蹄,一聲長嘶後,又加快了速度向前駛去。

天擦黑的時候,剛好找到一間驛站。她將棗兒馬栓在了客棧外面的馬棚裡,又招來了馬童,給了銀子,示意馬童好好招待她的棗兒。

進入客棧之後,便有店小二迎了上來,“這位姑娘是要住店的吧?”

蘇玳還沒來得及回答,便有一隻修長的手握着一錠雪白的銀子好似是故意地在她面前晃了晃後,那人又將銀子放在櫃檯上,頭頂漫過散漫卻又性感的聲音,“住店!”

“哎呦……”那店小二立即臉上笑成了兩朵花,“這位公子,您請您請……”他曲着身子,伸出一隻手,立即爲那公子引路。

蘇玳“切”了一聲,心想不就一錠銀子嘛,誰沒有!!她也從袖中摸出一錠來,放在櫃檯上,“一間上房!”

櫃檯老闆掃了下銀子後,目光又回到自己的賬簿上,他不停地翻弄着自己的賬本,然後撩起眼皮,看着蘇玳,“真對不起了,姑娘,剛纔那已經是最後一間!!”

什麼?開什麼玩笑?她立即一轉頭,便衝着那位公子大喊道,“站住!!”

那位公子嘴角撩着淺淺一笑,美目半垂,絕美的容顏仿若是初開的芙蓉花,他還真停住了腳步。見他停住,蘇玳快步走到他身後,“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我可比你先到!!”

緩緩轉過身,那公子懶散地環抱着雙手,只略擡着下巴笑望着蘇玳。蘇玳挑了挑秀眉,眼珠快速轉動,這公子看起來好眼熟哦!!

“你,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蘇玳試探性的問。

那公子嘴角的笑立即凝住,皺着眉望着她,眼中隱有怒火。他大步衝到她的面前,“有沒有搞錯?本公子如此英俊,你竟然不記得我是誰?”

他的氣焰太旺,蘇玳招架不住,退了兩步後,一直睜着眼睛望着他,也只能望着他。腦海中模模糊糊的有那麼個人,絕美,但很自戀。一聲驚呼後,伸手指着他,“‘玉樹臨風,陽春白雪’,我記起來了,你是玉陽公子!!”

玉陽公子還是冷着一張俊朗,被人忽略了,他心裡實在是不好受。雖然對這自戀的玉陽公子沒什麼好映像,但爲了晚上能有個地方落個腳,她還是討好地說,“已經最後一間房了,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他語氣有些不太好,沖沖地道,“你看着辦!!”說完,一個優雅地轉身,便向樓上快步走去。

蘇玳也快步跟了上去,“我不介意和你同住一間的。”

“大不了,我睡牀上,你睡地下嘛!!”

“喂……”

回到房間,玉陽公子便懶散地靠在牀上,虛眯着眼。蘇玳見他不搭理自己,也不想自討沒趣,就直接卸了包袱,坐在桌案邊,等着店小二送來飯菜。

她右手撐着下頷,不停地轉動着眼珠,手指一下一下輕釦着自己的面頰,想着還有幾天能夠到達河東呢?真的要去找他嗎?當初也是一時賭氣,不肯跟他走,現在又去找他,會不會很沒面子?

可是,瓦崗寨已經不能回了,大興城也回不去了,總不能去江都吧?但,現在要以什麼樣的身份呆在他身邊呢?想到這裡,心裡就有點堵得慌。愛上李建成,蘇玳,你這輩子算是徹底栽了!!

玉陽公子本是想曬着她,卻沒想到被她曬在這裡,好歹自己也是天下無雙的美男子啊,這丫頭什麼破眼光?!迅速一翻身,玉陽公子快速閃身至蘇玳跟前,也撩袍坐下,“丫頭,想什麼呢?”

“唉,李、建、成……”她嘆了口氣,很順口地答道。待反應過來時,臉上已染上了一片紅霞,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玉陽公子眉頭微蹙了下,薄脣緊抿,卻是沒有往下接,只是沉着聲音問道,“你還有親人嗎?”

雖然不知道玉陽公子爲何突然問這個問題,但她還是如實答道,“還有一個親哥哥,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得到了……”蘇玳語氣有些傷感,她是真的很想找到楊煜哥哥。

玉陽公子垂下了眼皮,難得地正經起來。好似猶豫了很久,他纔開口說道,“或許你的哥哥也正在找你,相信不久你們就會相認的。”

蘇玳瞄了他一眼,“你又不認識我哥哥,怎麼就知道?說不定我哥哥都不記得有我這個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