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強撐着,呼吸卻是越來越微弱,他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真的是,再也見不到面了!!

那副將見裴行儼不再動彈,便緩緩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見他已沒了呼吸,回身揮着武器便將那幾十名弓箭手都殺死,又將自己砍傷。

然後翻身上馬,去追趕大部隊!!

至於說辭也早已編好,他準備慌稱中了洛陽越王的計謀,而裴將軍及那幾十名士兵已遭遇不幸。

……………………飛雪夾着寒風,旋轉着飄落,頓時,天地一片白茫茫。

皎潔的月映襯着潔白的雪,給這死一般沉寂的夜添了幾分生命的亮度。

有人踏着雪,一路“咕嘰咕嘰”而來。

“小姐小姐,這麼晚了,您說咱們會不會遇到鬼啊?奴婢怪害怕的!!”那小丫鬟一邊說,一邊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還時不時用眼尾掃着四周。

“七兒,本小姐可是懸壺濟世的醫者,平時不知救了多少人呢!!就算有鬼的話,也不會來找我啊!”說話的這位小姐,便是洛陽王世充的侄女王芷瑛,而七兒是她的貼身丫鬟。

七兒聽自家小姐如此說,便也安了心,“小姐說的對,我們是醫者,救人無數,不怕鬼的!!”

“什麼我們,是我!”邊說,王芷瑛邊加快了腳步,迅速向前走去。

七兒見狀,也趕緊追了上去,“小姐,等等我!!”

不料腳下一個踩空,兩人紛紛掉入陷阱之中。

七兒害怕的喊着,“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啊?”

王芷瑛沒回答七兒的話,只是低聲呢喃着,“奇怪了,早上來的時候沒有這麼個大坑啊,誰這麼缺德?!”

七兒一處亂摸,摸到了一雙手,她以爲是自家小姐的,便緊緊抱住,“咦?小姐,你的手怎麼變這麼大了?而且還很冰冷呢……七兒幫你暖暖……”說着,她便用自己的手去搓那雙手。

王芷瑛不知道她在胡說什麼,只自顧自掏出火摺子,輕輕一吹,便有了亮度。七兒看着小姐疑惑了,“小姐,你怎麼離我那麼遠?那這雙手是?”她緩緩地垂眸去看,不禁嚇得往後直退,“小姐小姐,死人,死人啊!”

王芷瑛也嚇了一跳,但到底是大家小姐,她很快便鎮定下來,看着眼前這個人,他身上穿了無數根箭。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沒了呼吸。又俯身去聽他的心跳,竟然?竟然還有心跳,既然沒死就得救!!

“七兒你過來!!”

七兒猶猶豫豫的不肯過去,她一擡眸,對着七兒說,“他還有心跳,你過來替我扶住他,我要將他的箭都拔出來!!”

聽小姐這麼說,七兒也漸漸恢復了平靜,她一邊去扶住裴行儼一邊問,“中了這麼多箭,就算將箭拔出,也會因流血過多而死的!”

王芷瑛找準感覺,迅速拔了一支箭,“算他命大,遇到了本小姐。對了七兒,呆會兒你將竹簍中的那些藥草碾成碎屑,敷在他的傷口上,可以止血。”

將他身上所有箭拔出後,七兒便開始替他敷藥,“小姐,我們呆會兒怎麼帶着他回去啊?看他這個樣子,應該不能亂動彈的!不過小姐,這位將軍長得好英俊哦,七兒還沒見過這麼英俊的人呢!!”

王芷瑛見裴行儼一身銀色鎧甲,便猜得他應該是魏國大將。她又擡頭看了看上方,這個洞很深,如果沒猜錯的話,此人應該是中了別人的計謀。她靈機一動,對着小丫鬟說,“七兒,你速速回去,讓叔叔派幾個人過來,你就跟他說,我可以爲他贏得一名大將。”

“可是小姐……”

“快去!!”王芷瑛板着臉呵斥一聲。

從沒見過自家小姐這麼嚴肅過,七兒嚇得只低聲說,“是,小姐!!”

很快便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如今的小承宗也已有一歲多。他已經會叫爹,雖然他很少見到自己的爹。蘇玳每天都會教他說話,教他走路,甚至已經在計劃教他讀書以及學武了。

這幾個月以來,李建成依舊很忙,每天天不亮便早早起來,甚至連早飯都沒吃就匆匆出去,然後晚上踏着漫天星辰而歸。經常回來的時候,只草草吃點東西便沉沉地睡下,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再與蘇玳見過面。

李建成從太原父親那裡得到消息,說是劉文靜因李密稱帝受到了牽連,被關進了晉陽大牢。還是世民從中周旋,纔將他救了出來。

現在,晉陽令劉文靜,晉陽宮監裴寂等人都開始勸父親早日起兵,父親讓他做好準備,隨時接應着。

一旦父親在太原起兵,他便要帶着一家老小趕往太原,不能有半點差錯!!可是現在,皇上有派人在河東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只要一步走錯,便是全家送命。要想一個不差的帶出所有親人,確實是很讓人頭疼的事!!

李建成疲憊地揉着眉心,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蘇玳的房間。

輕輕推開房門,走至牀邊撩袍坐下,靜靜看着她的睡顏。蘇玳睡覺有些不安分,被子沒有好好蓋着,李建成便輕輕地替她掖好被子。

坐了好一會兒,他才起身準備離開。誰知蘇玳早已醒來,只是一直閉着眼睛沒說話而已。見他要走,便立即拉住了他的手。

見如此,李建成便又坐了回去,笑容溫和地看着她,“將你吵醒了?”

蘇玳支起了身子坐起來,她搖了搖頭,依舊抓着他的手。見他滿臉疲憊的樣子,不禁心疼,“建成,每天見你這麼辛苦,而我卻幫不上什麼忙,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聽她這麼說,李建成感覺心中很溫暖,彷彿她的溫言軟語是最好的良藥,將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疲憊,所有不快都掃得乾乾淨淨。他笑容更深,“玳兒怎麼會沒用?只要每次想到玳兒在家等着我回去,我辦起事情來都是事半功倍的。只是我每次回來得太晚,已經好久沒和你說過話了。”

蘇玳將身子向裡邊挪了挪,又將被褥掀開一角,“你也坐上來說話吧,春寒料峭的,別再把你凍到了!”

李建成聞言倒是積極得很,立即開始解自己的衣服。蘇玳見狀,臉剎間紅得能滴出血來,她微微撇開了頭,儘量不去看他,“我只是讓你坐進來而已,你脫衣服幹什麼?”

解了外衣,李建成鑽入被窩,抱着她說,“今晚我也不打算回自己房間了,就在你這將就一宿吧,想和你說說話。”

“那,只能說話,不許你幹別的!!否則,否則我就將你趕出去!”她咬着脣,只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李建成卻裝糊塗,“你指的別的是什麼啊?”

明知故問!!

蘇玳覺得李建成要是不正經起來,挑逗女子的本領可一點不輸給那些個風流公子,“你心裡清楚,又何必故意問我!!”

索性耍起了無賴,李建成用手緊緊環住她的腰,卻還是故意皺着眉,假裝思考了一會兒,“這些日子忙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真的是不知道,還請玳兒給一點明示才行?”

忍得嘴脣都快咬破了,蘇玳說,“我不幫你帶承宗了,我不再讓承宗叫你爹了。李建成,你要是再這樣欺負我,我明天就走,不呆在這裡了……”

“不呆在這裡,你去哪裡?”

“哼,我去找裴行儼!!”

李建成摟住她腰的手忽然一緊,蘇玳感覺到了異樣,知道他在介意,有些得意。李建成望着她,猶豫着緩緩開口,“你和裴行儼已經親近到了什麼程度?是不是已經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他的語氣有些冰冷,似乎沒有一絲溫度。蘇玳忽然覺得這個玩笑好像有些開大了,她有咬斷自己舌根的衝動,“沒有,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剛纔是故意氣你才這麼說的!”

李建成想的卻不是這個,他不知道裴行儼的死訊還能瞞她多久?裴行儼對玳兒的感情他是知道的,縱使玳兒只將他當作普通朋友,可畢竟他是不普通的一個存在,他不敢想當她知道裴行儼的死訊時會是怎樣的痛苦。

思及此,也無心再逗她玩,只是攬着她的肩一起躺下,不說一句話。蘇玳卻以爲他是因爲自己的這句話而真的生氣了,也只是默默地躺着,沒說話。

良久,李建成開口說道,“玳兒,你還記得那個玉陽公子嗎?”

蘇玳答道,“記得,我當初從瓦崗到河東的路上還遇到過他一次呢,怎麼了?”

李建成蹙了蹙眉,低聲呢喃,“原來他早就來了北方?”

“建成,這個玉陽公子到底什麼身份?我總感覺他怪怪的,行事看起來沒有規矩,可好像又很有道理似的!”

“他真正的身份好似沒人知道,貌似沒父沒母,既非皇親宗室,又非望族名門,甚至連姓也沒有。在幾年前被江南一富商收爲義子,那富商膝下沒有子嗣,所以富商死了之後,他便繼承了一切。”

蘇玳翻了一個身,面對着李建成,又伸手去扳李建成的身子,使他也面對着自己,“看你和他關係挺好的,你們李家可以籠絡他啊,這樣一來,錢財就不成問題了!!”

李建成卻嘆了口氣,“用人得摸清對方的底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我想要用他,就一定要信任他,可是他卻很難讓人信任!”頓了頓,李建成又說,“再者說了,這個玉陽公子不是說你想用他就能夠用得了的,此人孤傲得很,且向來行事沒有什麼章法!!”

“那你打算怎麼辦?”蘇玳覺得李建成突然和她聊起玉陽公子,肯定是有他的目的,便靜靜地去聽他的說法。

“可是前幾天,玉陽公子卻給我飛鴿傳書,說是若我李家起事,錢財方面他可資助。玳兒,你是旁觀者,你覺得玉陽公子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蘇玳思忖了一會兒,“那他沒有提事成之後有什麼要求嗎?或者給他封個官什麼的?”

“在朝廷爲官,會束縛他的自由,這不會是他想要的!”

“那,不爲名,難道爲利嗎?也不會啊,他自己都已經那麼有錢了。總不會是爲了好玩吧?”蘇玳想不出原因,就隨便一說。

李建成卻笑出了聲,“相對於名利,這個原因倒是更靠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