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見她不哭了,裴行儼才緩過神,俯身湊到她面前看着她,“你父母都沒了?”

“是的,年年戰爭,兵荒馬亂的,父母都死了……”

“那,你沒有親人了?”

蘇玳想了想,忽而就想到是李世民害的她這般慘,就說,“原本是有個哥哥的,可是哥哥是個大渾蛋,整天都是遊手好閒,坑蒙拐騙的,最近又看中一年輕貌美的姑娘,可是沒錢下聘,就想將我賣給一七十多歲的糟老頭做小妾,我,我是趁他不注意偷着跑出來的,要是被他抓回去的話,肯定又是一陣毒打,我好可憐,嗚嗚……”說着說着又配合地嗚嗚哭着。

裴行儼心下一慟,一拳捶在旁邊的樹杆上,滿眼噴火,“你哥哥真是一個孬種!”

她一邊哽咽一邊說,“就是就是,他就不是人,渾蛋一個,大色魔……”

裴行儼又俯身湊到她面前,“那你別哭了,我不欺負你就是了……”

“沒有人要我,這樣的亂世,我肯定會被餓死的,不如你殺了我一了百了……你一刀解決我讓我死得痛快些,也好過被餓死的……嗚嗚……嗚嗚……”真是謊話連篇,她越編越起勁。

“我剛纔是嚇唬你的,我裴行儼只殺男人的……喂,你不要哭了,別人看到的話,還以爲我堂堂武功天下第一的裴行儼欺負一個女孩子呢……”

蘇玳覺得這個裴行儼雖然兇點,爲人狂妄一點,但本性倒是不壞,哼,誰叫他那麼狂妄,不如逗他玩玩?

想着,趁其不備,猛地抽出他的紫鍍刀,迅速架在自己脖子上,對着他就說,“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裴行儼一驚,揮着手道,“你,你別亂來哦,我的刀可沒沾過女人的血,你可別害我,殺女人有損我名聲的……”

臭小子,人命關天的事,你就只顧你的名聲?

“反正也沒人要我了,不如死了算了,反正我死了,你不說的話,沒人知道你殺了女人的……”

“嗚嗚……我的命好苦啊……”

“殺了我,你殺了我吧……”

“裴行儼,裴……”

感覺哪裡不對,她忽的止住哭,擡頭去看裴行儼,只見他正虛眯着眼睛看她,一副不屑的樣子,他說,“刀就在你手上,自個解決不就完了?”

對哦,刀怎麼在自己手上?不是應該在他手上的嗎?

臭小子,算你不笨!!

哼,本姑娘纔不會想死呢!!

她忽的手一鬆,裴行儼見她鬆手,身形快閃,伸手迅速一接,又快速暗一使力,紫刀便入刀鞘。

蘇玳還沒反應過來,裴行儼攔腰就將她抱起,蘇玳一慌神,大叫道,“你想幹嘛?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告訴你哦,我,我可是會武功的,你,你最好別使什麼花樣……”

“你快放我下來啊……”

裴行儼一吹口哨,不知哪裡就跑出一匹駿馬,他抱着蘇玳熟練地翻身上馬,一揚馬鞭,就向前疾行而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啊?”蘇玳定下心後,轉頭問他。

“去瓦崗寨……”說完裴行儼又是猛一甩鞭,馬兒呼呼跑得更快,蘇玳身子一軟,倒在他懷裡,心裡暗罵,“李世民,你個渾蛋,這事沒完!”

馬兒一夜急行,跑得飛快,蘇玳只耷拉着腦袋,縮在他的胸前,一陣一陣顛得她暈頭轉向的。

天微微亮時,蘇玳遠遠瞧見一座城池,待得靠近,見那座城池上寫着三個字,估摸着應該是“瓦崗寨”三個字。

裴行儼行至城樓底下,忽而勒僵停住,馬兒搖着尾巴在原地直打轉,城樓上守城的將士叫了聲,“什麼人?”

“是我!!”裴行儼一擡頭,冷着臉說道。

那將士定睛一看,便對旁邊的小將說,“趕快去開城門,是裴將軍回來了……”

進得城內,馬兒緩緩行着,蘇玳坐在馬上打量着四周的環境,雖不如大興城繁華闊氣,但也別有一翻味道,街邊擺着各色的小吃,看百姓們也是都很開心的樣子,她想瓦崗寨裡的人應該過得還算不錯的。

行至裴府,裴行儼直接抱着蘇玳翻身下馬,動作利索得不得了。

兩人行至宅內,裴行儼見自己的姐姐和姐夫,還有秦叔寶、羅士信等人都在,眉心緊了緊後便又迅速跑入廳堂,又見大家一臉的沉重,他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裴翠雲見自己一夜未歸的弟弟總算回來了,鬆了口氣,又瞧見站在一旁的蘇玳,便問道,“這位姑娘是?”

裴行儼望了一眼蘇玳後,對着大家說,“她叫蘇玳,沒了父母,我想將她留在府中……”

衆人見蘇玳一副鄉村姑娘的裝扮,髮髻凌亂,身姿偏瘦,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禁都同情起來,秦叔寶嘆了口氣說道,“皇上失德,可害苦了黎明百姓……”

程咬金一拳砸在桌案上,“要我說,不如讓那個突厥野蠻子將狗皇帝給宰了倒是好,省得讓他繼續害人……”

秦叔寶望了衆人一眼,說道,“只可惜李世民的一招‘虛張聲勢’就將始畢可汗嚇回了*厥……”

“李淵不是跟朝廷鬧僵了嗎?怎麼這次反而舉軍勤王呢,趁機造隋朝的反豈不是更好?以李淵的威望,造反的話必是一呼百應……”這次說話的是羅士信,蘇玳望了他一眼,他年歲與裴行儼一般大小,身形高大,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臉型刀削般的剛毅,沉着臉,不苟言笑,氣質比較清冷,像是一座冰山,蘇玳不禁打了個寒顫。

秦叔寶聽羅士信這麼說,他擺了擺手,“李淵可不是一般人,時機不成熟的話,他斷然是不會造反的……”

見衆人又是一陣沉默,裴行儼問道,“對了,大家怎麼都在這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大家互相望望後又搖搖頭,秦叔寶說,“翟公找魏公的一個屬下賭博,結果自己輸慘了,就說那人使詐,硬是將那人活生生用軍棍給打死了,這種事情也不是出現一次兩次了,如果長期這樣下去的話,我們瓦崗軍還如何統治?”他一轉頭似是在問大家,也似是在自己感慨。

裴行儼氣憤,“豈有此理……”他大掌一揮,竟是將一張竹椅給劈成了兩半,胸口劇烈起伏,滿眼噴火,“他以爲他翟讓是誰?成天無所事事,就知道聚衆賭博,吃、喝、嫖、賭他樣樣不缺,一到打戰就變成了縮頭烏龜,一到分戰利品他就直往上衝,簡直就是在禍害我們瓦崗軍!!”說完他寬寬袖袍一甩,恨不得去將翟讓宰了才解恨。

“這話也就我們幾個說說就行了,被別人聽到的話,又要惹不必要的麻煩了……”秦叔寶說。

“那,這件事魏公怎麼說?”裴行儼負着手,一轉頭後又去問大家。

“還能怎麼樣,忍着唄,魏公在顧忌着舊情就算心裡有氣,面上還不是得陪着笑臉,畢竟這瓦崗的首領位置是翟讓讓出來的……”程咬金說。

“什麼讓不讓?首領之位自古都是賢者居之,他翟讓既然沒那個本事統領瓦崗軍,讓出了位置,現在就不該還擺什麼譜,他這樣會阻止魏公成就大業的!!”裴行儼繼續憤慨地說。

“翟讓打死人之後還裝病,現在伯當和魏徵先生正帶着大批的珠寶隨魏公一起去翟府登門道歉去了……”

“哼……”裴行儼冷哼一聲,“錢財,這怕纔是他翟讓想要的吧!!”

“只怕現在翟讓的人更是囂張了……”

“魏公忍得也確實有些過了……”

衆人散了後,裴行儼便命人收拾出一間房出來給蘇玳住。

晚上,用完晚餐之後,蘇玳沐了浴,又換了身新的衣服,躺在牀上,想着白天的事情。

裴行儼跟她說,目前瓦崗寨的人分成了兩個派系……分別是李密黨和翟讓黨。

這個李密是北朝時期八柱國之一的李弼的後代,才華橫溢,有軍事頭腦,也有雄霸一方的野心……在大業九年時隨着楊玄感一起起義造反,只是後來起義軍被朝廷鎮壓了,他就逃到了瓦崗寨,當時的瓦崗首領翟讓見李密不凡,便將位置讓給了他,在李密的統治下,瓦崗隊伍逐漸強大。

而翟讓卻佔着自己對李密有恩,與其部下在瓦崗內成天是橫行霸道。

李密黨中,以裴行儼,羅士信,秦叔寶和程咬金四將統領的八千驃騎軍爲主,而翟讓黨則以單雄信與徐世績共同領導的大量士卒爲主,其實力不相上下!!

一個集團兩條心,只怕遲早是要出事的!!

自從那次翟讓打死李密的人,李密不但沒有追究,反而是去送金銀珠寶賠禮道歉之後,翟讓黨的人更是越發囂張,很多次總是故意挑起事端,惹是生非。

而李密卻還是念着舊情一直忍讓,但李密的部下卻是忍無可忍,現在兩黨的關係已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這天清晨,蘇玳剛準備起身,卻感覺小腹一陣陣錐心的痛,她用手捂住腹部,又掀開了被褥,發現牀鋪上紅了一片,心下了然,自己也有十五歲了,也該是時候了。

她忍着痛,才準備起身去換一身衣服,裴行儼一踢門便走了進來,她只得又將身子縮回被褥中,只緊擰着秀眉瞪着他,裴行儼卻不知,自顧自地坐在了圓桌旁,他猛一拍桌案,“哼,翟讓簡直越來越過分了……”

之前的許多次,他也是這樣,在翟讓那裡受了氣,他就跑到蘇玳這邊來,他總覺得這個女子所說的話挺有道理,別人的話他都聽不下去,只有蘇玳說的話他能夠聽得進去。

蘇玳知道他是個脾氣火爆的人,凡事藏不住,容易動肝火,沒什麼心機與城府,平時她該勸的也就勸一勸,凡事也會說出一些自己的見解,可是今天她比較煩躁,只對着他說,“你出去!!”

裴行儼一轉頭,彷彿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我說,讓你出去!!”蘇玳忍着痛說,額上已沁出汗珠。

裴行儼見她臉色不對,便起身走至牀邊撩袍坐了下來,問道,“你怎麼了?”

“你出去出去出去啊!!”她幾乎是低聲吼了出來!!

見她臉色慘白,裴行儼一把抓住她的手,忽又見牀鋪上染了紅色,他一驚,“你到底怎麼了……”他抓住她的手一緊,“不行……我抱你去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