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聞聲望去,城門底下站立一個淺藍長袍的英俊少年,正在向他揮着手,他定睛一看,那不是他的二弟是誰?

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嘴角勾起了淺淺微笑,策馬緊趕了幾步,待到達少年跟前時又勒住繮繩,動作熟練地跳下馬,他重重地拍了李世民的肩,“你小子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沒有傳召便來京都,要是被皇上發現可是要治罪的。”

李世民挑着一邊嘴角邪邪地笑着,“大哥這不是有了傳召聖旨了嘛。”

“你?”李建成先是氣結,忽的也笑顏逐開,“真是拿你沒辦法。”說着還兀自搖了搖頭。

兄弟倆一邊走一邊閒聊着,“大哥有什麼打算?”李世民問李建成。

“什麼什麼打算?”李建成又問了回去。

“大哥少和我裝蒜了……”李世民側頭嘴角依舊挑着邪笑,“朝陽公主招駙馬的事啊。”

李建成只是淡笑着沒答話。

李世民不甘心地又說,“看來皇上是認準了你這個皇家女婿……以前是汝陽公主,現在又是朝陽公主……這朝陽公主可是皇后所出。”

“那又如何?”李建成嘴角只是挑起嘲諷的笑容,也沒再往下說。

李世民知道自己大哥又想起了汝陽公主,便訕訕地閉了嘴。

“大哥……我見過朝陽公主了。”不一會兒李世民又說道。

李建成眼中眸光一閃,“二弟……你?”

“大哥放心……”李世民笑說,“當時她並不知曉我的身份,而且我當時着的是平常百姓的衣服,她並未注意到我。”

“公主出宮了?”李建成問。

“就在幾個月前,朝陽公主出遊,我當時和她一起救了幾個窮苦百姓,算是有過一面之緣。”李世民說,“這個朝陽公主確實是貌若天仙,傾國傾城,而且才貌並存,德才兼備,難怪這京都的貴胄公子聽說朝陽公主選駙馬,都擠破了頭也要參選。”

“不過……”李世民又說,“這些公子哥都是一些平庸之輩,與大哥你比不得的。”

李建成見他三句兩句的又說到自己身上,便轉開話題道,“你來京都這些時日都做了些什麼?”

“收穫自是不少……”

李世民便將失蹤十年之久的溫玉郡主重回宮中,以及宇文娘娘薨,還有宇文化及險些遭殃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說給李建成聽。

等他們到了客棧,用完晚餐時天已黑透。

在客房裡,李建成坐在桌前緊着眉心,略有所思地說,“如今皇上和宇文家有了間隙,於我李家倒是有利,只是……”李建成望了李世民一眼,“進了宮中,凡事還是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得謹言慎行才行。”

李世民難得的正經起來,思索着說,“如今這溫玉郡主依舊昏迷不醒,皇上似乎對這個小郡主更是寵愛有加,爲了這事,太醫苑已是被鬧的人心惶惶了,所以我想……”他湊到李建成面前,李建成也配合地湊過耳朵,“如今皇上和宇文化及的關係還是比較僵硬,並且也因此對宇文氏存在了嫌隙,我們何不趁此機會……”他以掌爲刀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可……”李建成立刻說,“皇上和宇文化及可一直是同一戰線上的,辦了宇文化及他就是逼自己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還有,如今宇文家掌握重要兵權,而我李家也有十三個郡的兵權,也是不容小視,我們若是攙和此事,和宇文化及鬥,到時候皇上來個甩手旁觀,坐山觀虎鬥。宇文家和李家兩敗俱傷,得利的是誰?”李建成望了李世民一眼又說,“不費吹灰之力,盡收天下兵權,可正中了皇上的下懷。”

李世民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緩緩拿起案上的茶杯,小抿了一口,目光飄忽不定,若有所思的模樣。

“更何況如今的天下也不再只是士族間的爭鬥了……”李建成又說,李世民只是側耳恭聽着,李建成繼續說道,“山東豪傑不斷崛起,早已形成了一股可以與朝廷抗衡的勢力……”

李建成說着拿起托盤上的茶壺放到桌案中間,“這是朝廷……”又拿起一個比較大一點的茶杯放在茶壺旁邊說,“這是宇文家……”然後拿起一個稍微小點的茶杯,“這是我李家……”然後他又起身拿起另一個桌子上的小碗放到桌案上,“這就是山東豪傑的勢力。再說了,還有獨孤家,蕭家都不可忽視。”

李世民只是將目光盯在那隻小碗上,緩緩說道,“山東豪傑的勢力竟然這般大。”

“二弟還記得去年兵變的楊玄感嗎?”

李建成見李世民點頭後又說道,“朝廷命官兵變幾個月便被剷除,而那瓦崗寨可是怎麼也攻不下……”

李世民忽的眼中精光一閃,“難怪之前大哥總是暗中結交一些江湖人士,難道他們是?”

李建成點點頭,“都是爹交代的,如今爹雖在地方當官,可四處都有朝廷的眼線在監視着我們的一舉一動,凡事都是小心謹慎,不敢出半點差錯。”

“那如今我們該怎麼辦?”李世民問李建成。

李建成眸光只是輕輕落在桌案某處,握着茶杯的手緊了緊,慢慢吐出幾個字,“以不變應萬變。”

蘇玳醒來之後,楊廣每日都命御膳房給她做補品,並且要親眼瞧着她吃完才作罷。

這些日子她人圓潤了不少,確實比之前還要漂亮上些許。

這日用完晚膳後,蘇玳又坐在案前看書,隋朝時期的字她還不認識,只能重新學起,也以此打發空虛無聊的時間。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哀。山無棱,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她看着書輕輕咧着嘴笑。

正在作畫的楊芷幽無意擡頭看了她一眼,“笑什麼呢?”

蘇玳見楊芷幽一直在作畫,沒答話,就走過去看,只見畫上是一個穿着鐵灰色中衫的俊美少年,眉眼間透着桀驁與不羈,只微微挑着一邊嘴角,笑容邪氣,確實有那麼點勾人魂魄的魅力。

“這是誰?”蘇玳說。

公主望了她一眼,忽而淺笑着說,“幾個月前出遊時認識的少年,雖說只是着平常百姓的衣服,但我看得出來,此公子定是名門之後。我也一直派人打聽過,只是都沒什麼消息。”

蘇玳玩心忽起,曖昧地“哦”了聲,又說道,“姐姐的心上人嘛,我知道。”

小烏鴉也跑過來說,“公主姐姐連睡覺時都喊着‘公子……公子……’”一邊說一邊學着公主的語氣,很是肉麻。

朝陽公主作勢要來打她,蘇玳卻雙臂一伸將她擋在了身後,“烏鴉……公主姐姐還說什麼了?”

小烏鴉見有郡主姐姐撐腰,便將這些天偷聽到的成果都陰腔怪調的全說了出來。

“烏鴉……”公主又羞又氣,卻又打不到阻不了,又不甘心就此作罷,便開始來扯蘇玳的衣服,蘇玳見她想扯自己的衣服,一個轉身靈活地躲過,卻踩到了公主的裙角,兩個人都沒站穩,齊齊地滾在了殿內的軟毯上,只有小烏鴉還好好地站在那兒,她倆對望了一眼,立即起身朝小烏鴉撲過去。

在客棧用過晚餐之後,李建成便又與李世民來街上閒逛。

本來李建成可以延遲一個月來大興城,只是不放心李世民一人在京都便提前趕了過來。

他本來想利用這些日子去拜訪一下李淵舊日的同僚好友,但他總隱隱感覺被人暗中盯了捎,他猜測應該是楊廣派來監視他的人,所以一直不敢輕舉妄動,怕被安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無奈只能天天閒逛。

“世民你看,我記得幾年前,這裡是一家羊肉麪館,現在變成了玉器鋪子了。”李建成指着一家鋪子對李世民說。

李世民望了李建成一眼,笑着說,“大哥,世事變化難測,這羊肉面若做得不好,終有後人取而代之。”

李建成低頭淺笑着,隱隱笑意卻遮不住漆黑眸子中流轉的波光,“那世民你看……我李家可能打製出令人滿意的玉器?”

“只要有心去做,我想定能。”李世民似是不經意地幽幽說道。

李建成點點頭,“只是時機未到,也只能先隱忍了。”

兩人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又繼續閒逛着。

“哎呦……兩位公子……”忽然跳出一個紅衣女子,一把挽住李建成的手臂,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李世民由於站在外側,動作靈敏地躲避開了。

李建成先是莫名其妙,看了眼前女子的裝扮後纔有所悟,原來是青樓女子,他淡定地指着“醉紅樓”三個字對李世民說,“原來這裡是什麼,世民還記得嗎?”

李世民搔了搔下巴,低頭想了一會兒說,“好像是古董鋪子。”

李建成不着痕跡地掙脫掉紅衣女子的手,又走到李世民身邊說,“是啊,真是世事變幻莫測啊。”

那紅衣女子嘴角微微彎起,撩出一個若有還無的冷笑,低頭看看得手的碧綠色的玉佩,後又當作什麼事沒發生一樣去拉其他客人,“哎呦……這不是宇文大公子嗎?都好久沒來看紅服了……”那叫紅服的紅衣女子一邊嬌嗔,一邊用紅色的沙質絲帕去蒙宇文成龍的臉,宇文成龍頓時心曠神怡,他眯着眼睛去嗅紅服身上的香味,“這些日子家父將本公子禁足了,這不……一得空就來看紅服了嗎。”

李建成和李世民聞聲看去,忽又相視一笑,繼續向前走,“看來那溫玉郡主身體定是大好了。”李建成說。

“宇文成都不但被解了禁,而且還升了職,宇文家越來越受朝廷倚重了。”李世民說。

李建成似是不經意地左看看右瞧瞧,把玩着街邊攤上的小玩意,過會兒才說,“皇上這是養虎爲患。”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讓開……快讓開……這是獨孤家的馬車……快讓開……”一輛豪華的馬車向他們這邊急駛而來。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時蹙眉,這獨孤家倒是一直囂張得很。

一位身着嫩黃長衫,外披雪白貂皮的貴族少女正專心致志地挑選着珠釵首飾,急行的馬車險些就要撞上她了,還沒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