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金兒沒死,那就意味着……當初那宇文娘娘是早已洞悉到當今的皇上有殺兄滅侄之心的,才叫來了武藝高強的小金兒,讓她趁衆人不備將小世子楊煜偷偷送出皇宮,後來這件事情走漏風聲,被他知道了,他便勸當今皇上提早下手,火燒東宮。

前太子被燒死了,小郡主失蹤了。

他以爲那小金兒和世子也葬身火海纔對。

卻沒有想到……宇文化及一臉頹敗,現在不但小郡主又回來了……可能連世子也還好好的活在這世上。

他記得當年的世子楊煜有十多歲了,是個能夠清清楚楚記事的年齡,這萬一要是冷不丁地回來找自己報仇,敵在明他在暗……想到此處他不敢想了。

宇文化及抹了抹額際的汗珠,吩咐道,“來人……加強全府夜間防衛。”

那家丁遵了命下去辦事了。

宇文成都不明白了,如今宇文娘娘畢竟是由於他二叔而死,皇上對宇文娘娘寵愛至深,定是不會饒恕他宇文家,可是爲什麼自己的父親此時不是想計謀脫身,反而是?

“爹……到底怎麼回事?”宇文成都問道。

宇文化及看了宇文成都一眼,重重嘆了口氣,便將當今皇上如何奪儲陷害父兄以及十年前那檔子事都說了出來。

宇文成都還是挺有正義感的人,對於父親的做法他很不屑,便憤憤道,“那我宇文家還真是死有餘辜!!”

“你?”宇文化及氣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爲父當初是替當今皇上辦事的,當然得處處替當今皇上着想,你以爲楊勇當了皇帝后會放過我們宇文家嗎?”

“既是忠君,當初父親忠的該是先皇!”宇文成都辯駁道。

“你怎麼就是個死腦筋直腸子的人呢?和你那四叔一樣!!”宇文化及說,“爲父若不這麼做……如今的宇文家會這般榮耀嗎?”

“可如今不但榮耀沒了,很可能連命都沒了,不但連命都沒了,很可能連宇文氏整個家族都沒了。”宇文成都高聲地說道。

宇文化及又一屁股跌坐在圈椅上,是啊,搞得不好就是個滿門超斬。

忽地“哐當”一聲,大廳的門被踢開,驚得宇文化及一悚,忙站了起來“怎麼的?這麼快就來問罪了?”

一看門口,不是官兵,是他那不成器的大兒子回來了。

宇文成龍一身酒氣,腳步踉蹌着,手中還提着半壺酒,“來……喝……嘻,紅服姑娘,我這就回去,這就回去……回去和爹提……娶你回家做夫人。”

說完他又轉頭向着另一邊,兀自說道,“對了……還有我們的綠衣姑娘……好,本公子也娶你,來親一個,唔……”他噘着嘴直往門框上親過去。

宇文化及氣得兩眼凸起,順手拿起案上的杯子便砸了過去。

杯子裡有滾燙的茶水,宇文成龍一個人正演得歡呢冷不丁地被燙到了,立即清醒了很多,腳步踉蹌着往後退了退,微眯着眼睛問,“怎……怎麼了?”

“怎麼了?”宇文化及說,“我宇文家要被滿門超斬了!!”

宇文成龍頓時酒意全無,呆呆地看了父親一眼,又看宇文成都一眼,“哈哈哈哈哈……”他忽地大笑,“騙誰呢,連當今皇上都得敬我宇文家三分,誰敢斬我們……哈欠”他用手輕輕拍了拍嘴打了個哈欠又說,“累了一夜,睡覺去!”

宇文成龍剛轉身,便有家丁來報說張衡公公來了,有皇上口諭到,傳老爺進宮面聖。

宇文化及渾身一顫,身子定了半餉沒動。

那家丁又說,“老爺……張公公外面等着呢……您看?”

不去不行,可怎麼找個藉口不去呢?

他思忖着往前走,可巧不巧的,一個沒留神踩到了那打碎的茶水上,摔了一跤,但摔得不重。

“爹……”宇文成都趕緊過去扶他。

宇文成龍此時有些明曉事情的嚴重性了,也顛顛跑過去扶。

宇文化及靈光一閃,說道,“成都……爲父……爲父有辦法了!!”

皇后將蘇玳帶回了朝陽宮,便立即派人請來了御醫,她自己也親自陪着,一夜沒睡。

朝陽公主和小烏鴉也一夜沒睡,默默守在蘇玳身邊。

那御醫給蘇玳把了脈,又仔細將蘇玳的面色瞧了瞧,笑着說,“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話……小郡主沒事,不過是太累了,昏睡了過去。”

楊廣一干人等立即鬆了口氣,楊廣問,“君兒她……真的只是昏睡過去了?”

“回皇上的話……臣不敢欺瞞……”那御醫向楊廣作揖道,“皇上可以讓宮中的御廚給小郡主燉做些補品,方好的快些……”

楊廣忽的醒悟過來,這孩子太瘦了,像個小豆苗似的,跟她的幽兒簡直不能比,便指着身邊的一羣宮娥吼道,“快……快……還不快去……”

“是……”那羣宮娥哆哆嗦嗦地下去準備補品了。

御醫也施禮退了下去。

楊廣一甩衣袖,風度翩翩地負手立於牀前,對皇后說,“這孩子長得像她母親,是個極美的女子,就是太瘦了,朕得給她好好補補……”

皇后蕭茹只是坐在牀榻前替蘇玳掖好了被子後,又輕輕撥弄她額前的碎碎劉海,一副慈愛母親的樣子,根本沒去搭理楊廣。

楊廣討了個沒趣,有些尷尬,立即撇頭拿眼掃了一下,看有沒有被哪個宮娥看到了,他可是九五之尊,被皇后曬着面子上抹不去。

還好,這裡除了他和皇后什麼人也沒有了,就連他的幽兒和小烏鴉也跑去燉補品了。

不禁暗自噓了口氣,這男人的尊嚴是很重要的。

他不再說話了,只靜靜站在那邊看着皇后和蘇玳。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皇上……”殿外的張衡在叫他。

楊廣聽後便走到外殿,“宇文化及人呢?”

“回皇上的話……”張衡說道,“宇文大人他……他現在不方便過來。”

“不方便?”楊廣極力壓制心中的怒火,“你倒說說……他是怎麼個不方便?”

“宇文大人剛剛早晨起來摔了一跤,現在正躺牀上呢,起不來……”張衡將宇文化及交代他說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楊廣聽後微眯着眼睛,好啊,宇文化及,竟然和朕裝病,你以爲你裝病朕就治不了你了嗎,若不是顧着你權大兵大,朕早廢了你。

楊廣在外殿慢慢踱着,忽的停住,伸出一隻手指着張衡,“去告訴宇文化及……就跟他說,今天若不來見朕,他這輩子就別想見朕了!!”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是……是……”張衡趕緊又顛顛地跑去宇文府給宇文化及傳話,心想這宇文化及給的錢是多,可這差事真不好辦。

皇上動怒了,他顧及着宇文化及的權勢不敢動他,搞不好就拿他當出氣筒給滅了,不行,還是得跟皇上站一條線上,至少得保住小命才行。

他來到宇文府將皇上的話又傳了過來,宇文化及聽了之後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來,“什……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宇文化及你心裡最清楚……你不見皇上,皇上就讓你去見閻王。

弄明白後,他“噌”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去不行了。

宇文化及最終還是去面聖了,其實他後來心裡也是拿捏準了楊廣不會太爲難他。畢竟不論是十年之前的奪儲之變,還是到現在,他宇文家一直是真心替楊廣辦事的。

並且他也知道,楊廣也需要利用他宇文家來制衡其它幾個大家族,辦了他宇文家就如同砍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到時候就是讓別人坐收了漁翁之利,得不償失。

楊廣也是聰明之人,宇文化及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他也知道宇文脂想利用自己的死來搏一搏,試圖剷除宇文化及報仇。

楊廣雖是個風流情種,但也算是個英明帝王,他斷不會因此而不顧大局就治辦了宇文化及。

總之,宇文智及也死了,這件事多多少少也算是有個交代。

但是,宇文成都依舊被禁閉着,畢竟這件事多多少少是由於他的失職引起。

可是楊廣萬萬沒想到的是,正是這件事讓宇文化及動了取而代之的念頭,宇文化及知道,雖然自己現在是楊廣的寵臣,可畢竟伴君如伴虎,只有自己統領天下才能真正享受這榮華富貴。

宇文化及斂了平時的囂張氣焰,在楊廣面前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可是楊廣卻沒想到,這只是宇文化及的手段,他在醞釀着更大的陰謀。

半月之後,李建成隻身一人已到了大興城外。

這些日子,他一直是快馬加鞭,疾馳而行。

此時日已西沉,明豔亮麗的雲霞暈染了半邊天空,使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彩色之中。

空氣清新卻也冰涼,吸入一口寒涼的氣息,吐出一口濁熱的氣息,並且還在脣邊蘊開了一片霧氣,這天已然是冷透了。

當李建成快到大興城的正南門……明德門時,他反而拉了拉繮繩,使馬速慢了下來,一個人坐在馬上緩緩行駛。

已經有好幾年沒來大興了,忽然見到這熟悉的一切,他有種莫名的傷感,是啊,怎能不傷感,物是人已非。

以前總喜歡在梅花樹下與他嬉戲的少女已不在,他還記得那張清純出塵的面容,素淡清雅,總是那麼安靜隱忍,只有與他在一起時,方稍顯得活潑快樂些。

其實,他也只是拿他當妹妹的。

只是後來,那少女仰着純真的小臉對他說,“建成哥哥,我讓父皇指婚,我嫁給你好不好?”

他微微有些愣住,這兄妹之情也能演變成夫妻之愛嗎?

見他不答話,少女眼中閃過失望之色,卻掩飾得極好,若是別人不會看得出,可是他卻是看得出來的。

她是自卑的,自己的母親不過是個卑賤的宮人,自己也只是個名不副實的空頭公主罷了。

他忽的有些心痛,執起她柔弱無骨的小手說,“好……以後我便與純兒做夫妻。”

少女歡喜地叫道,“真的嗎?建成哥哥真的願意娶純兒嗎?”

真的願意嗎?其實結婚生子不就那麼回事嗎,平淡就好,他應該是願意的吧。伸手寵溺似的撓了撓她的頭髮,“建成哥哥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

他曾經以爲會那麼平淡幸福地生活下去的,可是……最終沒有。

沉浸在往事之中,不禁皺緊了眉頭。

“嘿……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