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屋子的大嬸大娘,唐晏岫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要炸了!
不是說古代人講究男女七歲不同席嗎?他今年好歹都已經有十一歲了,跟一屋子的女人混在一起,真的好嗎?
可惜,唐晏岫不知道的是,真正講究禮儀的是官宦人家,相對來說,商戶人家就不是那麼在乎了。
再說了……
有啥好在乎的!
段家老太太就不必說了,她和唐晏岫經常私底下見面,年邁的外祖母和年幼的外孫子,是完全不需要避諱的。
而汪家老太太跟段家老太太只差了一歲,今年七十有七。她帶來的女眷都是她親生兒子的媳婦,共八位,年歲最輕的也有三十九歲了。
因此,沒人會在意如今才十一歲的唐晏岫,在汪家的女眷看來,唐晏岫純粹就是個毛沒長齊的小孩子。
“老太太,先前您可是答應了要將寄秋做中表親的。寄秋是命苦,如今父母雙亡了,也沒個親兄弟姐妹的。你那外孫卻也是一樣,自然是誰也別嫌棄誰。再說了,寄秋是老太太您的親孫女,容貌品性自然是沒的說的。這嫁妝……我汪家的嫡女雖不如段家的嫡女來得珍貴,可當初也是十里紅妝嫁到段家的。”
唐晏岫進來的時候,汪家老太太正說的唾沫橫飛,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唐晏岫無言以對的神情。
倒是她的幾個兒媳婦,一直都用眼角悄悄的打量着唐晏岫,弄得唐晏岫總感覺自己是待價而沽的貨物一般。
“寄秋母親的嫁妝單子先前不是給你看了嗎?庫房也領着你們去過了,那些時令的布料暫且不提,像古董字畫金銀首飾,還有莊子鋪子,不都讓你們過目了後,封存起來了嗎?”
段家老太太也很是頭疼,其實她也明白,汪家老太太這番說辭並非是擔心她污了媳婦的嫁妝。莫說段家的錢財無數,即便她有心貪墨,她不管家已有二十多年了,哪裡還有手段去貪墨呢?
她如今故意這般說話,就是想將話題岔過去。
可惜,汪家老太太也不傻,她爲人看着直爽,說話也大多都是直來直去的,可真要論起心眼子,卻是一點兒也不少的。
旁的不說,單看她能在姬妾衆多的後院裡,一口氣生下八個兒子,且兒子們都健健康康的長大了,就知曉她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老太太說笑了,段家是什麼人家,咱們還會不清楚嗎?我只是想着,我那苦命的女兒到底還是留下了不菲的嫁妝,將來段家也一定不會薄待了我那苦命的外孫女。如此這般,我那苦命的外孫女至少嫁妝是很好看的,再說她本人又教養的極好,那爲何唐少爺還是不應允這門親事?”
雖說汪家老太太這番話是衝着段家老太太說的,可唐晏岫聽在耳裡,還是有些憋屈。更別說汪家有幾個太太那直勾勾毫不掩飾的目光,更是弄得他如坐鍼氈。
“這事兒……唉,老姐妹呀,其實不論是我段家的女兒還是孫女,那都是不愁嫁的。想來汪家也是這般吧?既如此,你到底是在擔心什麼呢?莫說寄秋如今還在守孝,即便出了孝期,那她的年歲也還小呢。”
“我擔心什麼?還不是擔心將來有人說我外孫女命硬嗎?要不是你這外孫也是個命硬的,我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這不是琢磨着老太太您教養出來的女兒肯定好,您那外孫子又跟我那苦命的外孫女是一個境況,這不才……唉,我其實就是想着給我那苦命的外孫女一個後半輩子的保障!”
“若是因爲這樣,老姐妹你就放心吧,即便這門親事不妥,我也一定會爲寄秋另外安排一門好親事的。定然不會委屈了寄秋,也不會讓對方嫌棄她命硬的。”
“老太太您說的倒是容易,可你我都一把年歲了,還能護着孩子到幾時?我就是想在我還睜眼的時候,親眼看着我那苦命的外孫女有個好歸宿。”
“這、這……”
“況且,當初在靈堂之上,老太太您是怎麼說的?”
這話一出,段家老太太面上立刻尷尬了起來,而汪家老太太卻彷彿絲毫沒有察覺一般,繼續朗聲說着:“那會兒,您可是信誓旦旦的承諾,會一力促成這門中表親的。您還說,您那外孫子父母雙亡,祖父母也不在了,如今他的親事可是由您做主的!這話,可不止我一人聽到了,當時靈堂之上,所有的人都聽到了!”
唐晏岫悚然一驚,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段家老太太。
這事兒,他完全不知曉!
原先,他還以爲是段家老太太只是私底下跟他通氣,想促成這門親事。可萬萬沒有想到,這中間竟然還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感覺到唐晏岫驚愕至極的目光,段家老太太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事兒都怨我,怨我先前沒有知會過晏岫。”
“知會不知會的,那又如何?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我還要去知會寄秋不成?反正他們二人都失了父母雙親,這事兒就應該由長輩做主。”
汪家老太太從頭到尾也沒有看過唐晏岫一眼,只是一味的跟段家老太太糾纏。
話說到這份上了,段家老太太是真心無奈了。
憑良心說,她本人也是極力想要促成這門親事的。
撇去爲小孫女寄秋着想之外,她其實還有一個私心的。那就是,爲唐晏岫的將來做打算。
唐晏岫是唐家的子嗣,可她去年間就聽夫君和長子說過了,唐家如今的家主是唐晏岫的叔父,卻是一個處心積慮想要弄死唐晏岫的狠毒之人。這種人,你根本就不能指望他能替侄子張羅親事,甚至於,若是唐晏岫將來遇到了什麼麻煩,也不會幫着出頭的。
而段家這邊,倘若她和老爺子在,那麼照拂唐晏岫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可她和老爺子都這般年歲了,也不知道還能多活幾年。
以往,因爲長子能幹,孫子長進,她親生的子嗣也就這麼一房,自然是很安心的。可自從唐晏岫跟她相認之後,她幾乎沒有一夜能睡好覺。
只因爲,想替小外孫做點兒什麼。
這寄秋如今的確可憐,可她的身份卻是很正的。若是唐晏岫跟寄秋成親了,那將來段家是無論如何也要拉拔一把的。況且,這拿錢貼補外孫子也許會惹來紛爭。可若是將來等寄秋出嫁之前,她給添上一份份厚厚的添妝,那卻是誰也不能質疑的。
不說她當初帶到段家的嫁妝,單說這在段家的幾十年中,她的私房也一直在增加。哪怕她將來熬不到寄秋出嫁,這兩年先多塞一些私房給寄秋,也是完全可以的。
可惜,唐晏岫一點兒也不體諒她的苦心。
“晏岫,其實我也覺得寄秋不錯,要不然你再仔細想想?”
段家老太太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看向唐晏岫,仍然寄希望於他能鬆口。
其實,打從一開始,段家老太太就是抱着慢慢說服唐晏岫的心態。要不然,當汪家老太太攜帶諸位兒媳婦上門時,她也不會派貼身丫鬟將唐晏岫喚來了。
若是真的不同意這門親事了,她就沒有必要讓唐晏岫攙和其中。
而這點,不僅汪家諸位女眷想明白了,唐晏岫也懂了。
“外祖母,我昨個兒就同您說清楚了,我已經訂了親,怎能再同意這門親事?莫說我沒有納妾的想法,縱然有,您也不能讓寄秋表妹做妾吧?”
“胡說八道!”
汪家老太太的脾氣修養顯然沒有段家老太太來得好。
更何況,唐晏岫方纔那番話,的確是有些過分了,使得汪家老太太大怒,也是很正常的。
“好了好了,有話慢慢說,別嚇着孩子了。”
到底還是段家老太太心疼外孫,伸手將唐晏岫拉到了身邊,滿臉無奈又愁苦的看着他,道:“晏岫,你在萬花郡胡亂訂下的親事就不必再說了。即便你不顧唐家的門風,段家也從未有娶鄉下粗野丫頭爲妻的前例。咱們也不會虧了跟你定親的姑娘家,回頭給她一大筆錢,讓她再尋摸一戶好人家就是了。”
“不,我意已決,今生今世非莫千蕊不娶!”
情急之下,唐晏岫脫口而出莫千蕊前世的名諱,不過在場之人都不知曉莫家的情況,倒也無妨。頂多就是以後想法子讓莫千蕊娶個大名好了,大丫頭什麼的,明顯不適合寫到婚書裡去。
“你這孩子,怎的這般固執呢?”
段家老太太幾乎忍不住要抹淚了,見狀,唐晏岫也不敢再出言頂撞,畢竟段家老太太都這把年歲了,萬一鬧個不好,將老人家給氣壞了身子,那卻是他的不是了。
只是,他不再言語,卻仍然一臉的不贊同。
“晏岫,你定是被那鄉下粗野丫頭給迷了心智。聽外祖母的話,咱們家是高門大戶,可不是那些個鄉下人家能高攀得起的。即便你真心不願意同寄秋定親,我也萬萬不會同意你跟那個鄉下丫頭的親事。”
聽到這話,唐晏岫哪裡還忍得住,只是還沒等他開口,汪家老太太就不樂意了。
“靈堂之上,老太太您可是做了保證的。這小孩子不懂事無妨,大人卻不能不遵守承諾了。其實,若非我沒有其他的女兒,咱們這地兒又不興舅家娶姑家女兒,我還能眼巴巴的求上來?我的孫兒多得是!”
“好了,老姐妹,這事兒咱們再緩緩吧。我這外孫兒是個好的,你容我些時日,慢慢勸。”
唐晏岫抿着嘴看着眼前這情況,他是不想頂撞外祖母,卻也不會任由旁人插手他的親事。
罷了,這事兒還是去找外祖父和大舅他們商議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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