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藍昂頭看着輿圖,口中問道:“哥哥,石頭城如何劃分地界?”
容叔權伸手指着輿圖,比劃着道:“石頭城往東、往北,往西,這三面,三百里之內,都是荒無人煙的戈壁,目前都是無主之地。”
這片戈壁是由粗砂、礫石所形成的荒漠,幾乎寸草不生,無法開墾成良田,也無法放牧牛羊。
自古以來,這片荒漠,是羌族和大漢民族的戰場,無數軍士的買骨之地,也稱萬墳冢。
北疆和北漠人都認爲正是這個原因,這片荒漠是被詛咒的,所以才寸草不生,永世荒涼。
無論是羌族,還是漢族,都沒有人對這片荒漠起過什麼心思。
容叔權修長的手指,由東自北向西,在輿圖上劃了一圈,最後落在南邊一處標示着江河的波紋線上。
“往南兩百里外,是瀾河。以瀾河爲界,往北歸石頭城,往南屬於索朗州。我與老九的協議,主要是明確了瀾河以北的歸屬。”
容淑藍看着瀾藍以北在輿圖上標示出來的那片巴掌大的地方,問道:“南邊能開墾出來多少良田?”
這個問題還真把容叔權給問住了,他對石頭城的政務並不熟悉。
“去,請慕老來!”
門外的士兵聽見容叔權的吩咐,大聲答應着,朝外跑去。
容淑藍繼續問道:“哥哥,屬於石頭城管轄的人口,有多少?”
因沈均善圍困石頭城,容叔權參與了糧食調度分配的事宜,這一點倒是知道的。
“石頭城有一千三百戶居民,約有萬人;容家軍目前約有八萬人;而城外散居的農戶,約有三千多戶,有三萬餘人。”
容叔權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一事,笑道:“妹妹,牡丹和劉嬤嬤,在風巖衛的勒石鎮,大表哥在勒石千戶所任千戶長,舅母和兩位表弟也都在哪裡。牡丹和劉嬤嬤來到北疆後,住了幾日,我就命人送她們去了勒石。”
容淑藍正詫異怎麼沒有見到乳母,打算等此間事了再好好問問,沒想到她們並不在石頭城。
容叔權看見妹妹眼裡涌現的思念和歡喜,笑道:“一會我就派人去接她們進城,勒石距離石頭城不過八十里路,能趕在天黑前進城。”
容淑藍笑着點頭:“好,謝謝哥哥!”
門外,士兵大聲稟道:“回世子爺,幕老到了。”
容叔權立即應道:“快快請進!”
幕老滿面紅光的走了進來。
慕老是一位五十出頭的文士,跟了容士誠將近二十年,是容家軍的老臣來了,管着容家軍的財務和後勤。
容家軍剛打了大勝仗,又即將脫離天佑朝自立,可謂雙喜臨門,外面得了消息的軍士們都樂瘋了。
三人來到茶座坐下,容淑藍站起身,對着幕老施了一禮,“幕老,淑藍這廂有禮了。”
幕老連忙站起身,回禮道:“不敢受大姑奶奶的禮。”
容叔權笑道:“幕老,您是跟着父親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我們長大的。這一禮,您受得起!”
幕老連連擺手,待容淑藍落座後,才坐下,道:“大爺和大姑奶奶尋老朽來,是想詢問石頭城的民生?”
兄妹倆對視一眼,都笑了。
容淑藍道:“幕老,我想知道石頭城轄下有多少良田,這些田地,如果全部利用起來,能否養活石頭城的百姓和軍隊?”
幕老的面容瞬間嚴肅起來,毫不猶豫地搖頭道:“養不活。”
容叔權聞言也不由得肅靜面容,坐直了身體。
幕老解釋道:“石頭城轄下,已開荒的良田,約有六十八萬畝麥田和十萬畝菜地,皆由三千戶農戶耕種。北疆的麥子,是一年一季熟,畝產平均有三百斤,麥子的年產量在一百七十萬石左右。再配合其餘農作物,即便不納田租賦稅,這些糧食,也僅能維持三萬農戶的基本溫飽!”
容淑藍目中露出瞭然之色,難怪北疆自古以來被稱爲苦寒之地!
容叔權則聽傻眼了,喃喃道:“那城中一千多戶居民是怎麼生存的?”
幕老答道:“城中這一千多戶居民,一半是商戶,一半是各地衛所軍官的家眷,他們的生活來源,多是自掏腰包。而軍隊,則全部靠朝廷的軍餉養活。”
意思就是,石頭城的農業賦稅,一直是赤字的。
容叔權的眉頭緊鎖起來。那石頭城自立後,要怎麼養活這麼多人?
幕老一眼就看穿了容叔權心中所想,捻了捻花白的鬍子,微微笑道:“大爺,事情也沒有那麼糟糕。石頭城是北疆最後一個城池,商貿活動頻繁。羌族所需的鹽茶絲幾乎全部得經過石頭城,才能流入北漠。只要我們把這一塊管起來,嚴禁走私,商稅完全可以彌補農稅的不足!”
容叔權眼中的擔憂並未解除,他沉聲道:“有時候,有銀子也不一定買得來糧食!”
就如這一次,如果不是得到容家莊的支援,這一場戰役,誰勝誰負還說不定呢!
糧食問題,必須自給自足,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這一刻,容叔權纔算徹底明白了妹妹找他談話的緣由。
容叔權轉眸看向容淑藍:“藍藍,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容淑藍含笑看了哥哥一眼,投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轉向幕老,問道:“幕老,如果出動八萬大軍來開墾荒地,能開墾出足夠多的田地嗎?”
幕老沉吟片刻,道:“難!南邊有廣袤的土地,水土也肥美。但是,有半數是原始森林。易開墾的田地,並不多。想要大面積地擴大農耕,沒有一二十年,辦不到。”
容淑藍伸手劃了一個半圈,道:“東、北、西這三面的荒漠,真的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土豆的畝產很高,耐乾旱又抗寒冷,種土豆可行?”
幕老依然搖頭,微微嘆氣道:“大姑奶奶,這片荒漠,之所以恆古存在,您知道爲什麼嗎?”
容淑藍緩緩搖頭。
幕老的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神色,聲音也變得異常的低沉。
“因爲這片荒漠,常年幾乎滴雨未落!且,這麼廣袤的荒野,沒有任何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