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連眼角餘光都沒有看向馬車。
他看着自己的親衛,發現親衛目中果然是一派認真悔過的神態,神色略有緩和,眸光在親衛手中的烤雞上溜了一圈。
“這烤雞,就賞給你吃了吧。吃完烤雞再去領罰。”
親衛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兩下,再次恭聲道:“謝大人賞,屬下一定好好享用這隻烤雞!”
沈瀚嘴角再次抽動了一下,朝親衛揮揮手。
親衛行禮後告退,走向一旁,席地而坐,抱着那烤雞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吃得無比的香甜。
附近與他熟識的親衛都圍攏過來,也想分一口肉吃。
卻被那親衛惡狠狠地瞪走了,還小聲嘀咕道:“這可是我用五軍棍換回來的,你們這是想吃我的肉呢!”
親衛的嘀咕聲雖小,卻逃不過容淑藍的耳朵。
容淑藍忍俊不禁,擡頭打量了那親衛兩眼。
這一看,才發現那親衛年紀很輕,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長得眉清目秀,很是俊俏,只是這人習慣繃着一張臉,給人一副木訥無趣的感覺。
這小子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悶騷男?!
容淑藍一時感覺有趣,遂笑吟吟地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沈瀚轉眸對上她閃閃發亮的眸子,鳳眸一眯,懶洋洋地喊道:“畢楠!”
不遠處,正捧着烤雞啃得正歡的畢楠聽到沈瀚用這種慵懶的語調喊出自己的名字,莫名一抖,手裡快啃成雞架子的烤雞,就掉到了地上。
畢楠不捨地看了一眼沾上泥土的烤雞,站起身,肅容道:“是,大人!”
“吃完了嗎?”
畢楠身體一僵,立即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屬下這就去領罰!”
很快,樹林裡就響起了棍棒打在肉上發出的沉悶的響聲。
沈瀚凝視了樹林一眼,暗暗笑罵道:“臭小子,算你跑得快!”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容淑藍,薄脣勾起,露出一抹淺笑:“要去看看嗎?”
容淑藍翻了個白眼,轉身朝小黑走去。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容淑藍卻認爲男人比女人更難琢磨,前一刻還笑吟吟的,下一刻就變得陰陽怪氣起來!
隊伍再次啓程。
潁州與烏山相隔兩千多里路程,在大趙中西部,屬於平原地帶,是大趙五大糧都之一。
從烏山出發,可全程走陸路。如果輕騎上路,三四日功夫就可抵達。
不過像沈瀚這樣帶着大量的糧食上路,走得慢騰騰的,半個月能走到,就算是快的了。
兩個時辰後,天色微黑時,隊伍抵達夷郡中部一個小鎮。
小鎮很小,沒有設衙門,不過有一間小驛站。
五百士兵和糧車把不大的驛站前後都擠滿了。
親衛沒有在小鎮找到客棧,租了一戶小商戶的院子。
這院子有兩進,前院後院加起來有十七八間屋子。
推糧車的五百士兵留在驛站守糧食,沈瀚帶着一百親衛住進了這座小院。
後院三間正房分給了沈瀚和司徒倩倩,容淑藍住了東廂房第一間,六七個親衛分一間房,一百人倒也勉強塞下了。
睡牀是沒希望了,只能打地鋪。這些親衛是隨沈瀚西征回來的,都在戰場上真刀實槍地磨練過。回到烏山這一年多,也不大太平,不是追捕反賊,就是剿匪,日子也很奔波,大家都習慣了,也沒人挑挑揀揀。
司徒倩倩中午飯沒吃,有被馬車顛了一整天,早已手腳發軟,頭暈目眩,用過晚飯後直接就回了房歇着,哪裡還有力氣找容淑藍的麻煩。
容淑藍壓根沒把司徒倩倩當一盤菜,只要那女人不上門找茬,她可以當司徒倩倩不存在。
不過,廚房裡,兩人的大丫頭卻打起來了。
這小院不大,廚房只有一間,竈臺倒是有好幾個,不過燒水的大鍋只有一口。
含香來到廚房,準備給司徒倩倩燒水洗漱,才發現穀雨已經把唯一一口大鍋霸佔着了。
含香受司徒倩倩的影響,一直看不起容淑藍,即便後來鎮南侯對司徒倩倩說過,這個容少藍很有可能出身不凡,叫她們少招惹他,但司徒倩倩主僕還是沒把容淑藍當一回事。
一個靠賣屁股的男人,即便出身再不凡,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哼,即便容少藍勾搭上她們家十三爺,他能被八擡大轎擡回沈家得個名分嗎?
在含香眼裡,容淑藍的威脅性還不如一個外室。
外室再不濟,也是個女人,有可能母憑子貴。
一個男人,除了仗着一張臉勾引爺們犯錯,還能有什麼用?
容少藍再厲害,銀子再多,他能懷上十三爺的孩子嗎?
含香毫不掩飾眼裡的鄙夷,頤指氣使,下巴朝天道:“我要用這個竈臺給我家少奶奶燒水!”
穀雨坐在大竈前的小凳子上,一副沒聽見的樣子,慢騰騰地往竈膛裡添着柴火。
含香今天在馬車上被司徒倩倩當出氣筒折騰了一整天,一口氣正憋着沒處發作,這會見穀雨壓根不看自己,氣得鼻孔都冒煙了。
“喂!你耳朵聾了?沒聽見我跟你說話呢!
穀雨扭頭,翻了翻眼皮,語氣淡然道:“你又沒跟我打招呼,我怎麼知道你在跟我說話?”
含香被穀雨一句不軟不硬的話頂回來,一口氣就堵在了嗓子眼,氣得她胸前一陣波濤洶涌。
含香憋着一口氣道:“那你現在聽見了?還不快讓開!”
“等我給我們家少爺燒完這鍋水,你愛怎麼用都行。”
穀雨眉眼都不動,用火鉗把竈膛裡的火撥弄得旺盛一點。她已經聽見大鍋裡的水發出了聲響。水,很快就燒開了。
現在天氣炎熱,一大鍋水燒開兌兌,小姐也能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
今天在馬背上奔波了一整天,小姐肯定累壞了,泡個熱水澡晚上睡覺都舒服一點。
穀雨說了這一句,就不再搭理含香。
被自己最瞧不起的人的丫鬟給無視了,含香氣紅了臉。
“你家少爺一個大男人,大熱天的洗什麼熱水澡?沒得跟個娘們似地嬌貴!”
我家少爺本來就是娘們,的的確確很嬌貴!
穀雨這般想着,口中卻答道:“我家少爺洗慣了熱水澡。你稍等一下,這鍋水很快就燒好了。”
含香哪裡聽得進去穀雨的話?只以爲穀雨是故意踩她的面子,不把她放在眼裡,一時怒急攻心,就口不擇言地叉腰罵了起來。
“呸!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不要臉!”
含香怎樣罵穀雨都可以當沒聽見,但是她連帶着,把容淑藍也給罵進去,穀雨立刻就怒了。
穀雨騰地站起身,擡手一巴掌就甩到含香的臉上。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含香被打蒙了。
穀雨伸出一根青蔥玉指,差點就戳到含香的鼻子上,冷聲道:“你要是再敢對我家少爺不敬,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